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快三更,院落各處的喜宴早已散去,倦意徐徐襲擾著廳中諸人。


    仇公公宣完旨傳完話之後,因為風塵仆仆日夜兼程地趕路,早已累得不成人樣。


    隨即,郭業讓趙九醜趕緊領著著仇得黑仇公公下去歇息。


    至於順公公,則像鬥敗的公雞無精打采,病怏怏地衝郭業歎歎氣搖搖頭,與程二牛一道離開了大堂。


    堂中僅剩關鳩鳩隨身跟在郭業的身邊,看著郭業滿臉不解,不時哼哼唧唧琢磨出著聲兒,看在眼裏愁在心頭。


    暫時不知郭業怎麽想,他隻得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呆呆傻愣著。


    讀好書?


    做好人?


    行好事?


    郭業嘴中回味著仇公公揣摩聖意,送給自己的九個字。


    而後又想著李二陛下的口諭,三年守孝期一滿,便動身前往長安,速到國子監報道。


    郭業又非第一天來大唐,怎會不知國子監是什麽地方。


    國子監,在隋唐以前,又稱太學,是大唐朝廷的教育管理機關和最高學府。


    論學府等級完全可以媲美當今的清華北大。


    但是國子監絕對比清華北大要牛逼,因為國子監除了統管大唐十道各州府縣鄉的學府,起到了一個管理機關的功能之外。


    還有一點,國子監的學子統統都來自官宦二代,豪門世家子弟,在國子監中你隨便揪一個學子出來都是官二代,富二代,紈絝子弟,勳戚後裔。


    普通寒門弟子要想進國子監深造,門兒都沒有。


    單從最高學府的性子來看待國子監,縱是稱之為貴族學校不為過,稱之為“大唐朝廷儲備幹部的搖籃”亦不為過。


    進了國子監,隻要不是蠢笨如豬,那將來的前途絕逼是妥妥兒的。


    相對於科舉考試進了三榜進士便自稱為天字門生而言,國子監出來的學子,那才是真正的世家官宦的後備力量,天子門生的這塊招牌,含金量絕對高於寒門學子。


    郭業尋思著國子監的特殊地位,再琢磨著仇得黑送給自己的九個字,大概其能明白李二陛下為何讓自己守孝三年滿之後,去國子監報道了。


    不外乎就是讓自己去國子監熏陶熏陶,進修學問與品性,飽讀四書與五經,明白何謂“忠孝禮義仁智信”。


    李二陛下這麽安排的目的,無非就是因為自己罔顧孝道,離經叛道,守孝未滿便行納妾之事。


    唉,奶奶的,這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背,疼痛隻有自己知啊!


    國子監,奶球,這是要讓自己去國子監上學讀書啊!!


    “恭喜大人,賀喜大人!”


    關鳩鳩突然一臉喜慶和豔羨,抱拳恭祝道:“大人呐,皇上讓您守孝三年滿後前往國子監,那可是天大的寵幸啊。好教大人知道,國子監中的學子三百人,皆是朝中諸位大臣家的子弟,勳貴王公後裔,大唐八大世家子孫,還有各地豪門世族的子弟,寒門弟子或毫無背景之人,一輩子也休想進國子監,唯獨大人您是獨一份啊!:


    郭業聽著關鳩鳩的奉承,沒好氣地回應了一句:“老子知道!”


    “呃……”


    關鳩鳩熱臉蛋貼了冷屁股,尷尬至極,吱吱唔唔道:“既然大人您知道國子監乃是我大唐最高學府,又蒙當今聖上金口玉言準許入學,怎得還如此興致缺缺啊?”


    郭業知道關鳩鳩這個老秀才的心思,這些寒門出身的讀書人,這輩子除了中秀才,中舉人,中進士名列三榜,為官一方之外,也許就屬進國子監最有誘惑力了。


    可惜郭業不是他,壓根兒不稀罕什麽國子監什麽最高學府。


    有啥用啊,清華北大出來,還不照樣集市裏頭賣豬肉,街邊攤子賣燒烤。


    相反,他就讀過幾天私塾,不照樣建功立業,授勳驍騎尉,手下擁兵三千麽?


