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微微震感,自足底傳入眾人心魄。


    斷腸人精如猴子般跳得三尺,左瞧右看道:“這,這是什麽情況?!”


    周一劍也納了悶,他與方舵頭相覷一眼,便將目光都轉向了嬌娥娘娘那雙蓮藕般的肥腿。


    麵對眾師兄弟質疑的目光,嬌娥娘娘那潽出麵具的肥肉一抖,連忙搖頭擺手道:“不是人家,人家的小腳動都沒動過嘛!”


    “不是她,她還沒本事用出‘無聲重蹄’的功夫。”


    狂龍張開了布滿怪臉的無相結界,守護住眾弟子道:“這是你們的異麵王師伯——象神明王的獨門功夫,能悄無聲息地震死遠在百裏之外的低階修靈者!”


    嗒嗒,嗒嗒——就在狂龍道完此句,所有龍脈弟子都處於驚恐之際,遠方又傳來了一道急促的蹄聲。此聲清脆、嘹亮,如是兩塊重鐵互相錘擊,且每一步都會引得山石崩塌、地殼開裂!


    好在狂龍早有防備,因而他的弟子們方才稍動真力,便可抑製住此番搖晃、穩住身形。可那兩道蹄身愈催愈急、越發剛猛,轉眼之際便震得黑雷山穀的前山成了一片鬆散坍塌的廢墟。


    “哈哈哈,好久不見呐!師兄別來無恙!”


    那清脆的蹄聲漸漸隱沒,隨即便有一匹快馬如霓虹光般掠入山穀之門。


    等其嘚嘚正步、站定不動,眾人才看清:這家夥並不完全是一匹馬,而是人馬——他的上半身乃是頭戴‘馬首金麵’、披著‘明王飛馬袍’、手持‘煉獄百截鞭’的人形;下半身,則是覆著烏黑戰甲、壯骨精肉的千裏快馬。


    而緊隨其後趕來的‘馬脈弟子’也個個皆是漠北寒帶的‘人馬族’異邦。他們清一色都披覆銀光晃晃的鋼製輕甲,手拿銅槍飛矛、重錘鎖鐮等長柄遠刃,且個個身法快如閃電、反應迅捷如貂。


    狂龍衝著馬麵明王微微斂目,冷笑道:“阿瑟,師兄有失遠迎,真是慚愧至極。不知你和象神兩人急著來見我,究竟有何要事?”


    魔馬阿瑟哼哼一笑,直道:“師弟……並非是要找您。隻不過‘象神大人’想和師兄你敘敘舊,我就替他老人家做開道先鋒來了。”說罷,他猛一抬手,他背後的人馬弟子皆向左右退開,讓出了一條通路,並豎齊兵器、撫胸頷首。


    “白無命,這段日子……你可過得安生呐?”


    聽得那從山穀外傳來的洪聲,魔馬阿瑟就像是屁股上被人狠狠抽了一鞭。他嗖地一聲,也便退到了旁邊,恭迎這魔宗異麵王之一的‘象神明王’駕臨。


    伴著咚咚的重蹄之聲,一匹匹頭蓋金絲紅毯、背馱轎亭的金牙巨象在赤膊壯漢的牽引下緩緩步入了黑雷山穀。為首的‘金牙巨象’高約三丈,身上的象轎宛如金碧輝煌的佛龕一般,卯榫結構複雜,且通體滿是彩繪與浮雕。


    象轎的四麵,都飄著鵝黃色的蠶絲薄紗,無風亦飄搖。眾龍脈弟子揚首一瞧,隻歎:象神明王,人如其名。因為在這象轎之中盤坐的那位,是個身高八尺、坦胸露乳的肥碩大漢,且他頭戴長鼻象麵,手腳皆如象蹄子般敦實滾圓,活像是一尊象鼻天佛。


    “師姐來望望你,順帶便兒問你幾個問題,可好?”可是開口發出沉聲的……卻不是這個象麵大漢,而是他懷中抱著的一個——小女孩?墨龍淵不能確定她是個小女孩,所有沒見過‘象神明王’的人都絕不會確定。


    因為她長得一頭銀色的白發,糙得像草;人幹瘦如柴,仿佛一碰她就會摧枯拉朽;最令人迷糊的……就是她的眼睛!這對眼珠子,早已沒了孩童的稚氣與天真,取而代之的卻是深不見底的城府與內斂。


    她,究竟是個小女孩?還是老妖怪呢?


    望著這雙眼睛,墨龍淵不出彈指便覺得背脊像是有冰水淌過。


    他深深地感歎:自己所遇到的所有明王,那皆是怪得離奇、邪得透腔之人。且每一個都不必細細接觸,就能知道是城府頗深的老甲魚、老狐狸。


    隻見狂龍明王徐徐飄起,朗聲笑道:“承蒙師姐之洪福,師弟我過得還算順當。對了,師姐在宗主大人號召之先前來尋我……想必是有什麽天大的急事,要問我罷?”


    象神明王咯咯一笑,搖搖頭道:“不,並非是什麽急事。”


    狂龍道:“那師姐就請忍耐半天,等稍晚些時候再來詢問此事吧?”


