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國師鳩摩智的及時出現,製止了多赤羅立即攻城的舉動,更是建議多赤羅修書一封致高昌國王,欲圖將郭業的後路斬斷。


    多赤羅這次沒有剛愎自用,對於鳩摩智的建議從善如流,提兵五萬駐紮在格爾木城百裏之外,暫且按兵不動。等待著高昌國那邊發兵,他再遙相呼應,一舉將城中唐軍殲滅,生擒姓郭的這個混賬。


    這麽一駐紮下來,就是七八天過去了。


    這些統統都是郭業始料未及的。


    人在格爾木城中的郭業仿佛也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因為多赤羅率兵駐紮在百裏之外的消息他早已得到,可遲遲都沒有等到多赤羅提兵殺來攻城,這就令郭業心中起疑了。


    多赤羅是個什麽貨色,郭業在長安中就領教過。拋開當日在長安的種種仇怨,就論多赤羅的性格,郭業都覺得對方不是一個沉得住氣的人。


    他不相信多赤羅在得知自己就在百裏外的格爾木城中,鳩占鵲巢,對方還能如此冷靜沉著,極為淡定地按兵不動。


    這不是多赤羅的風格,而且這也不科學!


    事出反常必有妖,郭業心中頓生不祥之感,總感覺哪裏出了偏差出了紕漏。


    此時,他站在東門城頭眺望著遠方,盡管看不到百裏之外的景象,但是他還是巍然不動地站著,眺望著,期翼能夠找尋出奇怪之處。


    噌噌噌~


    一身白袍甲胄的程二牛跑上城頭,氣喘籲籲地喊道:“大人,最後一撥斥候探馬也回來了。”


    郭業哦了一聲,轉身回望程二牛,眼神中透著詢問之色。


    自從他發現多赤羅按兵不動之後,他五天前就派出了五撥騎兵斥候前往百裏外打探一二。


    前麵連著四天都有騎兵返回城中回報,可惜仍然沒有打探出什麽實質性的東西來,皆是無功而返。


    程二牛口中所說的最後一撥,指的便是今天返回來的第五撥斥候。


    見著郭業的眼神,程二牛又是一陣搖頭歎息,頗為慍怒地啐道:“他們回報俺說,多赤羅的五萬兵馬還是按兵不動,不知道對方在搞什麽鬼。奶奶的,惹急了俺非殺進多赤羅的營帳,將這混球揪出來問個明白不可。”


    “嗤……”


    郭業聽到第五撥騎兵也無功而返後,臉上盡是失望之色。不過程二牛的這番混不吝之話,也將他逗樂,不由促狹道:“人家那有五萬兵馬,讓你帶八百騎兵去又如何?全著身子殺將進去,嘿嘿,也給你啃個幹淨。好了,他越是裹得這麽神神秘秘,我就越發的懷疑這小子沒憋什麽好屁。既然如此,咱們隻有留個心眼,靜觀其變,以不變應萬變了。”


    “昂,也隻能如此了!”


    程二牛撓了撓脖子,突然驚叫一聲,喊道:“呀,還有還有,俺差點又忘了事兒。俺剛才是被多赤羅這混球氣糊塗了。”


    在郭業充滿疑惑的眼神下,程二牛從鎧甲護心鏡的位置掏出一封皺皺巴巴的信函來。


    與其說信函,更像一張紙條。


    郭業接過來一看,上麵寫著密密麻麻幾行字:“國師鳩摩智獻計多赤羅,大人之意圖儼然暴露。不日,高昌國將會派一萬兵堵截退路,望大人趁高昌國大軍沒有及時就位之前,速速撤出格爾木城。以免成了多赤羅的甕中之鱉。”


    這張紙條上的字並非毛筆所寫,而是用木炭寫成,郭業再看眼題跋落款,僅僅畫了一個骷髏頭,也是用木炭所畫,其他啥也沒有。


    吐蕃國師鳩摩智,何許人也?