    這玩意,學曆是一回事,能力又是一回事。


    而且,他對進國子監不僅不敢興趣,還有自己的難言之隱。


    旋即,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道:“老關啊,你想想看,國子監裏頭的三百學子哪個是省油的燈?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老子這個破家魄戶的蜀中小赤佬,到裏頭去能威風個屁啊?寧為雞頭不為鳳尾,知道不?而且,而且……”


    “而且什麽?大人!”


    關鳩鳩多少了解郭業的性子,無論是蜀中益州,隴西,還是在西川都護府,都是囂張跋扈一人說了算慣了。的確,以郭業這點底子,前往國子監除非夾著尾巴做人,不然真心很難像如今這般,登高一呼,萬眾響應。


    裏頭那些學子,可沒有一個是簡單角色啊,光家世背景說出來都能嚇死個人。


    郭業聽著關鳩鳩追問,一臉無奈地歎道:“而且什麽?你真以為皇帝讓老子進國子監是去逛窯子?那是要整天拿著書本兒,搖頭晃腦之乎者也啊!你說,你說……”


    “哦,大人的意思,學生懂了!”


    關鳩鳩這個時候還聽不懂郭業的話,那他真是個棒槌了。敢情兒郭業是擔心自己腹中沒有幹貨和草料,去國子監讀書就是去遭罪,去受辱啊。


    郭大人的學問,真心是他的硬傷啊!


    繼而,關鳩鳩喟然歎道:“大人所言極是,去了國子監,以大人的那什麽,的確是挺遭罪的!”


    他不敢說以郭大人您一肚子草包,去了國子監指定要遭罪,不然的話,郭業非扇死他。


    關鳩鳩也一時無解,郭業這道硬傷,他這個狗頭軍師真心不能替大人分憂解愁。


    這個時候,他唯有寬慰道:“大人,橋到船頭必然直,莫要唉聲歎氣,唏噓感慨了,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進國子監未嚐不是大人青雲直上的前奏呢?嘿嘿,您看這天色——”


    說著,關鳩鳩指了指外頭那黑如烏墨的夜色,說道:“天色也不早了,今晚可是您的洞房花燭夜,春宵一刻值千金呀,莫要讓佳人等候太久,大人!”


    “洞個屁的房啊!”


    郭業將還緊緊握在手中的黃帛聖旨,輕輕一拋落在香案桌上,然後衝著大堂門口走去,說道:“這心裏壓著事兒,哪還有心情去洞房?即便去了康芷茹那兒,就老子現在這喪氣勁兒,八成也是個不舉的貨色。”


    說著,買過門檻兒,驟然停住腳步轉身叫了一聲:“老關,你今晚隨我去書房吧,咱倆去書房聊到天明得了!”


    “啥?”


    關鳩鳩一聽郭業要聊到天明,頓時一臉苦逼,娘唉,這不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嗎?


    繼而苦哈哈地問道:“大人,咱們兩個大老爺們,這大半夜的還聊啥啊?”


    郭業白了一眼嘬死的關鳩鳩,哼道:“聊啥?三年後的長安,看來勢在必行了,咱們不得未雨綢繆一番不是?不然老子去了長安,就是白丁一個,還不被長安的那些地頭蛇給欺負死了?”


    關鳩鳩聞言,脫口叫道:“俺那個親娘唉!大人啊,您也說了,這是三年後的事情,也不急著今晚未雨綢繆不是?”


    “少廢話,趕緊死過來,老子今晚沒得睡,你個老瓜貨也甭想睡踏實了,趕緊的,跟上哥的腳步……”


    郭業發了一通邪火後,人已然飄出了大堂門口,朝著書房所在的院子疾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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