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四記悶棍,砸得‘空聞惡僧’猝不及防!


    他隻見自己眼前冒起了金星,隨即天旋地轉,昏倒在地。


    黃泉不禁一怔。


    他本已架起太刀,準備要惡戰一番。


    卻萬萬沒有料到,這四位‘棍僧高手’打暈的會是‘空聞惡僧’!


    那為首的‘棍僧高手’眯著眼睛,道:“癩痢九,不是讓你送完飯菜,就趕緊走嗎?為何還要在此處逗留?”


    黃泉的樣貌雖被藏住,但‘骷髏太刀’卻無處可藏!


    隻有瞎子,才能把‘黃泉’認作‘癩痢九’。


    可這四位棍僧,顯然不是瞎子……


    ——反而,他們心裏澄明得很!


    ——如有四對火眼金睛,早已看穿了‘無相滅宗’的所有陰謀!


    黃泉忽然就哈哈大笑起來。


    “癩痢九,你笑什麽?還不速速離開!”


    “四位高僧不必記掛在下。我今日敢來救人脫困,就早已下定決心,與魔教勢不兩立。你們,不必勸我轉去。”


    四位‘棍僧高手’麵麵相覷,倒是都有些吃驚之色。


    頓了片刻,那為首的棍僧行了個佛禮,態度謙遜地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既然施主早就洞悉我等用意,那小僧‘無嗔’也不必再勸,隻盼施主此行能夠平安、順利。”


    黃泉刀刃轉下,拱手謝道:“多謝高僧吉言。想必四位也早在我進門之前,就已經知道在下並非是‘癩痢九’了吧?”


    無嗔和尚頷首,道:“癩痢九初入靈門,怎可能有施主如此輕盈的步伐?再說,癩痢九好吃懶做,他若是染了風寒,又豈會不臥床休息、讓其他師兄弟來送?”


    黃泉頷首,笑道:“言之有理,無嗔師父真是思維縝密、心細如發,我這般拙劣的演技當真瞞不過你。可你又怎麽知道,我這冒名頂替的‘癩痢九’不是惡人呢?”


    “問得好!”


    ——無嗔和尚道:“因為我們四個,都知道地牢裏的這六個家夥……全是惡人!你若與他們同流合汙,又怎需要喬裝成一個小沙彌,潛入到地牢裏呢?”


    “那我也有可能,是另一波的惡人啊?譬如‘海妖族’、‘桑元人’?”


    “絕對不會。”


    “為什麽?”


    “因為……你的眼睛,滿是對生命的熱愛!”


    ——無嗔仰天一拜,追憶道:“這種眼睛,這種充滿生意盎然的目光,是惡人絕不可能會擁有的!而且,小僧曾經見過這種光芒,那是在我們四人落魄街頭、餓得發昏,被‘空相神僧’接濟的時候……”


    話到此處,這四位‘棍僧高手’皆流出了惋惜的神情。


    黃泉這才明白:為何這個無嗔和尚,要在進門的位置,喊住自己。


    ——那就是為了近距離看清楚,自己的眼睛!


    黃泉很少遇到這種,和自己一樣,喜歡通過眼睛分辨善惡的人。


    雖然這種方法沒依據、沒緣由,對某些人而言,這法子更是無稽之談。


    可你不能否認: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你的確是能從大部分人的眼睛裏,找到最真實的他們。


    黃泉豪性一起,不願再作偽裝。


    他揭下遮臉布,躬身言道:“在下乃是‘幽冥海域’的新主,姓黃名泉!”


    無嗔喊道:“你,你就是黃泉?!”


    黃泉也有些錯愕,問:“怎麽,這位師父認得我?”


    四僧都沒講話,隻耽耽望向黃泉……和他的背後!


    “原來,貧僧是被你救了啊?”


    ——這聲音,雖然虛弱,但底子渾厚。


    ——就像是瘦死的駱駝,還比馬要大上一圈。


    黃泉聞聲轉頭,抱拳笑道:“了燃大師,好久不見啊!”


    了燃哼得一聲。


    推開那些欲要上前攙扶他的棍僧,靠著自己的意誌顫巍巍地爬了起來。


    他瞪向黃泉,不帶好氣地道:“黃島主,你別以為救了我,我就會感激你。”


    黃泉見他一副孩子脾氣,就逗他道:“哦?挺有骨氣的嘛!既然你不想欠我人情,就把人家要卸你的那條胳膊,砍下來還我?”


    “哼,不就是一條胳膊嗎?還你!”


    ——哪知道‘了燃和尚’一點就著。


    他從地上抄起半截‘金剛杵’,就要向手臂上猛砸!


    那周遭的棍僧想要上前阻止,卻無奈反應不及。


    唯獨一塊白饅頭,打在了‘了燃’右臂的‘曲澤穴’上。


    半截金剛杵,哐當墜地。


    黃泉拋接著另一塊白饅頭。


    他朗聲一笑,道:“你身上靈氣耗盡,如今連十斤重的東西都拿不穩,還強什麽強?”


    了燃啐道:“你管得著我?貧僧要死就死,要活就活。輪不到你這臭小子來指手畫腳!”