    郭業看著這張紙條上的內容,心中一陣顫栗,這人到底是誰?居然能如此洞察自己的心機與意圖,真是有些可怕。


    不過這張紙條的真偽如何,他僅憑一個骷髏頭無法判別,隻得問道:“這紙條是什麽來的?”


    程二牛道:“就是咱們第五撥回來的騎兵呈給俺的。他們說這是一位蓬頭垢麵,雙手鎖著鐵鏈的姑娘交給他們的。對了,那姑娘自稱砒霜。她跟咱們的人說,隻要報出砒霜二字,大人就知道她是誰了。”


    砒霜?東廠安排在多赤羅身邊的狼女砒霜?


    居然會是她偷摸送出這封情報,郭業頓時對這張紙條的內容真實性確信無疑了。


    結合了紙條上的內容,再回憶這段時間多赤羅的刻意低調和沉著冷靜。


    郭業的思緒瞬間豁然開朗了起來。


    眼前的疑團被解開,情況越是明朗起來,郭業的心中越是有些緊張起來。


    因為正如砒霜所報,多赤羅和那個勞什子的吐蕃國師鳩摩智之所以按兵不動,就是等著高昌國那邊的一萬兵馬到位,將自己的退路堵截住,好讓自己和數千西川軍成為他們的甕中之鱉啊。


    媽的,如果真讓他們成了合圍之勢,自己和數千西川弟兄可真要交代在格爾木城這兒了。


    這事兒玩大發了!


    頓時,郭業心中有了幾分自責,之前誌得意滿,太過小瞧天下人了。能人輩出,一山還比一山高啊!


    郭業煩躁不安了起來,揮揮手示意程二牛先退下,然後一人重新站回城樓上,眺望著遠方。


    越想越是覺得此事辦得糟糕,慢慢地,局促不安了起來。


    他下意識將手中的紙條撕碎揉成一團,呼~~


    高揚手臂,將手心的紙條碎片狠狠一拋手,細碎的紙片隨風飄蕩,七零八落地灑向城樓下。


    郭業望著逐一落地的碎紙片,心中徐徐得到平靜,開始左右權衡起來。


    如果現在冒然撤出格爾木城,敗退高昌國,那意味著計劃失敗。


    而且在吐穀渾搞政變的東廠和宇文倩那女人,至今還沒傳來捷報,想必還沒得手。


    現在提早撤出格爾木,多赤羅勢必也要提早折返吐穀渾邊疆,屆時,吐穀渾那邊怎麽辦?枉費了這麽長時間的籌謀和準備,臨門一腳,功敗垂成?


    不甘心,郭業絕對不甘心!


    但是現在如果不提早撤出格爾木城的話,再耽擱下去勢必真要成了多赤羅的甕中之鱉。


    結果隻有一個,數千西川軍戰死格爾木城頭,自己不是戰死就是成了人家的俘虜,至於隨自己而來的貞娘……


    聽說女人往往會被吐蕃人當成戰利品來享用。


    “不!!!”


    郭業下意識地脫口喊出:“不能讓貞娘受到傷害,不能讓西川軍的弟兄白白戰死在這兒。而且老子還沒在這花花世界,大唐盛世享受夠呢,怎麽能輕易丟了性命?”


    人性本來就很脆弱,特別是在生死存亡的關頭,它就更顯得尤為嘎嘣脆!


    郭業自認,自己還沒偉大到像寫下“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唯其義盡,所以仁至。”這樣剛烈決絕詩句的文天祥那般。


    不過,眼下這種情況,冒然撤退不行,死守不撤也不行,真是難壞了郭某人。


    一時間他也不知該如何自處才好了。


    矛盾,


    糾結,


    躊躇,


    心緒不安,思緒不寧,整個人仿佛光著膀子置身在白晝高溫下的炎炎夏日,有上千上萬隻螞蟻在身上爬動,難受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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