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學生幸不辱命,可算是回來了!正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學生許久未見大人,已然隔了數十秋。嗚嗚……可想煞學生了!”


    後院廳堂中的關鳩鳩一見郭業進來,立馬撲上前去亮起招牌嗓門鬼哭狼嚎了起來。


    郭業習慣了關鳩鳩的作死樣兒,早已是見怪不怪了。


    倒是從未見過關鳩鳩的陳集濤,冷不丁被對方這一出給嚇到了,特別是聽到關鳩鳩口裏說得那些肉麻話,身上的雞皮疙瘩驟然冒起,心中惡寒地啐道:“這人好歹也是個讀書人,怎麽說話卻令人作嘔無節操呢?一把年紀如此輕浮,嘖嘖,真是沒羞沒臊啊!真不知道郭刺史如此精明之人到底看重了他哪一點,居然還對他委以重任,將揚州鹽稅交於他手中。”


    “好了好了,別嚎喪了!”


    郭業輕輕將關鳩鳩推搡開來,道:“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府衙郡丞陳集濤陳大人。”


    說著,他又向陳集濤介紹道:“明仁(陳集濤的字),這位是關鳩鳩關大人,跟我有些年頭了。這次我有意讓老關接任揚州鹽運使一職,揚州官場你比較熟,到時候你少不得要指點老關一把。”


    陳集濤謙遜道:“刺史大人客氣了,談不上指點,下官定會多多幫襯關大人的。關大人,有禮了!”


    說話間,陳集濤抱起雙拳儀態優雅地衝關鳩鳩拱了拱手,行了見麵之禮。


    關鳩鳩一聽郭業的介紹,早已樂得雙眼眯成了縫,殷情地上前一把握住陳集濤的手,格外熱情地說道:“原來是陳郡丞啊,你好你好,學生關鳩鳩初來揚州寶地,以後少不得陳郡丞指點一二呢。”


    陳集濤被關鳩鳩這麽一個大老爺們緊緊握著雙手,心裏又是一番作嘔,這廝太熱情了,真讓人受不了。


    隨即,矜持地點點頭,笑道:“關大人客氣了,你我分屬同僚,又是為郭刺史效力,更應精誠團結友愛互助才是。”


    關鳩鳩笑著連連稱是稱好,不過好像並未打算鬆開陳集濤的雙手,而是繼續一臉殷情的陪笑著。


    郭業見狀,上前強行將關鳩鳩拉扯了開來,免得他繼續反胃陳集濤。


    隨後,他衝關鳩鳩問道:“讓你查探之事如何了?你來揚州這麽久,可有些眉目?”


    關鳩鳩聞言臉色一緊,收起了那副馬屁精神情,低聲說道:“大人,學生不辱使命。經過學生的忍辱負重,臥薪嚐膽,明察暗訪,抽絲剝繭……”


    “你他媽還有完沒完?”


    郭業板起臉來厲喝一聲,罵道:“臭顯擺你有文化啊?趕緊的,說正題……”


    陳集濤亦是微微慍怒地看著關鳩鳩,心中暗道,這人真是囉嗦,不枉刺史大人說他矯情了。


    關鳩鳩訕笑兩聲,歉意道:“大人莫惱,學生就是管不住這張愛絮叨的臭嘴,保證下不為例了。稟報大人,鹽運衙門這邊已經有了眉目,據學生這些時日的查探,現任揚州鹽運使張承宗的確屁股不幹淨,每年數百萬兩的鹽稅上交到戶部僅有三成,剩餘的七成基本都被張承宗截留收入囊中。”


    “每年私吞七成鹽稅?如果一年五百兩的鹽稅,那麽張承宗就截留中飽私囊了將近三百五十萬兩?老關,他真有這麽好的牙口?”


    這下郭業總算相信虞世南等人之前在長安並非誇大其詞啊。


    隨即,他問道:“既然你已經查探出來了,那可有真憑實據?或者說,將張承宗拿下之後上了公堂,可有人證物證與他對質,將他告倒將案子坐實?”


    關鳩鳩搖搖頭,道:“大人,實不相瞞,學生手上沒有證據。關於張承宗的這些事情,學生都是聽鹽運衙門內的一些護軍說得。”


    “靠,空口白牙以訛傳訛,又豈能當為呈堂證供?”


    郭業頓時失望地歎道:“老關,你別告訴我你來揚州這麽長的時間,居然隻接觸到了鹽運衙門的護軍。護軍又非核心人員,他們說的話有個屁用。”


    關鳩鳩訕笑了幾聲,道了幾聲慚愧,鬱悶道:“大人,鹽運衙門上上下下都是張承宗的人,即便是一些書辦小吏,學生也沒機會接觸啊。張承宗將鹽運衙門經營得跟鐵桶一般牢固,外人很難進去打探消息。”


    郭業搖頭苦笑道:“得,又是白忙活一場!”


