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月之所以會這麽說,自然是覺得,此刻自己應該是在夢中,而眼前的夜傾璃,又是夢中之人。否則,她怎會美得如此真切動人,近在咫尺,就好像,他隻有輕輕地一伸手,便可以將她整個摟入懷中……


    但是即便是在夢中,江水月也變得不敢再輕易碰觸她了。因為,在夜傾璃消失的那段時間,他已經做了無數個有關於夜傾璃的夢,而他隻要一伸手觸碰她,她便會消失在他的眼前,任憑他如何尋找,都再也找不到她。


    江水月怕了,他害怕此刻的夜傾璃,也如往常那般消失在她眼前。


    所以,他也不去管此刻的夜傾璃究竟是什麽心情,不等她說話,便又自言自語接著道:“隻可惜啊,我眼裏的,你這道最美的顏色,也要消失了……嗬嗬,從今以後,我江水月的世界裏,還能剩下什麽呢?”


    夜傾璃就坐在江水月的身旁,靜靜地看著他,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憂傷與無奈,不過這一次,他似乎沒有了不甘。


    天色,漸漸地暗下來,一抹絕美的夕陽,浮現在天邊,金紅色的晚霞,如畫卷一般,美不勝收。


    特別是,兩個人現在所處的位置,在極高的樹上,可以將前方絕美的景色盡收眼底,不僅僅是晚霞,還有整個水月門,都能一覽無餘。


    原來,他竟然不能看到這世間的顏色……


    所以,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這般美好的夕陽,在他的眼裏,也隻有一片灰白麽?


    夜傾璃微微垂眸,移開了眼睛,不敢再去看他眼裏的悲傷。但隨後,她再次抬眸,眼裏閃著光亮,道:“江水月,看在你對我這麽好的份上,我打算送給你一個禮物。”


    江水月聽到她的聲音,愣神了一瞬,隨後,便傻傻的看著夜傾璃,眼裏滿是迷惘之色,顯然,他已經有些分不清楚眼前的這個女子,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或者說,他已經分不清楚此時此刻,眼前的畫麵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但是,對於夜傾璃的話,他自然不會有任何的疑異,麵容呆呆的點了點頭。


    江水月如此乖巧的樣子,讓夜傾璃屬實是有些忍俊不禁,從不知道江水月喝醉了酒會是這個樣子,沒了半點平日裏的精明霸道,看起來居然還有些呆呆的傻傻的,很是有趣。


    她將身子往後麵挪了挪。


    江水月的視線不由得跟她一起移動。


    夜傾璃忍住笑意,朝著天邊的那抹夕陽遙遙一指,道:“看那邊!”


    江水月本就醉了酒十分的聽話,被她突然這麽冷不丁的一指揮,自是無比的聽話,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向了天邊。


    夜傾璃搓了搓自己的雙手,然後趁著江水月望著夕陽的時候,突然伸出手,一把捂住了江水月的眼睛。


    江水月並不緊張,也不警惕,她的雙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他便透過她的指縫往外看,一股淡淡的涼意,自她的手掌之中傳來,一股酸澀之意進入了眼中,他的雙眼開始酸澀,疼痛,隨後淚水開始不受控製的地往下落。


    “唔……我……本座的眼睛好疼……”


    江水月的聲音有些委屈的響了起來,他想要伸出手去揉自己的眼睛,卻碰到了夜傾璃的手,身子不由得一僵。


    夜傾璃看情況似乎也差不多了,便縮回了手,笑著拍開了手裏的那壇酒,隨後看著江水月。


    她方才的動作,自然不是為了戲弄江水月。而是,她也曾有過眼疾,所以,在那段時間,她研製了很多對於眼睛有好處的藥,普通的靈藥,自然是治不好江水月的眼疾的,但是,她夜傾璃是什麽人?她可是鬼醫!


    江水月的眼淚不住的往下落,他終於忍不住眼睛的酸疼,伸手揉了揉,正好將夜傾璃抹在他眼皮上的藥更加揉進去了一些。


    “江水月,我要送給你的禮物,是你這一生都未曾見過的,最美的風景,最多彩的顏色!”夜傾璃笑著開口,望著天邊那一抹彩霞,然後,仰頭飲了好大一口酒水。


    辛辣醇厚的美酒入喉,當真是……爽!是無法用任何詞語來形容的,身心舒爽!


    江水月緩緩的睜開眼,他有那麽一瞬間,他似乎已經清醒過來,他覺得自己並不是在做夢,但是下一瞬,當他順著夜傾璃的目光看過去的時候,那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無比瑰麗華豔的晚霞,將那層層疊疊的雲披上了一抹金紅……那一輪夕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一點的下沉,光芒,也在漸漸的收斂。


    可,即便如此。


    他依然覺得不可思議,覺得震撼無比!


    他的眼裏滿是不敢相信之色,他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現實中的畫麵,可即便是做夢,他又何曾見到過如此美景?往往夢中的一切,比現實中還要黑暗許多。


    淚水尚還掛在眼角,但是江水月,卻舍不得眨一下眼睛,他直勾勾的看著天邊的美景,心中,卻始終覺得這一切不真實,仿佛下一秒就會消失。所以他舍不得錯過任何一個瞬間。


    “嘿,看什麽呢!看傻了?”突然,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有人用胳膊肘子捅了他一下。


    江水月轉頭,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身旁人的臉上。


    夜傾璃放肆的笑著,她的笑容純粹而幹淨,晚霞的餘暉,淡淡的紅色落在她的臉上,伴著她的笑容……這一幕,深深地烙印進了江水月的眼中。


    今日的晚霞,身旁的臉,他這一生,恐怕都無法忘記。


    夜傾璃被他這般深深的看著,看得她心裏一陣發虛,不由得移開了視線,將手中的酒壇子塞進了江水月的懷裏,然後道:“江水月,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想告訴你……你生命中最美的顏色,並不是我,或許,在今天之前,你認為是,但是,從今往後,你會看到更多更美的,也會找到真正屬於你的那份,獨一無二的顏色。”


    夜傾璃的話,以及那心口鈍鈍的真實的疼通,終於讓江水月有些回過神來。


    他似乎明白了,眼前的這一切並不是在做夢,而他剛所看到美景,也並非是虛假,而是,未來的每一天,他都能夠看到的……


    他終於明白了,什麽是紅,什麽是綠,原來,這個世界上有這麽多的色彩……原來,他在有生之年,還能看見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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