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強大的封印鎮壓,過去了百年時間,力量都會減弱,但神陵之墓之中被鎮壓的那抹殘魂,卻是在修養了數百年後,更加的強大了。所以,在察覺到了這一點的聖佛寺不得不出動,也隻有他們,有能力修補封印。因而,他們必須要想辦法在任何人之前先一步進入神陵之墓,在修補封印的同時,鎖住那抹殘魂不讓其逃出從而再一次作亂。


    聽完這一切,夜傾璃的心情一下子就變得沉重了起來。


    開玩笑,一開始的時候,即墨無情可沒有和她說這麽多!隻是說教給她國師之能,讓她變得更強,結果,居然白白拋給她這麽大的壓力,簡直就是要讓她拯救世界了!


    拯救世界是她現在這種螻蟻一般的存在應該去顧慮的事情嗎?她現在,分明就應該好好的療傷,把自己的眼睛治好,再想辦法殺了夜舒再奪回藥神穀……這些對她來說,就已經是一個十分遠大並且需要努力的目標了。但是這些若是和拯救這個大陸比起來,簡直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君北遇根本不用問,便知道夜傾璃此刻心裏想的一定是如何逃避,他也明白,自己與她說這些實在太早了。可是誰讓她偏偏就是那種要刨根問題的性子呢,他既然都暴露了自己聖佛寺的身份,不將目的說得清楚明白,她又豈會相信。


    於是他又在她的手心寫。


    不必擔心,那封印應該還能維持十年之久,我會一直與你同行。


    寫完這句話,君北遇才算是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夜傾璃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十年,對普通人來說並不短,但是對她來說,卻是太少太少了,她並沒有任何把握,能在十年的時間內完成自己的複仇大業,並且,實力能夠超過曾經的自己。除非,真的有什麽奇跡降臨在自己的身上。


    夜傾璃收回手,將一隻手撐在下巴上,認認真真的思考了一會,然後一本正經道:“不言大師……要不然你再去找一個即墨一族的血脈吧,我保證,一定毫無保留的將即墨一族的傳承都交給他,拯救世界的重任,還是交給更強大的人來辦吧!”


    說著,夜傾璃便將手中的神陵鑰匙遞給了君北遇。


    再找一個即墨一族的血脈?


    君北遇看著手中的神陵鑰匙,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哭笑不得。


    可是偏偏她又偏偏不將她的手伸出來,他也無法再與她說話。


    不過,能夠這樣靜靜地看著她,他便已經十分滿足了。


    車廂外頭,玉不休和東方曦月難得的和諧,並沒有再吵架掐架,而是靜靜的看著夕陽。


    當然了,和諧隻是表麵,實際上,兩個人私底下依然是暗潮湧動。


    “沒想到,堂堂神醫玉公子,居然淪落成為馬夫,嘖嘖嘖,若是傳出去了,還不被人笑死!”東方曦月一想起自己之前臉上被他畫的大王八,便忍不住狠狠的剮了玉不休一眼。


    玉不休一隻腿架在馬車上,一隻腳隨意的垂著一路晃蕩,因為手中的烈酒,他的眼裏似乎有了幾分醉意,夕陽的彩霞映照在他的臉上,泛出幾分微醺的光澤。


    “堂堂朱雀王女,死皮賴臉的跟著一個瞎子,你都不嫌丟人,我一個江湖遊醫,又有什麽好丟人的!”


    說話間,玉不休目光一直看著遠方,他的目光是飄忽不定的,仿佛在望著某處,又仿佛並沒有任何的目的地。


    東方曦月“嘁”了一聲,不屑的笑道:“你懂什麽,我跟著傾城哥哥,是因為……我喜歡她!”


    “喜歡?你懂什麽是喜歡?”玉不休更是輕蔑了,將手裏的美酒一飲而盡,那無比辛辣的感覺,順著嗓子眼一直落入胃中,原本就已經火熱一片的胃,頓時變得更加的沸騰。


    他感歎一聲,眼裏臉上滿是颯爽之意。


    東方曦月小臉也有些急紅了:“我怎麽不懂了?我願意為了她去死!你可以嗎?”


    玉不休道:“很久以前,我自然是願意為了她去死。但是現在,我卻明白了一件事,為了一個人去死很容易,但是,當你的死,隻會給人帶來痛苦的時候,你還會覺得,為一個人犧牲,就是喜歡她嗎?你有沒有問過,她需不需要?自以為是的為她好,自以為是的為她犧牲,其實你所做的一切,感動的不過就是自己而已。真正的喜歡,是讓對方幸福。倘若,她的幸福,是你的不幹預,是你的不逾越,是你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呢?”


