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天際淩空綻開了一株青色火蓮。


    黃泉正如蓮中之佛,踏空而落。


    呼呼——


    在雙掌紫色‘暗影邪風’的緩速下,他足尖輕輕點地。


    周身散碎的衣袍,隨風悠悠飄蕩。


    而黃泉的臉色,比之前更為紅潤、神清氣爽。


    離懶貓與金竹鼠都是過來人,他們一眼便看出:黃泉,突破了。


    黃泉右手燃起‘幽冥夜火’,右手旋起‘暗影邪風’,眼珠裏倒映出一青一紫兩種詭秘的色彩,心中愣是覺得不可思議:他沒想到他黃泉——這個落寞王孫,還有福緣獲得這兩件不可一世的靈寶。


    雖然‘幽冥夜火’他隻煉化了一半,而那‘暗影邪風’練至封頂,也隻有五成。可對於一般修靈者而言,這可都是夢寐以求,甚至想都不敢去想的寶貝!


    誰看了不眼紅?


    就連離腸和金娘娘,喉嚨裏都連連咽著唾沫。


    離腸嘖嘖一聲,略帶嫉妒地道:“小子,眼下你坐擁‘幽冥夜火’和五成‘暗影邪風’,還有‘血玉靈璽’來加持,靈路根基可以說是堅如磐石了。倘若,再以你過人的天資練上個三五年,想必就能與那‘海妖王’分庭抗禮了啊?!”


    黃泉也不謙虛,頷首笑道:“是啊,到底有離大師你從旁指點,我豈能不成為修靈至尊?唉……”可他歎了口氣,搖頭又道,“隻可惜,如今是連三五個月的修煉時間都沒有。至多再有一個月,那‘海妖王’必將衝破封印、席卷諸島,隻怕到時候淵海生靈塗炭、血流成災啊!”


    離腸聽了馬屁,這才有好氣兒道:“所以,你小子可得抓緊些進度。以你現在的靈階,別說和‘海妖王’為敵了,就算在那‘梅行之’麵前,你也討不了半分好處。為今之計,隻有趕緊重鑄起‘海妖王’的封印大陣,才是避戰取勝的上上……”


    他“上上之策”這幾個字還沒講完。


    毛茸茸的貓耳朵就被揪住了!


    “誒喲,疼……疼!”


    “還和老娘……在這裏長篇大論?!”


    ——金竹鼠遙指四下冒煙的靈域,氣急敗壞道:“趕緊給我去把林子裏、藥田裏的夜火給滅掉!若是我的寶貝孩子們,有個三長兩短……老娘今天就把你們師徒倆的褲子扒了,把你們的‘寶貝’都給滅掉!”


    離腸哪肯低頭順從?


    它撩起噌亮的爪子,就要去撓金竹鼠。


    但後者側身一轉,便騎在了離懶貓的背上,衝著那貓脖子就是一捏!


    “嗯?!”


    隻見離懶貓眼珠子一瞪,傻乎乎的呆子表情,又再度浮現。


    他口中淌著哈喇子,碎碎念叨:“糖醋裏脊、醬爆河蝦、東坡大肘子、十香叫花雞,嘿嘿……”


    金竹鼠冷哼,罵道:“叫你這隻臭懶貓,沒事欺負我家傻徒兒?”


    離懶貓癡呆地望著金竹鼠,傻笑道:“嘻嘻,金小妹,再打一壺上好的竹葉青來!”


    啪、啪!


    竹葉青沒有,青皮蛋倒是有兩記。


    一左一右,還很對稱地打在離懶貓的兩隻眼睛上。


    黃泉見了,忍不住就抿嘴偷笑。


    啵篤!


    金竹鼠賞了一顆鬆子殼給黃泉,問道:“臭小子,你是不想要褲襠裏的‘寶貝’了嗎?”


    黃泉擺手笑道:“不不,晚輩要寶貝,晚輩這就去救火。保住咱們師徒兩個的大寶貝!”


    黃泉哈哈大笑,連忙躬身遵命。


    他邊走,心中不禁邊想:情花毒,七步之內有斷腸草可解。沒想到這本事通天的離腸,也有女人能製得他服服帖帖?


    真乃是天道輪回,一物降一物呐!


    ※※※


    幽海西北,夜黑風高。


    此處月下,隻有一座孤島。詭秘得很。


    海裏的魚兒、蟹兒都不願意靠近它,在百丈外就遊開了;北方飄來的千百浮冰,仿佛也怕它,特意繞過了個圈子;就連風和雪,也都吹不進去。


    不過。


    卻有三個人,逆流而遊。


    悄然地摸上了這座孤島的岩壁。


    他們正是龍木、鐵獅,還有黃泉!


    三人順著岩壁攀爬,來到了這島的至高處。


    黃泉攤開‘要錢和尚’事先繪製好的地圖,鋪於麵前。


    三人各自凝起靈氣灌注於眼,探視下方的這座‘苦禪古寺’。


    按照地圖對比,確認無誤。


    這座寺院坐北朝南,整個布局並未嚴格製定‘中軸線’,大多的殿宇都以節約省料、簡潔實用為主要目的,依次有序地建造。


    一進山門,便是一堵黃牆照壁,其上寫有‘苦禪古寺’四個正楷大字;東麵乃是鍾樓、接引殿,西麵則是霜鍾高閣;沿著碑廊進到第二檻,正北乃是‘大雄寶殿’,東首乃是藏經閣、觀海樓,而西首則是練功房、佛堂、僧舍,以及方丈禪室。


    阿瑤會被藏在何處呢?


