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傾璃這一溜,不可謂不是的溜得猝不及防,溜得幹脆果斷。


    皇後顯然沒有反應過來,正去而複返準備護駕的一眾隱衛們,亦是沒有反應過來,愣了好一瞬,才從皇後的尖聲嘶吼之中回過神來……


    可是此時再去追,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畢竟,誰能想到夜傾璃居然會從房頂一躍而下,從皇後的手裏搶走玉璽,再光明正大的逃之夭夭!


    她這一連串的行為,都讓人難以理解,難以置信,因為她的思維方式實在是太詭異,太讓人覺得匪夷所思!即便是早有預謀,也不可能做得如此幹脆利落,如此……令人嘀笑皆非吧?


    然而,夜傾璃偏偏就這麽做了,出其不意,讓皇後賠了夫人又折兵。


    她逼死了皇帝才得到的玉璽,卻被夜傾璃輕而易舉的拿走了,這樣的恥辱和憋悶感,恐怕比殺了她還要難受。


    當然了,原本夜傾璃並沒有這麽打算,她隻是想找到皇帝,問他一些事情,沒想到發生了這麽一幕。有這麽多隱衛在,皇帝自然是救不回來,她也沒必要去救,但是畢竟來都來了,她也不能就這麽一走了之,正好看到皇後費盡心思得到的玉璽,她覺得,拿不到地宮圖紙,拿到這個倒也不錯,日後必定有用。


    這玉璽,對於夜傾璃來說,其實並沒有那麽重要,左不過就是輕飄飄的一句隨手一拿。可是在皇後的眼裏,卻是極其重要的東西,關乎她這條命的東西!


    沒有了玉璽,對她而言,是致命的打擊!


    夜傾璃拿著玉璽在宮中狂奔,在得到了即墨無憂的玄力過後,她的身形比之前還要快上幾分。


    一眾隱衛在後麵緊緊跟隨。他們雖然遲了半步,但是在皇後憤怒到完全扭曲,氣得直欲吐血的模樣之中可以看出來,如果抓不到夜傾璃,他們必死無疑。


    然而,即便身後跟著幾十個追殺自己高手,夜傾璃也絲毫不慌張,因為如今的她可不單單是一個偷偷溜入皇宮之中的小廝,而是秦川國的國師,是有光明正大的身份的,這些隱衛又怎麽會想到,她就是未來的國師,是即墨傾城。


    由於即墨傾城給予她的玄力在體內衝撞,身後的隱衛又窮追不舍,夜傾璃不由得提了提速,一轉身便回到了東宮,正好便看到了皇宮巡邏的禁衛軍。


    “有刺客混入宮中,謀害陛下,快去救駕!”


    夜傾璃高高舉起手中的令牌,一聲喝令。


    禁衛軍一看到夜傾璃手中的天子令,頓時心頭一凜,立刻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朝著皇帝的寢宮衝了過去。


    那群隱衛被禁衛軍這麽一攔,夜傾璃輕鬆便脫了身,為了以防萬一,在東宮內轉了幾圈後,才回到那間設了暗道的偏殿,進入了暗道之中。


    昏暗的通道內,一片寧靜,夜傾璃見秦瑞的身影還在,一直懸著的心這才定了定。


    “我回來了。”夜傾璃開口,輕聲道。


    秦瑞半倚半靠的身體微微一顫,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落入秦瑞的耳中,卻宛如天籟,讓他一陣從未有過的莫名的安心,他重重的舒了一口氣。


    一直到這一刻,他那緊繃的神經才敢有片刻的放鬆。


    夜傾璃離開了多久,他就提心吊膽的堅持了多久,其實他幾次都想不管不顧昏迷過去,等著她出現再來救醒他。可是他不敢,他怕自己一旦睡去,就再也醒不過來,所以他一直用意念堅持著,而往往人在黑暗之中,會將時間下意識的拉長,或許夜傾璃離開了不過一個時辰,但是在他看來,卻有如整整一夜的漫長。


    黑暗和絕望,讓他一度想要放棄等待,幹脆吃了她給他的藥,想辦法離開,但是沒有完整的地圖,他恐怕走上一天一夜也出不去,萬一被困死在通道之中,或是觸碰了什麽機關,將整條道路完全封死,他便真的隻有死路一條。


    所以夜傾璃的出現,對他而言,意義已經非同凡響。


    “沒事吧?”感覺到秦瑞呼吸有些急促,夜傾璃抓住了他的手腕,為他探了探脈象。


    秦瑞沒說話,而是直接伸出手,一把將她整個人摟入了懷中。


    “你……”


    夜傾璃被突然拉近距離,心底莫名的一陣抗拒,下意識的想要推開,秦瑞卻將整個頭都放在了她的肩上,用近乎哀求的語氣道:“別推開我……就一會……我……很怕。”


    這一刻,秦瑞的氣息無比的羸弱,就像一個被人丟棄的孩童,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終於見到了一絲光明。而這個光明,於他而言,更像是救贖。


    夜傾璃心一軟,當真沒有推開他,靜靜地聽著他因為她的出現而有些淩亂的呼吸聲。


    夜傾璃之所以會心軟,是因為她知道秦瑞其實很可憐,他和宇文瑾不同的是,他看似擁有了一切,實則,一切都是虛無,而他無力反抗。比起宇文瑾,或許他一路而來走得順風順水,但其實,他的順風順水不過就是為別人鋪路而已。


    宇文瑾可以選擇複仇,可以選擇隱忍,也可以選擇放棄。而秦瑞,至始至終,都沒有選擇的餘地!