    曾經,玉不休也對夜傾璃動過心,不知什麽時候,可能初見之時的被她驚豔,相識之時與她的欣賞,相知之後對她的誌趣相投,當知道她徹底消失於這個世界時的悔恨惋惜,再到之後的重逢,他都難以掩飾自己心底的悸動。


    但是,他卻很清楚的知道,他確確實實是沒有辦法得到她,當然不僅僅是因為她的不曾與他表示任何的男女之情,更是因為他對她的了解,不管是曾經的夜傾,還是現在的夜傾璃,他都了解,她知道她的心裏沒有他。所以他不願意強迫她。而讓他不願意捅破那一層窗戶紙,一直對夜傾璃相敬如賓的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已經知道她的心裏有了一個人。


    事到如今,他如何能不知道,此刻坐在車廂內的男子是何身份,又是以何種目的接近?


    “如果……如果有那麽一天,我成為了她的拖累,因為我而讓她不開心,不幸福,那……那我……我……”東方曦月聽完玉不休的話,在那個瞬間,她真的很想說自己完全可以做到,但是話到嘴邊,一想到如果她說出了這句話,很有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夜傾璃,而在未來的每一天,她都將獨自麵對的時候,那股撲麵而來的孤獨的寒意,都讓她不寒而栗,怎麽都硬氣不起來了。


    玉不休此刻,其實眼裏已經有了幾分醉意了,隻不過他因為常年喝酒,酒量非常非常的大,這點小酒對他來說其實根本不在話下,所以他還保持著清醒的頭腦。


    “你既然想當女帝,想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想要手握權勢,就必須要自己成長,沒有人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更沒有人會一直容忍你的愚蠢。”玉不休難得認真的說道。


    東方曦月聽到這話,縱然再不服氣,也說不出半句辯駁之詞,因為他說的真的很有道理,如果她不長大,一直都不去成長,利用自己的愚蠢將夜傾璃拴在身邊,那麽遲早有一天她會對自己失望透頂,等到那時候,她就真的成了她的拖累!等到了那個時候,她就是想讓她留在她的身邊,她也一定會離開。


    可是,東方曦月還是不明白,自己要如何才能長大,畢竟她並不覺得自己現在還小,而且,她一點也不笨,她有朱雀聖火,就光憑這一點,便可以得到大部分臣子和百姓的支持。


    “玉不休,你為什麽那麽聽從那個人的話?你可知道他的身份?為什麽我總感覺這個男人是抱著目的接近我們的!”眼看著車廂內的動靜極輕,東方曦月壓低了聲音,將腦袋探至玉不休的耳邊問道。


    君北遇的身份,玉不休自然知道。


    當初他故意去了一趟藥神穀,就是為了一探究竟,誰知居然被使用了攝魂術,也幸好,當初夜傾璃自創攝魂術的時候,告訴了他攝魂術的一個破綻,否則的話,他還真就栽在了那個惡毒女人的手裏,成了她的傀儡。


    所以,在後來的陪著夜舒與君北遇一同前往秦川國的一路上,他的意識一直都是清醒的。而夜舒,則是因為對攝魂術實在是太自信,所以一直沒有察覺到,反倒是君北遇那個妖孽一般的男人,居然察覺到了他並未被完全攝魂,所以二人一路謀劃,在夜舒的身上設下一個又一個的圈套,留下一個又一個的符印,隻等著機會到來。


    一開始,玉不休確實對君北遇並沒什麽好感,反而還有幾分情敵相對分外眼紅之意,但是當他知道,君北遇為了夜傾璃所做的那一切之後,他忽而覺得,自己對夜傾璃的感情,實在是不值一提……


    並且,當他親眼看著夜傾璃瀕死,卻無法救她的那種無力感,壓斷了他心中的最後一根稻草。同時,也讓他見證到了君北遇真正的實力。


    他,確實是有一種足以讓人信服的實力。


    “他啊……他的目的,應該隻有一個,就是保護她吧。明知所有的付出都不會結果,還要保護,所以……我服氣了。”說話間,玉不休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意。


    為何苦澀?


    因為挫敗,比實力比不過,比深情比不過,比付出更是比不過,所以他幹脆認輸,避免了夜傾璃的為難。


    夕陽徹底落下山頭,天色漸漸地變得灰暗,黑夜即將到來。


    而此時,玉不休趕的馬車,卻正好駛入了一片荒蕪的荒漠之中,四周並無任何的人煙。


    “好了,外麵風大,你去裏麵待會,等找到了落腳的地方,我再喊你們。”


    玉不休依然是一副懶洋洋的模樣,這種荒涼的感覺,反而讓他覺得身心舒暢,畢竟人多的地方總是有無數的勾心鬥角,反倒是荒無人煙的地方,更能活得肆意灑脫!


    東方曦月想了想,她都溜出來這麽久了,車廂內的二人就算有再多的話要說,也必定說完了,便點了點頭,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玉不休看著前方的平坦的大道,忽然來了興致,手裏的馬鞭“啪”得一聲,狠狠地抽在了馬屁股上。


    “駕!給小爺我跑起來,若能追得上月亮,小爺我明兒就給你找一頭漂亮母馬!”


    馬兒吃痛,頓時嘶鳴一聲,像是聽懂了玉不休話裏的意思一般,頓時撒開蹄子就跑,普通的馬兒,跑得卻堪比千裏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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