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舉起密如高林的千支長戈,大禹豪氣陡生,長臂一揮,高聲道:“禹軍聽令!全軍前進!”


    浩浩蕩蕩的禹軍隊伍摩肩接踵,步伐整齊,扛著長戈向那條被稱為“死亡之河”的黑水沼澤昂首闊步前進。


    金風西來,秋聲在耳。蕭蕭颯颯的落葉伴著禹軍前行的步伐,風中隱約有肅殺之氣。


    禹軍如此行軍大約半個時辰,前方隱約出現一條蜿蜒的黑線,那黑線越來越近,逐漸變成一條寬約六七丈的黑河。那黑河說是河,不如說是沼澤地。那黑河遍是淤泥沼澤,散發著魚腥腐葉般的惡臭味。


    黑水沼澤旁邊零星有幾株破敗凋零的蘆葦,蘆葦的葉子早已枯黃發幹,隻剩幾株蘆葦的枝幹。幾隻雪鴉盤旋在半空幾圈,又悄然遠遁到遠處山上黑色的老樹。


    “這就是黑水河?這完全是黑水沼澤!”伯益望著數丈寬的沼澤歎氣道。


    “這可不是一般的沼澤!”皋陶皺眉道,“大家一定要小心!”


    話音剛落,便聽一聲驚呼傳來,一個禹軍士兵踩在枯敗的蘆葦葉上,不料腳下突然一滑,整個人便如同被無形的手用力拉進那黑水沼澤之中。轉眼之間,那黑水便已淹沒到他的脖頸。


    周圍的兩個禹軍忙上前伸手,可那名深陷沼澤的士兵剛伸出手,身子便迅速下沉,黑水沼澤淹過他的頭頂,隻漂起幾個白色的水泡。


    “這……這……”


    眼睜睜看著身旁的戰友就這樣被黑水沼澤吞噬,禹軍士兵都後退幾步,脖頸發涼,額頭驚出冷汗。


    現在,他們才終於親眼目睹這“鬼沼澤”的恐怖!


    大禹臉色仍然堅毅如山嶽,下令道:“全軍後撤五裏,準備駐紮休息!沒有命令,不準輕舉妄動!”


    天色漸漸變暗,這荒涼恐怖的黑水沼澤五裏外竟然亮起點點篝火,不一會兒,又飄起縷縷炊煙。


    “唉,可惜這是鳥不拉屎的鬼沼澤,要是有條河,憑我羽翎的釣魚本事,大夥今晚就吃烤魚、喝魚湯了!”一個年輕的禹軍士兵邊烤火搓手邊說道。


    “嘿!羽翎,你小子又吹牛!你這是空有吹牛技,沒有老牛皮呀!上次你不是說要釣一條二十斤的嫰鱸魚,結果呢……嘿,釣上兩條四五兩的小黃魚!”身旁一個粗髯老兵笑道。


    “哎,薑老伯,你不要提那次的舊賬嘛!那次是水太混,自然釣不上好魚!”羽翎還在小聲嘟囔著為自己辯解。


    “那這次六七裏的沼澤,你小子可是攤上大便宜了,能釣幾簍泥鰍回來給大家顯顯你的本事!”粗髯老兵給篝火又添了兩根新木柴。


    “這……薑老伯,你不是難為人嘛!這黑沼澤邪乎得很,大活人轉眼就淹到脖子,一點浮力都沒有!別說釣泥鰍,就是釣蝦米都夠嗆!”


    “嘿嘿……我還以為你小子真有能耐!不過這鬼沼澤真是厲害,唉,不知道大司空和皋陶先生有什麽主意。”粗髯老兵歎口氣道。


    “薑老伯,你放心!有司空大人和皋陶先生在,我們一定能渡過那黑不溜秋的鬼沼澤!哎……這湯是不是能喝了……”說著,羽翎便將鼻子湊到篝火旁的陶罐旁。


    “嘿,你這小子!肚子倒是比腦瓜子機靈!”粗髯老兵笑著點了一下羽翎的額頭。


    夜漸漸深了,可營帳中的大禹仍然沒有休息。他的桌子上放在一個方形木盒,木盒裏是一片沙土,沙土上有大小不一地石頭,也有幾根樹枝,中間是一道水槽,水槽裏竟然填著黑乎乎的淤泥。


    “司空大人,後稷首領求見!”


    “請!”


    隻見後稷穿著有些破舊的粗布衣裳走進營帳,他看到目不轉睛盯著方形木盒的大禹。大禹正雙手放在木盒兩側,不時移動著木盒裏的石塊。


    “卑職後稷,拜見大司空!”後稷躬身行禮道。


    大禹神色緩和,上前攙扶起後稷,道:“後稷首領,不必拘禮。”


    後稷道:“司空此方形木盒,可是‘沙盤’?”


    大禹點點頭,道:“不錯!家父治水多年,我幼年時便常常看他在家中擺放沙盤,當時我隻是好奇,把這石塊、樹枝當玩具。如今,我軍兵阻黑水河,我便想起父親的木盒沙盤,把此處的山巒河流地形標注出來,看看有沒有什麽渡河的方法。”


    後稷心下對大禹更加敬佩,道:“司空日夜為天下百姓操勞,食不過野草山果,衣不過粗麻布衣,還整天夙興夜寐,我等實在有愧!”


    大禹淡淡笑道,“後稷首領,你有相地之能,能分水田和旱地,知道紅、黃、黑、白、青五種土質優劣,何時播種,何時耕耘,你善種穀物稼穡,教民耕種,讓天下百姓在打獵捕魚外還能收獲儲蓄糧食,你才是天下百姓的福祉,我大禹要先敬你。”


    後稷忙道:“屬下隻是盡自己本分罷了,豈敢擔此虛名?”


    大禹笑道:“不錯!我也是華夏部落的族人,我也隻是盡我自己的本分而已。不知後稷首領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後稷拱手道:“大司空,自從我軍兵阻黑水河,我便一直思索渡河之法。據皋陶先生所言,此黑水河凶險異常,常人橫渡必然深陷沼澤,難以幸免。如果繞道,南有雪山,北有沙漠,不僅路途遙遠,更是貽誤戰機,徒增艱險。”


    大禹緩緩點頭,道:“不錯!不知後稷首領可有良策?”


    後稷走近那木盒沙盤,指著那黑色淤泥道:“俗話說‘解鈴還須係鈴人’,這渡河之法就在這沙盤之上!”


    大禹順著後稷手指,望向那木盒沙盤,目光鎖定在幾根有些枯幹樹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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