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四年,三月初。


    春風剛剛度過河水來到冀州地界,還未來得及完全將嚴寒驅散,說不定那個山陰角落裏還有著冰渣殘留。但官道兩旁綠油油的麥田,經風一吹起起伏伏、沙沙作響確是真實的提醒著過路的行人,大地回春了。


    但並非所有的農田都有綠油油的麥子,如沙河鄉通往桃林塞的官道周遭入目的卻是無垠的荒野。這兒原是桃林鄉的田地,如今卻都已是往事了。


    桃林塞是先秦時期就存在的一個要塞,在桓帝時就荒廢了。但今天塞外站著一個人,年約十七八歲,麵色發白,好似剛大病一場似的,身著袴、褶,外套一件裘衣,頭上沒有帶冠,隻裹了幘巾,腰間懸掛了一柄環首刀。“袴褶”是外來貨,來自遊牧民族,形似後世的上衣和褲子。


    他名叫文醜,是沙河鄉人。


    近日來,每天日頭剛起他就沿著沙河鄉向南到桃林塞這足有二十裏的官道跑來,然後望著桃林塞沉思一會兒,再折返回去。今日也不例外。


    “這兒將是我崛起的地方!”文醜望著有些破敗的桃林塞目光中透漏著堅毅。


    順著官道往北直走,數十裏外就是平棘縣城了。


    平棘縣(今趙縣)隸屬於常山國,常山可是個好地方,那裏出了個趙子龍,當然這都是後話。這平棘縣境內有三個大姓,一是平棘劉氏,一是棘蒲張氏,一是沙河文氏。據說平棘劉氏乃常山王劉不毅之後,棘蒲張氏乃趙王張耳之後,都是遠近聞名,傳承悠遠的大姓。隻這個沙河文氏卻是個後起之秀,僅是這兩代人頗有軍功,得了不少獎勵,發展起來的。


    文醜即出身文氏,是前任族長的第三子。


    在中平元年那場席卷八州的戰亂裏,他大哥、二哥相繼戰死,父母也在來年的大疫中相繼亡故,隻剩下了他一人。承祖上餘蔭,家有幾十萬資產,數百畝良田,另有族長之位虛待。


    ……


    “哈,哈”隨著齊號聲,文醜的心神也轉到眼下。


    文氏尚武,以武為尊,也算是軍人世家了,每日清晨文氏的後生們都要練習《文氏槍法》,當然基礎的拳法、掌法,也都是要練的。


    “少爺,你怎麽大早上的又跑出去了”文醜剛進裏門,就有一婦人,慈眉善目,約有五十許歲,手提著襖裙,奔將過來:“你這三年服喪期剛過,身體正是虛弱時候,理應好好修養一番的……”


    “陳嬸,我這不好好的麽,再說我又不是那白嫩小娘子,哪有那麽嬌貴!”文醜捶了捶胸膛笑嘻嘻的看著老人上下打量著自己。


    陳嬸是文家管家陳銘的夫人,打小看著文醜長大的,如今見文家僅剩文醜一人,對他分外疼惜。


    “不知不覺間來到這個時代兩年有餘了,看來我還是很適應東漢的生活的,若非文公身死,‘文醜’悲傷過甚,一度昏死過去!我還穿越不到‘文醜’的身上呢,三年丁憂算是報答吧!”文醜心想。當然,在三年丁憂的二十五個月裏,除了每日的武學練習外,文醜一改此前重武輕文的習性,還聘請了一位先生專門學習了諸子百家的經典典籍,並逐漸熟悉了在東漢的生活。外人雖奇怪文醜的變化,但都認為這是文醜接連痛失四位親人後懂事了的緣故。


    “再說了,陳嬸,身體不鍛煉怎麽能好呢”文醜邊說邊扶著老人往回走:“這兒天冷,咱娘倆回大院說。”


    “那也不行,若是你一個不好,可讓我怎麽給老爺夫人交代……”陳嬸邊走邊說,不時還瞪文醜一下。


    文醜是個重恩的人,在其丁憂期間文家一應大小事情都是陳銘夫婦打理的,尤其是陳嬸在他剛穿越到這陌生的時代時給了他母親般的關懷,文醜更是敬重。送走陳嬸已是辰時了,文醜隨意打量著這個古樸的房舍,精雕細刻的門窗、做工細致的被寢、講究幹淨的臥榻,無一不是賞心悅目,若是再配上一賢淑文雅的美人……


    “喂,你們是什麽人,敢闖我文氏裏”一聲粗暴的聲音打斷了文醜的無限幻想。


    文醜急忙跑出宅院,卻見裏門那已經站滿了人。門內是手持武器的文氏後生,衣著鮮亮,約莫二十三、四人,領頭的是裏父老那生的五大三粗的第二子文霸,門外是衣著襤褸,手持木棍的流民,約莫有四、五十人,有年過六十的老者,也有七八歲的孩童,老老少少互相攙扶著,一個貌似中年的漢子在與文霸對峙,但卻顯得那麽的無力。腿腳有些不便的裏監門文七倒在地上,正向文霸解說著什麽。


    “既然是來討飯的,還那麽囂張,敢動手打人!”文醜剛走到近前就聽到文霸那炸雷般的吼聲,暗叫一聲不好,當即半蹲曲膝猛然彈出!


    卻說對麵那中年漢子正待辯解,就聽得流民們一聲驚呼,隻見一道白光徑朝咽喉刺去!眼看就要命喪黃泉,這時文醜一拳轟中文霸槍身,槍尖差之毫厘的在中年漢子脖子左側劃過。中年漢子禁閉雙眼當真是七魂嚇掉三對半,好一會沒有等來槍穿咽喉的厄運。


    睜眼瞧得文醜所站之地,那漢子那還不知是文醜最後關頭救了他,當即就要跪拜在地:“多謝恩公救命大恩!”文醜趕緊托住中年漢子的手道,“阿叔,使不得,都怪舍弟魯莽,驚嚇了阿叔了。”原來那裏監門文七向文霸解釋說那中年漢子打了一個無意衝撞了文七的孩子,哪知文霸瞧得文七歪倒在地,隻聽得一個‘打’字就炸了毛!


    文霸此時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一直撓頭不止。其實文霸也不是那種欺善作惡之人,隻是有時做事不經大腦。其他文氏後生見文霸吃癟,皆輕笑不已。


    文醜剛要放手,卻見這漢子雙腿一軟就要到下去,引得門外流民又是一聲驚呼,文醜趕忙將他扶住,一手探他鼻息,不由鬆了一口氣,卻是他經過這一死一生的的精神張馳再加上連日來粒米未進竟然昏了過去。


    “眾位鄉親,阿叔沒事,隻是一時緊張過度,昏了過去。”文醜將中年漢子交給兩個後生扶住“想必眾位多日未食了吧,請隨我來吧。”又轉頭吩咐文霸去請裏中郎中。


    “公子仁義啊!”“哥哥真是大好人”……流民頓時歡呼。


    文醜笑著搖了搖頭向前走去。


    ……


    “平棘縣緊鄰高邑縣,如今黑山軍劫掠高邑,怕是下一個就是平棘了吧”文醜皺著眉頭,一步步挨進宅院,並不時嘀咕著“不行,這樣不行。”


    原來這群流民,來自高邑縣彭鄉,在一個月前全鄉被盤踞在太行山的黑山軍給洗劫了,鄉民四散,高邑縣令更是下令禁閉城門,鄉民無奈隻得四處流浪,要不就是落草為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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