南宮燕瞪著這顆跳動的心髒,腦袋一片空白。


    她愣是等到自己父親哽噎、撲倒,方才驚呼。


    “爹!!”


    而那出手掏心之人……


    正是‘皇甫世家’的左使——梅行之!


    皇甫連城一臉詫異,喝道:“梅,梅左使!你為何出手殺他?”


    梅行之攢著那顆跳動的心髒,神色不慌不忙。


    他轉過身,語態陰毒地道:“盟主,不是您下的密令,要我伺機除掉‘淵海權貴’中的任意一位嗎?”


    權貴聞之,皆斂起眼目瞥向皇甫連城,如表質問。


    皇甫連城甩袖哼道:“一派胡言!本盟主若要殺人,哪還需要暗下毒手?”


    梅行之蒼涼地道:“盟主,這就是您的不對了……屬下都照意思辦妥了,您老人家怎麽就翻臉不認了呢?”


    皇甫連城自知被潑了髒水,不禁大笑道:“嗬嗬,老夫總算知道了……這引來‘海妖族’的內奸,就是你!”


    眾權貴又是一怔。


    連那皇甫瓊與楚盈香都不敢相信:這平日裏少言寡語的梅行之,竟然會是內奸?


    皇甫瓊抱拳向父親求情:“爹,此事恐怕有誤會。梅左使他跟了您二十餘年,立下大小功勳不計其數,若說他是內賊……孩兒萬萬不信啊!”


    皇甫連城肅然道:“若他不是,又何必出言誣陷你爹我呢?”


    楚盈香也勸道:“唉!梅先生,你趕緊解釋啊!”


    梅行之不會解釋,也不必解釋。


    因為這一切,本就是他的計劃!


    “是‘內奸’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梅行之顫聲發笑。


    ——他瞟向西門追命身後,那海雲、薄雲兩兄弟的‘千年枯手’,又道:“總而言之,該得到的我已經得到……請恕在下就不奉陪了!”


    話音剛落,梅行之便輕身一起。


    踏上了‘淵海之巔’鬥技場的頂棚,冒著雷雨,潛行遁走!


    “站住!”


    皇甫連城高聲一喝,想要追殺。


    可忽的三聲,卻有三道身影擋在了皇甫連城麵前。


    ——那是西門追命,以及西門海雲、薄雲兩兄弟。


    皇甫連城道:“西門世兄,還請你速速退開,好讓老夫緝拿凶手!”


    西門追命咯咯一笑,道:“緝拿凶手?巧了,我也正想要‘緝拿凶手’咧!”


    “哼哼,那你還不趕緊去追他?”


    “我為何要去?‘凶手’不就近在眼前嗎?”


    “西門世兄,你何出此言?”


    西門追命朗聲大笑道:“誰都聽見了,梅行之雖然是行凶之人,但幕後主使卻是你這個老狐狸!今日,我就要替枉死的‘南宮世兄’複仇、替燕兒做主……殺你償命!”


    誰都聽得出,這‘西門追命’隻是找了個出手的借口。


    可東方詢、空相神僧、青衣壇主依舊閉口不言,靜觀其變;而伏在血泊中的南宮端木父女二人,一人已涼,另一人則六神無主。


    皇甫瓊見狀,立馬衝將上前道:“要殺我爹,我就先宰了你!”


    隻見皇甫瓊周身金芒一閃,以‘純金指力’戳向西門追命的喉嚨!


    西門追命哼笑一聲,嗡地張開堅壘般的靈壓!


    二人各自催動不相伯仲的靈力,互相抵抗!


    “海雲、薄雲!就趁現在!”


    西門追命一聲令下!


    二人如毒蛇般竄出,各以‘千年枯手’捉住皇甫瓊的兩隻手腕!


    他們異口同聲喊道:“秘術,噬靈大法!”


    哇啊啊!!


    皇甫瓊極度痛苦地嚎叫起來。


    他的五官開始扭曲,周身的‘金色靈氣’正源源不絕地被枯手吞噬。


    “瓊兒!”


    “少盟主!”


    皇甫連城和楚盈香一躍上前,想去搭救。


    可那‘西門追命’已然周身閃暴黑紫電芒,杵在二者麵前。


    “唉,本以為能用‘枯手之力’束縛住你這老兒的……”


    ——西門追命左手比訣,右掌捏起一道黑紫的閃電靈槍,邪魅地道:“不過也無妨,由我對付你們二人,還綽綽有餘!”


    ……


    擁擠逃竄的人流之中。


    唯有一人,是往反向逆行。


    此人,正是黃泉!


    他三步兩步,跨上扶梯,又穿過冗長的回廊。


    終於抵達了‘奪魁大典’三層的醫館。


    他熟悉地摸到了那間病舍,嘭地一聲,推開木門……


    “阿瑤!”


    可奇怪的是……


    ——阿瑤,不見了。


    病榻是睡過的,被褥有些淩亂。


    黃泉伸手一摸,被窩內側還是溫熱的,且還留有膏藥與阿瑤的體香。


    顯然,她剛才應該還躺在這張病榻上!


    黃泉四處掃視。隻見這間病舍之中,除開一座藏有瓶瓶罐罐的矮腳藥櫃,以及一張病榻、兩隻凳子和床頭的夜壺箱之外,別無他物,更藏不了人。唯獨窗口的飄紗,隨著暴風雨獵獵地甩動!


    他箭步竄去,探頭一瞧……


    ——底下是垂直的百丈崖壁,以及洶湧翻滾的腥臭怒濤!


