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武家人直接交給警局嗎?”沈心白問道。


    一聽到警局二字,武家人又嚇得不輕。還是那胖女人道:“為什麽要把我們送到警局去啊,我們也沒犯事兒啊!”


    “不是要追究你們的責任”,沈心白道,“隻是要把你們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保護起來而已。”


    “沒關係,我們回家就行,不用保護。”胖女人道。


    “你們哪兒還有家?那房子不都被拆掉了嗎?”沈心白道。


    一聽到這個,胖女人忽然大哭起來,道:“可憐我婆婆的一條命啊……可憐我們家大好的房子啊!都是那無良奸商害的,我要讓他還我公道!我要讓他還我婆婆的命……”


    沈心白看了看她身旁正在專注開車的“奸商”,覺得蕭宴其實真的很大度。至少在這一刻,他沒有和武家人理論什麽。當然,他隻是懶得開口而已。


    “怎麽辦?把他們送到哪兒去?”沈心白問道。


    這時候,也隻能完全無視了武家人的控訴。至於他們所說的問題,其實很容易解決,隻要給他們五十萬,就一定能夠堵住他們的嘴巴。可以讓他們把強拆說成是,經過他們允許的拆遷。這就和蕭氏沒有半點兒關係了。


    而肥仔這個汙點證人,會證明之所以鬧出了人命,都是吳天的指使。


    其實這事兒,原本也有一個可以把肥仔摘幹淨的方法。那就是,讓肥仔說,他並不知道屋裏有老太太,所以才拆房的。但是一來是這樣並不足以取信警方,二來是,肥仔的確直接親手害死了老太太,即便是受吳天脅迫,卻也是罪無可恕。所以沒人想要給他這個摘幹淨的機會。


    而直到這件事情結束,老太太的命,也就隻換來了五十萬而已。五十萬一條命,雖說聽起來很不公平,但是……這世界上,又何曾有過公平呢?主宰者所創建的規則,就是所謂的公平。


    蕭宴想了一會兒,道:“還是交給警局最穩妥。讓他們保護這兩個證人,他們會安置的。”


    沒等武家的人繼續痛哭,沈心白就輕鬆道:“聽到了吧?是讓警方保護你們的安全,這下放心了吧?”


    這樣一來,武家人還沒等哭出來,就被沈心白給弄蒙了,一時間倒還真以為是件好事。當然,實際上這對他們來說,也的確是件好事。


    蕭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的智商又回來了?”


    “說什麽呢,一直都在的,好吧?”沈心白嘴硬道。


    但實際上,她自己也發現,智商忽然回來了。所以隻要不把身旁這男人太當回事兒,她還是可以繼續保持冷靜的。


    蕭宴把武家人交給警方,他們自然會以保護證人的名義,好好把武家人給保護起來。


    而在由警方確保武家人安全之後,蕭宴就派周秘書過去和武家人談判。意思是,給他們五十萬,讓他們把強拆說成是允許拆遷。


    果然不出沈心白所料,武家人在得到這個條件之後,完全沒有任何猶豫的應了下來。因為經過這一段時間的被控製,他們也意識到,如果不同意,他們或許一分都拿不到。忽然意識到胳膊扭不過大腿的悲涼,這的確是小人物的悲哀。


    可這世界上,是大人物的人又有多少呢?還不都是一個個的小人物組成了這個社會,大多數人,都是這麽匍匐隱忍著,掙紮著活。


    最後周秘書和他們商討出的結果是,先給他們十萬作為定金,隻要他們按照商量好的話去說,最後四十萬一定會打到他們的手上。如果不打給他們的話,他們完全可以翻供。


    武家人不懂法律,自然覺得這是一個十分妥當的安排。可實際上,即便最後周秘書不把餘款打給他們,他們也根本沒有翻供的機會。到時候,會有人告訴他們,如果翻供的話,就等於他們之前做了偽證,而作偽證也是要坐牢的。


    周秘書教給他們的證詞是——同意了拆遷,但是並不知道拆遷的人什麽時候會來。那天他們一家三口去市裏了,老太太腿腳不好就沒去。沒想到拆遷的人剛好是那時候來的,而且居然迷倒了老太太,故意把老太太給弄死了。


    這事情就目前為止而言,隻要法庭公開審理吳天、宣判,這事情就算結束了。而需要他們做的前期準備,到目前為止已經全部做完。可以說,他們隻要等著最後的結果就可以了。


    但沈心白卻仍舊沒有踏實的感覺。


    心裏不踏實,自然不是因為擔心蕭宴。蕭宴會自己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好,根本不需要她的擔心。估計這一次帶她一起去處理這些事,就隻是想要帶她玩玩兒而已。讓她覺得不踏實的是——陸嘉逸。