    因為他是太子,所以他必須要背負起整個國家的命運,因為國師有言,唯有他才能守護住這秦川國的江山,所以就算他不願意爭,也必須去爭,去對抗自己的母親……那個,本以為是深愛著自己,但事實上,一直將他當作仇人看待的女人。


    對於秦瑞的遭遇,夜傾璃是同情的,但是一想到國師的死,她的理智又是大過於情感。


    身子依然被秦瑞摟住,但是夜傾璃的心裏並無任何波動,而是突然用無比冷靜的語氣開口說道:“秦瑞,就在剛才,秦川帝駕崩了。”


    或許這個時候並不是她說這些事情最好的時機,但是她必須知道此刻的秦瑞是否理智尚存。倘若他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那麽,接下去的壽宴,他恐怕不能參加,而皇後,定會在那一天想盡一切辦法讓秦譽當上太子,繼承皇位。


    當夜傾璃的話音落下的時候,秦瑞的身子明顯僵了僵,抱著他的手稍稍多用了一分力,將她摟得更緊了。


    夜傾璃感覺他的身體在顫抖,過了好一會,他終於鬆開了她。


    “嗯,我知道了。”


    秦瑞緩緩的開口,聲音是低啞但是平靜的,仿佛早就已經猜到了這個結果,他的眼神,亦是平靜得毫無波瀾。


    夜傾璃並沒有從他的臉上看出任何的悲傷或是痛苦之色,她將玉璽取了出來,遞給他:“你父皇定然不想讓這個東西落入皇後的手裏,所以我替你奪來了。不過,玉璽我可以替你搶,皇位,就需要你自己去搶了。”


    秦瑞看著夜傾璃,雙眸在夜色中顯得無比深邃。這一瞬間,他看起來又不像是那個孱弱無助的秦瑞,又恢複了那時在天玄初見時的感覺。


    “你會幫我,對嗎?璃兒……”他忽而用十分深情的語氣說道。


    夜傾璃不知應該用什麽樣的語氣去回應,所以幹脆沒說話,心中甚是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她若是不願意幫他,她這個時候會在這裏?倘若不願意幫他,恐怕他早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隻不過此時的她並不知道,秦瑞說句話的意思。他對她,已經不一樣了。


    秦瑞將夜傾璃手裏的玉璽接了過來,然後手指開始在上麵一陣摩挲。


    “秦川地宮,若非按照地圖上麵的指示,便會觸動機關,封死所有的門。而想要出宮,必須要有完整的地圖……”秦瑞一邊說著,一邊仔細的在那塊方正的玉璽上麵摸索探究,片刻後,他將那枚玉璽成功打開,裏麵正正好好便夾著那最後一張地圖的圖紙。


    夜傾璃見狀,亦是有些忍不住感歎了一下:“原來還有這樣的設計,怪不得皇後這麽想要這東西,幸好被我誤打誤撞得來了!”


    秦瑞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無奈的笑,虛弱道:“父王終究還是最疼愛我,雖說……並未告訴我這些,但我與他還是有那麽一些默契在。”


    夜傾璃看出秦瑞此刻語氣中的悲涼之意,知道他與秦川帝定然是有感情,想起秦川帝的死得淒慘模樣,心裏又多了幾分不忍。


    “你放心,你會替他報仇的。”


    夜傾璃一臉認真的安慰了一句,便將他背了起來,“現在天子令、虎符、玉璽、地下通道圖、還有你的性命,我都給你留住了,現在要怎麽出去就靠你了。”


    秦瑞現在的狀態,想要自己走動確實比較難,他並沒有反抗夜傾璃被他,十分配合的趴在她的身上,將手裏的地圖拚湊在一起,然後開始指路。


    昏暗狹窄的通道內,二人相互配合,緩緩前行。


    因為太過於寂靜,而秦瑞整個人都趴在夜傾璃的身上,他能夠清楚的聞到她身上散發出的清香,清楚的聽到她的呼吸心跳聲,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的內心並不平靜,甚至有些胡思亂想,他私心的希望這條路能更長一些,更久一些。


    而夜傾璃,卻是心無旁騖,毫無感覺。


    她當然不是感覺不到秦瑞此刻的異樣,也不是完全不懂男女之情。


    隻是,即便是被摟入懷中,即便是被深情表白,都無法讓她產生任何情緒波動……


    她好像,真的如即墨無憂所說的那般,失去了愛一個人的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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