    黃泉隻覺氣得胸悶,都能吐口老血出來。


    他真希望自己剛才沒有出手,好讓這頭倔驢再多吃些苦頭。


    可他還屏得住火氣,能冷靜下來思考。


    不久,他就哈哈大笑,轉身道:“你這頭‘倔禿驢’是死是活,我的確管不著,也不想多管!但我問你——無寶、無生,空聞、空性,癩痢九、夥頭僧,和這四位‘棍僧高手’的命,你救是不救?還有這‘苦禪寺’上下數百號僧眾的死活,你管是不管?!”


    了燃劍眉一顫,問:“什、什麽意思?”


    黃泉不答,追問道:“你師父‘空相神僧’的死活存亡,你也熟視無睹?”


    “我……唉!”


    ——了燃眼神彌散,低頭歎道:“我師父他,已入魔道!”


    “你早就曉得了?”


    “不,是在上一個月圓之夜,我才曉得的。”


    “哦?難道那夜,你也溜進了閉關密室?”


    “你,你為什麽知道這些?!”


    黃泉淺笑一聲,肚中已經有數。


    他道:“我不止知道你在密室。我還知道你看見無寶、無生二僧,撞破了‘空相神僧’的真麵目!還被後者打落幽海,企圖殺人滅口!”


    了燃和四名棍僧,無不瞠目結舌。


    了燃吃驚的是:黃泉居然會知道這麽多內幕。


    棍僧們吃驚的是:黃泉所知道的內幕,要比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還要更多。


    黃泉又道:“喂,不要拿這種表情看著我嘛?我又不是菩薩,也不是佛祖,我隻是救了你們的師兄弟——無寶和無生,而已!”


    一聽兩個師弟沒死,了燃突然就有了氣力。


    他上前捏住黃泉的胳膊,就問:“他們,他們怎麽樣?”


    黃泉震開了‘了燃’的手,繞了繞手肘,肅然道:“並無大礙,隻不過……”


    “隻不過怎麽?”


    “就算醫好了,也是殘廢。”


    “不會的!你趕緊將他們二人帶回來,咱們‘苦禪寺’的醫術名揚海內,幾位長老定能治好他們!”


    ——了燃和尚激動地道:“若是不行,我再求幾位師叔修書一封,請淵海第一神醫前來救治。他可是個半仙,任何的疑難雜症,隻要到了他手裏……那就是大病化小,小病化無!”


    黃泉眼望了燃,盯著那布滿血痕的麵孔。


    竟然看到了他心疼同門師兄弟的善良一麵。


    人,都是多麵的。


    有些人,外表冷酷無情、內心卻是一團火,就譬如‘北冥凜’。


    也有些人,表麵上看去脾氣急躁、蠻橫無理,但內心卻重情重義。


    了燃,就是第二種人。


    黃泉並不討厭這兩種人,反而有些欣賞。


    但他不得不澆上冷水,實話實說:“我請的醫生,正是淵海第一神醫——赤腳大仙!”


    “你胡說!”


    “我沒有!”


    “當真沒有?”


    轟!


    黃泉眼珠一亮。


    周身‘邪風’和‘夜火’交相輝映,輪轉出時青時紫的雙色光圈。


    他道:“對你們,我何必撒謊?!”


    了燃眼望那青色的夜火、紫色的邪風,心髒咚咚地直跳。


    他本不願害怕。


    可他的身體好像自然而然地畏懼‘夜火’與‘邪風’,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


    再細細一思,他好像也聽懂了黃泉的言下之意:‘我黃某人,身聚‘幽冥夜火’與‘暗影邪風’。要殺你們易如反掌,根本用不著撒謊騙你們!’


    黃泉見了燃沉默,便上前一步再道:“我黃某人本次前來貴寺,其一便是要救出被‘假空相’擄走的阿瑤;其二,則是想要打探‘無相滅宗’在你們寺中設立的分壇,最好能趁機將他們一鍋端掉!”


    了燃吃了一驚,喝問:“假空相?無相滅宗?”


    黃泉頷首點頭,眼珠如燃起火光般,炯炯有神道:“你沒有聽錯,根據我與‘無相滅宗’的接觸,八成能確定這個‘空相神僧’……並不是真的‘空相神僧’!他是‘無相滅宗’安插在淵海海域的眼線,也就是‘魔宗分舵’的一個舵主!”


    “他……他不是我師父?”


    “嗯,應該是以‘無相滅宗’的妖法秘術,偷換了你師父的麵貌!”


    “有何證據?”


    黃泉一算時辰,還比較寬裕。


    便將在‘鏡月湖’遭遇‘鹿麵明王’的事宜,粗略地說了一遍。


    也將自己當上‘幽海之主’後,在禁地島的‘屍穴棺井’中看見的滅宗壁畫,擇其精要地概述了些許。


    聽完。


    了燃沉凝,隻有相信。


    而四僧則雙掌合十,橫杖於臂。


    無嗔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黃幽海如此坦誠相對,又有與魔教勢不兩立的決心,實在菩薩心腸、難能可貴。我等眾僧也當再無保留,告知黃施主……我們的全盤計劃!”


    黃泉很喜歡計劃,尤其是縝密的計劃!


    他已經從無嗔的語氣裏,察覺到了一個心思縝密、安排周詳的計劃。


    他便故意問:“什麽計劃?”


    四僧霎時睜眼,異口同聲道:“鏟除魔教分壇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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