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業神情煞是焦慮,一邊聽著陳浪和陳集濤二人向他匯報著近幾天來城中的情況,一邊來回在房中踱步著。


    聽至最後,他雙手負背駐足而立,不禁仰頭惆悵道:“媽的,山雨欲來風滿樓,這是要出大事兒的前奏哇!”


    陳集濤亦是跟著輕輕歎息一聲,他時至今日也不得不承認郭業這位揚州刺史的倒黴悲催,自打上任之後,就沒有一天消停過,破事爛事一樁接著一樁。


    這邊剛剛將薛昊夫婦被謀害一案給處理穩妥,那邊又因為雷老虎之死和風雷堂的解散,碰上了這樁焦頭爛額之事。


    短短幾天時間裏,金陵、江都、宿遷、鎮江等相鄰州府的各大江湖幫派紛紛派出人來湧入揚州城中。


    這些江湖勢力名義上是為雷老虎奔喪而來,暗中卻是居心叵測,明顯就是衝著風雷堂之前霸占的地盤而來。


    因為風雷堂一解散,那麽瘦西湖附近的數百家秦樓楚館,還有湖麵上的數百艘畫舫就再也沒人抽頭納稅。


    這可是一塊肥膩到流油的大肥肉啊,一年所帶來的銀兩雖不能跟揚州鹽稅相比,但卻也是日進鬥金的營生。


    如此大的一塊地盤,每年如此肥碩的進項,任誰都想咬上一口。


    不然的話,早前陳浪也不會垂涎,並跟郭業提及此事,很明顯,這是一門旱澇保收的營生,一檔日進鬥金的進項。


    麵對著這樁突如其來的變故,郭業眉頭緊蹙,而陳浪和陳集濤二人也是唉聲歎息,束手無策。


    郭業走到書桌前,握緊拳頭狠狠砸了一拳,發出一道嘭的巨響,隨後問道:“陳浪,我讓你派人去核實,你可查出相鄰幾個州府的各大幫派都來了多少人?”


    陳浪點了點頭,顯然做足了功課,如數家珍地說道:“鎮江的汙衣幫,江都的十二連環塢,金陵的淨衣幫,宿遷的馬幫都出動了。這四個幫派至少都派了兩千人以上,化整為零混進揚州城中。至於還有其他州府的小幫小派,也有人來,不過實力上明顯跟這四個幫派不是一個檔次的,這些小幫派都是小打小鬧,純屬過來趁亂占點便宜而已。倒是前麵所提的四個幫派,都是硬茬子,刺史大人不容小覷啊!”


    “奶奶的,”郭業恨恨地啐了一口唾沫,罵罵咧咧道,“這四個幫派人多勢眾也就罷了,居然還有小幫派過來分上一杯羹的,難不成他們將咱們揚州城當作唐僧肉,是個妖魔鬼怪都要過來啃上一口?”


    陳浪苦笑著搖搖頭,說道:“刺史大人,誰讓風雷堂一解散,瘦西湖這塊地盤就空了下來呢?嗬嗬,那可是日進鬥金的一塊大肥肉,誰不想吃上一嘴?即便這肥肉吞不進肚子裏,就算是到了嘴邊舔上一舔,那也能沾點葷腥啊,是不?”


    “嘭!”


    郭業又是重重一拳捶在書桌上,氣道:“那也要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吃上這口大肥肉。奶奶的,真當老子這個揚州刺史是擺設啊?還是當老子是泥涅的,好欺負不成?對了……”


    郭業突然意味深長地看著陳浪,問道:“你們鹽幫是不是也想接手瘦西湖這一帶的地盤啊?我記得你之前可是對這地方垂涎三尺來著。”


    “不不不不……”


    陳浪聞言大驚,頭搖得就跟撥浪鼓似的,果斷拒絕道:“刺史大人的美意,俺陳浪心領了。咱鹽幫小家小業經不起折騰,現在這些幫派一個個都紅了眼,對瘦西湖這塊地盤誌在必得。咱鹽幫突然一腳攙和進去,嗨,還不遭人恨死?別到最後地盤沒搶下來,最後卻將鹽幫的家當給全部折進去。罷了罷了,俺們鹽幫還是老老實實販賣私鹽吧。”


    郭業看著陳浪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鄙視道:“靠,就你最滑頭,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麽主意。哼,你是不是想著讓他們先彼此火拚兩敗俱傷,等著鷸蚌相爭,再來一出漁翁得利啊?陳浪啊陳浪,你這人可真是一點也不實在,不厚道啊!”


    陳浪顯然被郭業戳中了肚裏的小九九,趕忙一陣尷尬地陪笑著,口中不斷說著:“刺史大人言重了,哈哈,鹽幫雖然不進來搶瘦西湖這塊地盤,但是隻要刺史大人一聲令下,鹽幫定會聽命行事,為刺史大人馬首是瞻。”


    這番話說完,郭業的臉色才見好轉,微微頷首道:“算你說了句人話。你放心,既然我會叫你鹽幫出力,到時候少不得有你們鹽幫的好處。我郭業絕對不會虧待了自己人。”


    陳浪笑著應了一聲是之後,郭業扭頭問著陳集濤道:“明仁,我讓你派人給金陵、江都等州府的諸位刺史大人送信,關於跟他們借調府兵一事,可有音訊傳回?”