    雖說陸嘉逸做這樣的事情,實在太讓她寒心,實在讓她覺得無可救藥。可是冷靜下來之後,她真的不願意看到陸嘉逸一再沉淪。若是他不能回頭的話……


    這一次他可以為了讓蕭宴栽跟頭,而任由吳天害人性命,下一次,他或許就可以為了對付蕭宴,而親自殺人。真的,她覺得這種情況真的有可能發生。


    畢竟人都是一點點變惡的,並不是哪個人天生為善、哪個人天生為惡。善惡,都是人在未來的日子裏,一步一步走出來的。有的人會把自己一步步走到惡的境地,回不了頭,有的人會愈發向善。


    但是實際上,在這個社會裏,能夠當真保持本質的善,一點兒惡心都沒有的人,是不存在的。


    譬如她自己。在知道了裴曉琪的野心、在知道裴曉琪幫陸嘉逸監視她的時候,她就斷然容不下這個人。不管裴曉琪日後的發展如何,不管失去了這個工作,對裴曉琪來說會不會是滅頂之災,她都必須以自己的方式處置了這個人。但她知道,不是事出有因的事情不能做、害人命的事情不能做。


    在翻來覆去想了一夜之後,最終還是決定,明天就和陸嘉逸談。


    畢竟她不希望,最終致使陸嘉逸回不了頭的人是她自己。


    下了晨會就打了陸嘉逸的手機,是要告訴陸嘉逸,這是私事。


    果然陸嘉逸也領會到了她的意思,接起電話的時候,便笑意道:“心白。”


    “中午有空嗎?談談。”沈心白道。


    “當然有空”,陸嘉逸道,“時間地點你來定。”


    “之前咱們讀書的高中,附近的那個餐館,你還記得吧?”沈心白說的是上次帶蕭宴去的那個。


    陸嘉逸聽沈心白說起這個地方,卻反而不覺得是什麽好事。畢竟他沒天真到,沈心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打電話過來,真的是和他敘舊的。不對,也可以說成是“敘舊”。隻是這“敘舊”的目的是什麽……嗬嗬……


    “好”,陸嘉逸應道,“我先去定了包間等你。還點我們之前常吃的菜好嗎?”


    “隨便”,沈心白道,“反正之前也不怎麽喜歡那裏的味道,現在更是忘了。”


    沈心白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因為她聽不下去陸嘉逸的聲音。他是完全笑嘻嘻的,這讓她覺得,是不是自己誤會了。這會動搖她警告他的決心。


    隻有在聽不到陸嘉逸聲音的時候,她才能確定,這事情的確是陸嘉逸做的,陸嘉逸的確間接殺了人。有楊宇深的供詞,絕不會有錯。


    沈心白並沒有提前下班,而是晚一些到了餐館。問了陸嘉逸定的包間,見菜已經上齊了。難得陸嘉逸記得清清楚楚,這些菜,幾乎都是她之前很喜歡吃的。


    “心白,怎麽忽然想起來這個地方了?”陸嘉逸笑道,“其實我最近也總想起這家飯館的味道。那時候為了遷就同學們,不讓他們心裏不舒服而經常選的地方,沒想到之後吃過許多名餐廳的飯菜,卻都覺得不如這家的好吃。”


    沈心白笑笑,道:“是嗎?我怎麽覺得,還是之後吃到的東西更好吃呢。”


    陸嘉逸就像是沒聽懂沈心白的意思似的,笑道:“你再嚐嚐,或者就覺得味道不一樣。”


    沈心白也不動筷子,而是道:“其實已經連嚐一下的興趣都沒有了。”


    “嘉逸,我約你過來,隻是有幾句話想和你說。”


    沈心白知道這家餐廳的隔音很好,這也是她選擇在這裏見麵的一大原因。


    “吃飽了再說吧”,陸嘉逸道,“你要是不喜歡吃,你回去的路上再打包些別的。”


    言罷,當真以為隻是過來吃飯的,倒是吃得十分認真。


    “嘉逸,你殺人了。”沈心白說得很肯定。


    聽到如此肯定的話,陸嘉逸就是再想要淡定,也淡定不了了。


    放下手中的筷子,道:“為什麽這麽說?”


    “你有沒有想過那老太太被砸死的樣子?”沈心白道,“午夜夢回的時候,你有沒有看到有人來向你索命?”


    “我怎麽聽不懂你的意思?”陸嘉逸道,“我是真不明白你在說什麽。心白,我知道最近蕭宴遇到了一些麻煩,但是你不至於但凡是他有麻煩,你都把矛頭放在我身上吧?”


    “你也知道楊宇深叛變的事”,沈心白道,“就是之前跟在吳天身邊的阿深,吳天的事情,他百分之八十都知道。這一點,你也是清楚的,對吧?”


    聽到沈心白直接說出這話來,陸嘉逸的臉色僵住了。


    但是隻是一瞬間,就笑道:“所以心白,你到底想說什麽?”


    “嘉逸,你就一丁點兒愧疚都沒有麽?一丁點兒懺悔都沒有?”沈心白看到陸嘉逸的反應,簡直覺得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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