    ‘阿瑤跳下去了?不可能,她的傷勢隻恢複了五成左右,想必還沒有足夠的靈力化為龍形。況且她也絕不會不辭而別,拋下我獨自逃命的!’


    咣啷啷!


    就在黃泉迷思之時,白雷劃過天際!


    黃泉這才抬起頭來,注意到迎麵的西首,是有三道‘滔天巨浪’層疊撲來!


    看這險峻的情勢,隻怕不需半盞茶的功夫,就能淹沒皇甫主城!


    黃泉轉過頭,心裏更為著急。


    他又往回廊上跑,沿途抓住個‘皇甫太醫’,喝問:“阿瑤呢?阿瑤呢!!”


    “阿,阿瑤?是‘芝瑤’姑娘吧,她就在那兒啊!”


    “胡說!我剛才就是從那間病舍出來的,她人不在!你給我說實話!”


    “小人,小人怎敢欺瞞大人你……”


    黃泉的眼珠,已經有些渾濁。


    他扼住對方脖子的手掌,也暴起了青筋。


    直叫那皇甫太醫的臉,都憋得陣紫陣綠,就快窒息。


    “黃、黃島主,他不知道的。”


    ——倏爾,從黃泉背後傳來的一道虛弱男子聲音。


    他轉頭一看,居然是剛包紮完傷口的‘龍木’!


    黃泉眼中的渾濁,稍有消散。


    他一把推開那個太醫,上前扶住龍木問:“龍木先生,你見到阿瑤了?”


    龍木緩緩頷首,稱是。


    “她,她在哪裏?”


    “她……她被人擄走了。”


    “什麽?!”


    ——黃泉心頭一緊,追問:“是誰?!”


    龍木搖了搖頭,歎道:“沒看清楚……剛才在下察覺到有‘大海潮’襲來,第一時間便是想來替黃島主守護阿瑤姑娘。可誰知道,有一個人影抱著阿瑤姑娘竄出病舍,奇快無比地消失在回廊盡頭。唉……隻怪在下身有重傷,實在無力追擊。”


    “此人是男是女?還有高矮胖瘦?”


    “從背影看來,是個女子,中等身材,一襲勁裝!”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黃泉口中默念這些特征三遍,剛想轉身去尋人……


    “龍、龍木大人,大事不好喇!”


    ——忽而,回廊遠處,是有南宮商會的家丁來報。


    龍木問:“出了什麽事?”


    家丁道:“會,會長他……會長他……”


    說著,他的眼眶就泛出淚花。


    “她(他)怎麽了?!”


    ——黃泉、龍木異口同聲喝問。


    也不知道是因為這兩人吼得太響,嚇壞了他。


    還是這個小家丁本就與‘南宮會長’感情頗深。


    他“哇啦”一聲,就哭得合不攏嘴:“會長他……他遭了毒手!”


    黃泉、龍木皆大吃一驚。


    他們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真的嗎?!”


    “千真萬確,小的當時就在……就在正對麵的看台上!”


    眼望這個小家丁急切的表情,絕不像在撒謊。


    黃泉的思緒之中,反複回憶起曾經的畫麵……


    與白獅子決戰之時,南宮燕冒死前來‘烏山島’報信,那形單影隻的身子,在風雨中搖曳;還有兩人一同前往‘幽冥海域’取火,在‘聚屍冥舟’上相偎相依,以膝為枕;還有她懷抱兩壺‘女兒紅’,在寒風瑟瑟的山澗,苦苦等待自己修煉出關……


    黃泉緊閉雙眸,心裏痛苦掙紮:‘阿瑤隻是被人帶擄走,並無性命之憂。若那人要出手傷她,也不必那麽勞民傷財抱走她。但是,我若不替燕兒報仇……我……’


    “燕兒!!”


    ——黃泉狂哮一聲,喝問:“凶手是誰?!”


    這小家丁被眼珠血紅的黃泉瞪得魂都飛了,哪還想得起解釋究竟是誰死了?


    他隻敢老實回答:“是,是‘皇甫世家’的左使——梅行之……”


    “他……他身在何處?!”


    “在,在在‘鬥技場’的頂棚之上!”


    黃泉殺氣騰騰,拳骨捏得喀喀發聲。


    嘴裏說不出半個字,轉身就奔向扶梯,頭也不回。


    想必,他是下定了決心,要替‘南宮燕’複仇!


    等他走遠了。


    龍木長舒了口氣,問:“你,值得信任嗎?”


    那小家丁還是一副怕兮兮的模樣,結巴地道:“當……當然值得信任!南宮老爺的確是被‘梅行之’加害了,而那凶手‘梅行之’也真的向頂棚上麵逃走了。”


    “我是說,你真的是咱們商會的人?”


    “小人……小人當然是啊!”


    龍木向後退了兩步,哼笑道:“至高看台,坐西朝東。咱們‘南宮商會’的座位乃是在會場南麵,你若是咱們商會中人,又怎可能正對‘至高看台’?”


    小家丁稍顯尷尬:“這……小人方才逃難,正巧經過了東首看台……”


    龍木的手,悄悄地捏住了插在後腰的‘紫金笛子’,哼道:“還有一點,此次‘南宮商會’的數十號隨從,每一個都是我事先挑選出來的。我可不記得,有你這個麵孔啊?”


    那小家丁見藏無可藏,隻得哈哈一笑,向後連翻了兩個跟頭。


    他渾身的喬裝、易容,皆化作靈氣消散。


    他的真身則是——桑元忍者‘半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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