    陳集濤寬慰道:“刺史大人,張家控製揚州鹽稅,把持鹽運衙門早已不是一天兩天了,關大人查探不到切實有效的證據,那也合乎常理。不然的話,揚州張家就不是根深蒂固的揚州第一大家了。”


    關鳩鳩感激地衝陳集濤笑了笑,眼咕嚕滴溜一轉,輕聲道:“大人,學生雖然手上沒有張承宗私下截留貪墨鹽稅的證據,但是學生卻知道誰手上有賬簿,這賬簿記錄著這些年來鹽運衙門征收鹽稅和上交戶部的明細。隻要拿到這本賬簿就能證明揚州每年的鹽稅數目完全不止上交戶部的那點數目。到時候呈上朝廷,兩相對質,定將真相大白。”


    郭業頓時眼睛一亮,急急問道:“毋庸置疑,鹽運衙門每年送呈戶部複核的那本賬簿肯定是假的?你說得這本明細賬簿應該才是真的。難道不是這真的明細賬簿,張承宗沒有自己親手收藏嗎?”


    關鳩鳩搖頭道:“據學生所知,張承宗嫌記錄明細賬簿麻煩,並未親手打理,而是交給了他鹽運衙門手下的一個書吏來具體操辦此事。也就是說,這個書吏不僅替張承宗做著假賬,手中還有有一本真實的明細賬簿。”


    郭業饒有興趣地問道:“這書吏姓甚名誰?你是否相熟?能否從他手中得到這本明細賬簿?老關,如果能得到這本明細賬簿,張承宗這孫子絕對要吃瓜烙,哈哈,這可是撼動甚至拔除張家的一個契機啊!”


    “這書吏姓薛,單名一個昊。此人原先是個不得誌的落第秀才,卻蒙張承宗倚重成為心腹之人,很得他的信任。不然的話也不會將真假明細賬簿都交由他來操辦了。隻不過……”


    關鳩鳩苦笑道:“學生尋了幾次偶然的機會與他相識相交,也曾親自上門到他家拜訪過。但是這人戒心十足,不願與學生深交,頂多是泛泛之交罷了。學生要想從他手中拿到那本真的明細賬簿,委實太難了。”


    郭業心裏又是一沉,奶奶的,又是空歡喜一場了。


    突然,郭業心裏一發狠,惡聲道:“實在不行,就讓陳浪從鹽幫中調來幾個好手,夜裏扮作強盜去這薛昊將賬簿盜來吧。如果薛昊敢不交出賬簿,直接滅了他薛家,讓他雞犬不寧。”


    嘶……


    陳集濤和關鳩鳩紛紛臉色一滯,關鳩鳩見識過郭業的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倒是很快便適應過來。


    但陳集濤哪裏能適應過來,臉色有些動容地搖頭勸道:“刺史大人,這可使不得。這是強匪行徑,豈是你能做的?”


    郭業冷冷道:“這不也是沒有辦法嗎?難道明知道明細賬簿在哪兒,卻無從下手?”


    “大人,您先別著急!”


    關鳩鳩近身到郭業跟前,低聲道:“學生知道薛昊有個見不得光的秘密,也許可以借著他這個秘密,咱們能將賬簿糊弄到手。不過這件事情需要大人親自來審度和布局。”


    郭業一聽,有些不悅道:“老關,以後說話盡量別帶大喘氣的,你丫有辦法就趕緊說,居然還跟我玩起起承轉折來,作死呢?”


    關鳩鳩嘿嘿幹笑兩聲,說道:“學生的這個辦法也沒把握,所以不敢保證能順利從薛昊手中誆騙到賬簿。”


    郭業皺著眉頭揮揮手,催促道:“別磨嘰,趕緊說,你到底有什麽好提議?”


    “大人!!”


    “侯爺,侯爺!!!”


    關鳩鳩還未張嘴,陳浪與劉振軒兩人一臉焦急之色地聯袂而來,一前一後步入廳堂中來。


    郭業被兩人突然打了茬兒,心中頓時有些不悅,埋怨道:“你倆火急火燎的做什麽?一個折衝都尉一個果毅都尉聯袂而來,莫非你們折衝都尉府著了大火?”


    劉振軒小跑來到郭業跟前,頗為驚慌地報道:“侯爺,比折衝都尉府著了大火還要嚴重,城裏出事兒了!”


    陳浪扯起嗓門,適時補充了一句:“郭刺史,揚州城裏出了大事兒,你趕緊想想辦法應對吧!”


    咯噔~


    郭業被人兩人搞得心裏猛然一陣泛虛,奶奶的,這邊還未搞定鹽運衙門之事,那邊揚州城又出大事兒了?看來自己這個揚州刺史,真是不好當啊!


    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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