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隻緊盯著遙遠的目標,也看看沿途的風景,試著去享受過程。”


    蘇秋生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眼神裏卻也透露著一絲茫然。


    姐的話他當然要聽,但,她讓他去看的沿途的風景,是什麽?


    他的目標是研究院,路途,自然就是浩瀚書海,所以,她的意思是,要他享受學習本身?


    這他倒可以試試。


    隻是,他總覺得,他姐的話還有什麽深層的奧義,他沒能領悟。


    蘇圓圓看他神情,知道他尚有遲疑,問他,“不理解?”


    蘇秋生撓頭傻笑道,“也不是……額,我不知道怎麽說。就是,我感覺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沒完全懂。”


    蘇圓圓看他跟個吐著舌頭一臉傻笑的大狗沒兩樣的傻樣,心裏笑罵了一句,還真是個傻小子。


    麵上也笑,“沒關係,這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人生嘛,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各人的造化,她自己秉持的那套,是她英年早逝一回,又重新回到人間自己的體悟,也未必就是對的,未必適合所有人。


    一切都是機緣巧合,她就那麽一說,蘇秋生就那麽一聽,他理解多少,又願意付諸踐行多少,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不料蘇秋生堅持,“不,我覺得很重要。要不……姐你再給我說幾句?”


    他原是不想勞累蘇圓圓費口舌,才暗暗決定剩下的自己回去慢慢想的,但蘇圓圓那麽一說,他反倒不同意了。


    蘇圓圓見他那股子倔勁兒犯了,索性又多說了幾句。


    她笑著開口,“行,那我就隨便再說兩句。真隨便說啊,要是你覺得有道理,你就按我說的來,要是覺得不對,你也可以不聽我的。”


    蘇秋生一偏頭朝她看過來,隨口就接,“姐說的肯定對。”


    蘇圓圓:“……”


    行吧。


    她暗暗警醒自己,以後不能在這家夥麵前隨意說話了。


    她的話對蘇秋生影響太大了,萬一哪天隨口謅了什麽再帶壞一個……


    一旁,蘇果果默默挪步,湊近過來。一副也做好準備,對她的話洗耳恭聽的樣子。


    蘇圓圓:“……”


    好吧,不能隨便說話的人,這又多了一個。


    如此,她嘴上說著隨意,心裏卻小心審慎地組織了一下語言。


    “以前我聽過一個說法,說,人生是一場苦修,人活一場,就是修行,經曆苦難也好,挫折也好,都是修行的一部分……”


    “拿你入研究院這事兒來說吧,那麽,你苦苦求知這事兒,大概也算在修行。”


    “假設最後你沒進研究院,那就更是修行了。”


    蘇圓圓說到一半,看蘇秋生微微點著頭,一副挺認同的神情,被她大喇喇說‘沒進研究院’,又苦著臉控訴的樣子。


    心道,果然是容易受影響啊……


    真的她說啥他都覺得對。


    連說句他進不了,都生怕她一語成讖……


    她話鋒一轉,“但是呢,在我看來,這種看似智慧豁達的人生態度,不過是一種被動接受的消極人生觀罷了。”


    “於我而言,人活一世,‘悅己’才是最重要的。簡單來說就是,萬事圖個姐高興。”


    “入研究院,隻能是因為喜歡做研究才入的,沒入,咱就是不高興,沒說的。隻要喜歡,十次八次的,大不了再去一遍遍考唄。”


    “學知識,也一定是樂在其中才學的。”


    “你要說,為了進研究院才苦哈哈的學習,實際上那些東西,你一點都不喜歡,那你趁早打住。”


    “因為你一旦踏入這一途,學習就是伴隨你一生的事情。”


    “為什麽說讓你享受過程呢。”


    蘇圓圓言語微頓,腦海裏忽然閃過許多遙遠的上一世的場景。


    喃喃似自語道,“因為過程,就是你的人生呀。”


    所以人生不要修行,不要沉浸在苦難裏,要勇敢地抗爭,去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不要得過且過地將就,也不要隨波逐流。


    畢竟,誰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第二次人生的機會了。


    蘇秋生若有所思。


    蘇果果則微微側目,看向蘇圓圓。


    她心裏,從前的姐姐和現在的,始終有一種割裂感。


    一個明目張膽地自私自利,一個……又似乎全無保留地願意為她們付出。


    此刻,這兩種形象,在她心裏漸漸融合成一個。


    她好像突然懂了真正的蘇圓圓。


    所以,她姐從前到現在的種種,其實都是為了‘悅己’嗎?


    好像,也挺酷的。


    她讀了書,知道了‘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她想,從前她姐,也不過是‘獨善其身’罷了,並沒有錯。


    現在的她,對從前的蘇圓圓早就是‘理解’大過‘痛恨’了。


    她真正原諒了從前的蘇圓圓。


    而今,她也理解了現在的蘇圓圓。


    她心裏熨貼地想,這是她姐開始‘達則兼濟天下’了。


    所以她姐心裏始終是有他們這些家人的。


    這自然是個美麗的誤會,蘇圓圓無從知曉這件事,知道了,大概也隻會直呼,“妙哉!”


    畢竟真相一點都不重要,蘇果果能解開從前的心結,快樂擁抱必將美好的未來,才最重要。


    時近傍晚的時候,不知道去哪裏遊蕩了一天的敏姐,慢悠悠地來接娘仨回去。


    蘇圓圓隨軍後,安全無虞,她不需要時時跟著了,便選擇了跟這娘仨。


    一來能保障他們的安全,二來,也能繼續教果果和秋生功夫。


    如今她師門四人,這兩個也算占據半壁江山了。


    蘇圓圓不想委屈敏姐繼續做什麽保鏢,更不想家裏請客吃飯還讓她回避。


    見到她便道,“師父,您下回過來不用回避,如果有人問,我們就大大方方說您是教我功夫的老師唄。”


    敏姐衝她擺手,又給娘仨個‘好了沒,好了咱就走吧’的眼神,惜字如金道,“我自己出去很自在,你不用管,人多我煩。”


    這倒跟娘仨來時告訴她的說法差不多。


    蘇圓圓便不再多說什麽,一路把他們送出了駐地大門。


    敏姐來時開了車,停在駐地門口,回程再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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