    象神道:“這,恐怕可不行哦?這件事雖然不急,但我必須現在就問清楚。”


    狂龍早已斷定對方是來興師問罪的,可他依舊裝腔問:“敢問,師姐想知道什麽?”


    象神忽站起了身,撥弄著自己麵前的那根長鼻道:“嗬嗬,師姐隻是想問問你,我派來那三個人……都是你殺死的嗎?”


    狂龍的瞳孔一縮,隨即又漸漸放大。他不明所以問:“師姐……您說的是寶象、龍象和法象嗎?這三個人,我都沒有下過殺手。我隻取了他們三個的右臂,來替我愛徒出口惡氣。”


    “隻取了手臂嗎?”


    象神明王那嬌小的身子忽淩空飄起,並耀出了金燦的光華。


    她的白發,已被金光染亮、騰飄不止,似是下一秒就會迸發靈威、大殺四方!


    狂龍則依舊淡然如冬湖,他冷哼兩聲道:“師姐,我雖不算是什麽正人君子,但也絕非是敢做不敢為的宵小之輩。我既然告訴你我一個都沒殺,那他們一定都能活著走出我黑雷山穀。”


    象神明王忽如翠鳥般地咯咯笑了起來,許久她才平聲靜氣道:“你說,你一個都沒殺死嗎?那我倒要讓你解釋一番——這三具屍體,是由何而來的?!”


    一聲響指,接著是嘭、嘭、嘭的三記悶響。


    那已腐爛發臭、滿是蚊蠅的屍體,被丟在了‘狂龍明王’的跟前。這三個人,的確都是被砍斷了右臂的象脈精英弟子——寶象、龍象和法象。


    狂龍有些遲疑,因為那寶象和法象若是被人殺死,那還情有可原。但那‘龍象’……卻是他讓‘半麵怪龍’關進鎖龍井內,並嚴加看管的呀?這個家夥,怎會無緣無故死在外頭呢?


    象神明王嘖嘖咬舌,眸光尖銳地像是粗磨細蕩後的鋼錐,已鋥亮地冒著鏡麵般的凶光。她道:“這西漠大陸之上,能一並送我這三位心腹弟子上西天的……恐怕不出十人。而有本事使出《無相禪功》秘法的,也就剩下你與萬相宗主了。師弟,你……還有什麽可以狡辯的呢?”


    望著三具屍首上猙獰蠕動的無相麵,狂龍眉角一搐。


    他冷冷道:“這訣法,的確是我注入的。可我在放他們離開之前,就已經為他們解開了‘千麵咒’,且絕無可能留下一絲一毫的傷損。”


    象神明王冷笑一聲,哼道:“白無命,你以為師姐看起來年輕貌美,內心就真也簡單得像是個七八歲的女娃娃嗎?你以為你們臭男人滿口的謊話,還能騙過我嗎?”


    “嗬嗬,當然不行。你活了一千三百二十七年,當然經驗老到。”


    “哼,你休要提起我的年歲!我今日是來向你討債的,並不是和你來敘舊的!”


    “我知道,你是來興師問罪的。可師弟我當真沒有殺他們,真也無能……”


    “住嘴!”象神明王眉頭一聚,隻將冒火的眼珠瞪向了墨龍淵、小白龍和輪椅上的轟天龍,“你殺我三尊靈王弟子,讓我宗比得受大挫。我……今日就叫你嚐嚐同樣的滋味,叫你後悔莫及!”


    話音一落,這象神明王便像是流星般竄出!


    那狂龍當即也縱身護在眾弟子跟前,雙手一攤,就像是護崽的龍母。


    象神明王口中訣法一念,足底便環繞起了金燦燦的梵文咒圈:“龍象三式,象蹄踏山破!”


    狂龍雖功力未複,但他畢竟是靈聖白無相。他團起無相禪力向前一送,直見一張怒目的金剛惡麵迎擊而上!砰嘡一聲,兩者相觸便炸開了十餘道靈能波浪,直把周遭的龍脈、馬脈、象脈弟子皆震得七葷八素、東倒西跌。


    嘎喇喇,黑雷山穀霎時像是沙雕一般,片片坍塌剝落,揚起了足以遮蓋眼目的漫天黃黑之色。就在兩位靈皇僵持比勁之際,隻聽嗙嗙巨響連綴逼近,沙塵之中——那頭首座的五丈巨象,正徑直向龍脈弟子踐踏而來!


    而坐在象橋內的那名高壯猛漢也已挺起了身、握緊了戴有護腕金圈的重拳,隨之迸發出了竄天的驚人靈能!這靈能之強,壓得小白龍、轟天龍、沒頂尊者、嬌娥娘娘皆難以動彈——這種靈威……也唯有天階的靈王以上,才有可能催出!


    眼看象蹄踏著排山倒海的靈能,聚在了眾人頭頂。


    唯有超越‘天階靈王’的那一道紅色身影撕裂那猛漢的恐怖靈壓,縱身竄上!他,就像是黑夜中永亮的那顆璀璨紅星,始終燃燒著生命的熊熊火焰,給人帶來希望和光明!


    隻見那渾身冒著血色的紅影並未急著出招,而是距離那象蹄方有一寸之際才抽出阿鼻地獄,以刀鞘狠狠捶向那足底泛著梵文金芒的巨象之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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