    陳集濤搖了搖頭,說道:“回稟大人,下官一封回執都沒有收到。不過大人,我看還是不要對他們抱有期望的好,這些人都是天策府舊臣一係培植的地方官,哪裏會借兵給咱們揚州啊?不如咱們派人八百裏急件送往長安吧?讓虞世南老大人他們在朝中幫忙斡旋一番,興許還能及時借來各地的府兵來控製揚州即將動蕩的局勢。”


    郭業斬釘截鐵地拒絕道:“不行,先不說此去長安一來一回的時間太長,而且虞世南老大人他們在朝中與長孫無忌他們打嘴仗也要耗費時間,遠水根本解不了近渴。而且,我若坐鎮揚州連這點事情都搞不定,平白讓老大人他們擔心,也會讓皇上對咱們士林清流喪失了信心。再者說了,長孫無忌他們還巴不得將我這事兒鬧大,等著看我們笑話,背不住時候還倒打一耙添亂呢。”


    陳集濤擔心道:“那僅憑陳都尉手下那一千五百府兵,到時候出了事兒也無法控製和鎮壓啊。刺史大人,這些江湖幫派的勢力如果一經鬧大,興許被有心人加以利用的話,便會釀成民變,甚至到最後引發揚州大亂啊。淮揚乃是鹽稅重地,千萬不能出了亂子。屆時,朝廷若是怪罪下來,您這位揚州刺史也免不了……”


    “不用說了,事情的後果我比你要清楚!”


    郭業抬手阻止了陳集濤的勸言和提醒,說道:“早在風雷莊向城中宣布雷老虎死訊和即將解散的消息那天,我就擔心會出現這種事情。所以,當天夜裏我便讓果毅都尉劉振軒不分晝夜趕往蜀中隴西,向漕幫孫明延借人。哼,隻需從漕幫借來一萬的弟子,我看誰還敢在揚州作亂,統統鎮壓!”


    劉振軒?


    蜀中的漕幫?


    陳浪和陳集濤兩人這才反應過來,敢情兒刺史大人早就布置了先手。


    陳浪更是咧嘴大笑道:“我說這幾天怎麽不見劉振軒這小子,原來是替刺史大人借兵去了。”


    郭業道:“沒錯。既然這些搶地盤的都是江湖勢力,那我也調集江湖勢力來對付他們,不是說江湖事江湖了嗎?今天我也在揚州動動刀子,哼,就先拿這些江湖幫派來磨我這把鍘刀吧。”


    陳集濤倒是沒有陳浪樂觀,而是弱弱地問了一句:“可是這都過去幾天了,還是不見劉都尉從漕幫借兵回來啊。萬一他率眾姍姍來遲,那,那還不是……”


    “那還能怎樣?”


    郭業被陳集濤一句話立馬掃了興,有些鬱悶地說道:“縱是走水路,也不可能這麽快就能抵達揚州。我能做的也就這些了,剩下的隻能聽天由命了。如果真要提前爆發亂子,那隻能怨我郭業倒黴了唄。媽的,大不了回長安繼續當我的益州侯,混吃等死誰不會?”


    陳集濤見著郭業發起了火,也不敢再說些掃興話,隨即低下了頭哦了一聲,心中暗暗叫苦道,郭刺史,真出了事兒,您還能退回長安混吃等死享著福,我這個揚州郡丞可就苦了。到時候因為此事被革了職,估摸著剛接回來的媳婦又要氣得跑回娘家去了。


    三人一時無話,書房中的氣氛稍顯沉悶。


    突然,書房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響起門口守卒的聲音:“稟報郭刺史,王八斤求見!”


    王八斤和張九斤這對活寶因為對郭業的胃口,所以郭業暫時將二人借調到身邊,充當護衛之餘也沒事兒讓他倆陪吳秀秀跑跑腿兒。


    郭業喊了一聲進來,王八斤便推門而入,躬身拱手道:“刺史大人,剛才風雷莊餘管事派人送來口信,說是明天乃是他們雷堂主的出殯之日,問您是否有空?”


    郭業一聽這個,猛然拍了下額頭,有些詫異地問道:“雷老虎頭七已經過了?”


    王八斤回道:“恩呢,按照咱們這兒的規矩,頭七一過就要送先人上山入土了哩。”


    郭業哦了一聲,暗罵自己的糊塗,一忙起來,居然忘記了在七天擺靈期間前往風雷莊吊唁祭奠。


    隨即點頭說道:“八斤,一會兒你就跑一趟風雷莊,就跟餘管事說,明日一早本官便會前往風雷莊,親自為雷堂主扶靈,送他上山!”


    王八斤喊了一聲是,便匆匆轉身跑出了書房。


    旁邊的陳集濤不免有些擔憂道:“大人,如今的風雷莊聚集了三教九流,各地江湖勢力更是雲集在那兒。實在不行明日就讓人送個花圈送副挽留以示哀悼吧?下官擔心……”


    陳浪也覺得陳集濤擔心的不無道理,讚同道:“陳郡丞言之有理,郭刺史,明日就由陳某人替你走一遭吧!”


    “不!”


    郭業不假思索地拒絕了兩人的好意,說道:“我答應過餘管事定會替雷老虎扶靈上山,豈能失信於人?再說了,雷老虎是條頂天立地的好漢子,我郭業敬他重他。


    就算風雷莊是龍潭虎穴之地,我明日也要送雷老虎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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