    龍木皺眉道:“幽海大人,屬下已用靈識粗略地探查了一遍,可未能搜索到有關‘阿瑤姑娘’的蛛絲馬跡。依屬下淺見,這群妖僧定是將她藏在了十分隱秘的位置,且定有‘無相滅宗’的教眾把手。”


    黃泉頷首同意,道:“這座廟宇地闊樓眾,咱們時間又緊迫,得要分頭行動。”


    龍木、鐵獅子應聲輕嗯。


    黃泉以手指灌注靈氣,在羊皮地圖上畫出了三個圈,道:“鐵獅兄弟,你雖身法雖屬上乘,可無奈體型魁梧、腳步沉重,所以稍近東首的‘鍾樓’和‘接引殿’,以及西麵的‘霜鍾高閣’就交由你來搜查。”


    鐵獅子抱拳領命,絕無二話。


    黃泉指著地圖右側的大圈,道:“龍木先生,你我三人之中,屬你靈階最高、身法最輕妙,所以這‘苦禪古寺’的練功房、佛堂、僧舍,以及方丈禪室,這些有大部分僧眾活動的區域,就托付給你了!”


    龍木毫不遲疑地答應下來。


    但他也心存忌憚,叫黃泉多留心注意:“黃幽海,‘藏經閣’乃寺院重鎮,藏有佛經典籍、靈訣佛法,必有高僧戒備;而‘觀海樓’則是招待香客之所,眼下此樓高處有燈有火,想必是住了什麽賓朋貴人;至於‘大雄寶殿’,那自然也少不了上晚課的夜修僧侶……少主可得多加防範才是!”


    黃泉抖了抖地圖,眼望自己的那個圈,默默道:“藏經閣、觀海樓、大雄寶殿……多謝先生教誨,我定會留心的!”他眼中忽亮起了光,又道,“這樣,一個時辰後,無論是否尋到有用的線索,咱們都回到這個山頭互通有無,成嗎?”


    “屬下領命!”


    “一言為定!”


    嗖嗖嗖。


    三道身影,刹那散開。有如迅雷之疾!


    眨眼過後,這個山頭就隻剩下月光。


    沒有了影子。


    ……


    黃泉數個縱躍。


    便即竄出樹林,悄然翻上飛簷翹角的黃牆。


    蹲立半晌,見有一對巡邏的‘苦禪寺僧’提燈走遠,他才慢慢起身,向前疾行數十步。


    倏然,腳下的門洞內,有人喝問:“誰?!”


    黃泉自認為剛才的腳步身法,已經靜得像貓,若是這都能被人發現……


    “就是住在‘觀海樓’西廂的那位。”


    “又是他?!”


    “噓,輕一點。”


    “幹嘛,隻準他整夜使喚咱們?不準咱們背地裏發發牢騷?”


    ——聽到這裏,黃泉咚咚直跳的心髒,才隨著二人的對話逐漸放鬆下來。


    沙彌甲低聲道:“人家是貴客,咱們隻是小和尚。人家要吃,咱們要供著;人家要喝,咱們也得去給他灑茶倒水;就算人家要我們端屎端尿,我們也不能拒絕的嘛!”


    沙彌乙啐道:“去他娘的貴客!瞧他一副窮困潦倒的落魄樣,人不人、鬼不鬼的,別說給咱們添置香油錢了,就算把他丟在大街上,他也隻會討飯吃。”


    “唉,別這麽說。我佛慈悲,就算他真是乞丐,咱們也就當是行善積德了嘛!”


    “哼,我們‘行善積德’有什麽用?自從三年前,那顆‘赤色彗星’隕落之後,海妖禍亂、北洋冰災,連同咱們方丈都變得古裏古怪的,哪還像是曾經那位德高望重的‘空相神僧’?簡直……簡直就成了個邪魔外道!”


    “打住,打住!我還想在寺裏混下去,我還想活命。”


    ——沙彌甲忙道:“我去送素交麵給‘觀海樓’的那位貴客吃。至於地牢裏的那位……就交給你送了。”


    沙彌乙道:“哼,知道了!”


    黃泉眉頭一皺,他完全不在乎那位‘觀海樓’裏的貴客是誰?因為‘人不人,鬼不鬼’,還如此尖酸刻薄的“貴客”,必定不會是芝瑤。


    他隻在意,這兩個小沙彌口中的‘地牢’……


    ——那一定就是關著‘芝瑤’的地方!


    可是,這地牢究竟在何處呢?該怎麽才能混進去呢?


    “他奶奶的!”


    沙彌乙蹲坐在石跺上,罵罵咧咧道:“成天送飯、送菜,連三更半夜也沒覺可以睡!夥食也隻有青菜豆腐,簡直是剝削咱們的勞動嘛!”


    “小和尚,想不想吃饅頭?”


    “想啊!”


    咚地一記,一個熱乎乎的白饅頭,就落到了他腦袋上。


    小和尚“誒呦”地叫了聲,捧起饅頭道:“難不成是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聽到了弟子的心願?”他猛地跪倒,向天上砰砰磕頭,“弟子癩痢九,叩見觀音大士!”


    天上是有菩薩的。


    可黃牆之上,沒有菩薩。


    倒是有個姓黃的‘活菩薩’!


    黃泉嗖地一聲,輕身落下,道:“小和尚,還想不想睡個好覺?”


    癩痢九連連磕頭,道:“想啊,弟子每天早上醜時就起床,給師兄弟們準備早點;上完早課,又要替方丈、長老、羅漢們洗衣服;到了晚上,我還得伺候……”


    話講到一半,小和尚就覺得不對。


    “咦,為啥觀音娘娘的聲音……這麽粗咧?”


    “因為,你在做夢!”


    黃泉袖袍一揮,香甜的粉末便從指尖揮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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