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業急匆匆下來監斬亭,一步三挪衝上了行刑台的帷幔中,隻見慧娘跪在地上稀裏嘩啦一陣哭,哭得幾乎岔過氣去。


    而她的跟前,趙飛軒被雷電擊得衣衫破裂,露出的肌膚和臉頰焦黑如炭,隱隱有幾分撕裂,血水滋滋往外沁出,而頭發更是被雷打得微微卷曲,冒著縷縷白煙。


    趙飛軒被雷劈死了!


    死得已經不能再死了!


    郭業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眼天空,此時潑墨般的烏雲已經驅散開來,滾滾驚雷也戛然而止,雖說不上是豔豔高照天,卻也早已不是陰霾天。


    真是冥冥之中早有天定,人算不如天算嗎?


    郭業走到慧娘身邊,注視著趙飛軒的屍體,心中暗歎:“趙飛軒啊趙飛軒,不是我郭業不想救你。我已經盡了人事,興許是你壞事做盡連老天都要收你吧。天意如此,我能奈天幾何?”


    他緩緩蹲下身子,輕聲細語地撫慰說道:“慧娘,天有不測風雲,我們計劃再周詳,獨獨漏了天意。人死不能複生,還望你節哀才是。這樣,不如先給他收斂屍首,替他辦了身後事,再做其他吧?”


    “為什麽?為什麽?嗚嗚……為什麽會這樣?嗚嗚……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


    慧娘見著隻差一步就能救下丈夫,卻偏偏死在了天雷霹靂之下,當真是傷心欲絕至極,哭得整個人都沒了主意。


    郭業見狀隻得替慧娘作起主來,衝不遠處的張九斤揮手道:“九斤,帶上幾個兄弟先替趙大人收斂了屍首,然後抬回趙府。趙氏遺孀孤女寡母的,你們就留在趙府幫忙處理身後事吧。“屬下得令!”


    很快,張九斤便帶著一夥子人登上行刑台,忙活了起來。


    慧娘始終沉浸在喪夫之痛中,整個人變得渾渾噩噩格外茫然,哭得雙眼已經紅腫不堪,小臉白的跟一張白紙似的,看得郭業一陣我見猶憐。


    最後,他輕輕拍了一下慧娘的肩膀,歎道:“人死不能複生,慧娘,這些都不是你我所願意看到的。如今趙飛軒已死,而月兒還小,你更應該振作才是。千萬不要再有之前那種極端的想法,殉死固然簡單,但是你身為孩子的母親,更應該好好活著才是。月兒還這麽小,你身為人母,於心何忍?”


    “你說得對!”


    慧娘微微小吸一口氣,止住了啜泣,哽咽道:“我要好好撫養月兒長大,替我夫君將趙家這點骨血撫養成人才是。放心吧,我不會再尋短見了。”


    “那就好,”郭業頗為欣慰地點點頭,道,“等辦完了趙飛軒的後事,我便派人送你去隴西吧。你妹妹貞娘也在那邊,去了那邊大家也有個照應。到了隴西,你不用去擔心生活方麵的問題,一切有我,知道了嗎?”


    “謝……謝謝你,郭業。”


    ……


    ……


    七天後,草草的出殯了趙飛軒,趙府喪事才徹底告一段落。


    擺靈祭奠的這些日子裏,慧娘也終於嚐到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的滋味兒,那些平日與趙飛軒素有往來的官員居然沒有一個人登門祭奠過。


    若非有郭業這邊派過人來幫忙,趙府中當真是冷冷清清淒淒慘慘,興許連趙飛軒出殯都成大問題了。


    忙完了趙飛軒的喪事,郭業便讓張九斤帶著二十個親兵,護送著慧娘與月兒離開了長安,前往蜀中隴西老家。


    送走慧娘的當天,秀秀也從霍國公府回到了家中,小兩口分別一段時日終歸是團員了。


    經曆過此次冤獄的霍國公柴紹,突然對官場的阿諛我詐心生了厭倦,索性以養身體為由向李二陛下請奏告了長假,過起了平平淡淡的生活。


    至於便宜嶽父吳茂才,現在也習慣了在長安的生活,在霍國公府呆的煞是滋潤,更與柴紹兩人意氣相投,居然賴在霍國公府不肯走了。至於隴西那邊的產業,吳茂才也樂得大方,一並送給了郭業的另外一個嶽父,前益州折衝都尉康嶽山。


    在他眼裏,跟女兒秀秀一起在長安才是抱著大金礦,在霍國公府頤養天年,那才是真正的攀上高枝兒了。


    郭業聽聞此事後也隻有笑了笑,不作任何評論,因為吳茂才的脾性,他還能不清楚?現在進了霍國公府過得如魚得水,縱是拿著鞭子趕他,他也不會走的。


    郭業如今腰背上的傷雖然還未痊愈,但隻要不做劇烈運動,也不會影響到正常生活,像閑遊散步之類簡單的事兒,勉強還是可以的。


    這一日,他與秀秀在花園的一座亭子中歇憩著,小夫妻兩人正對最近發生的事情唏噓感慨之時,留在侯府沒有負責護送慧娘的王八斤突然闖了進來,大聲嚷嚷道:“侯爺,那啥,宮裏來人傳旨了,說皇上讓你進宮一趟。”


    郭業哦了一聲點點頭表示知道。


    反倒是秀秀,突然緊張地握著郭業的手,有些擔心說道:“夫君,陛下這次召你進宮……”


    “秀秀,別擔心!”


    郭業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小手,他知道秀秀擔心的是什麽,上次被人栽贓進了大理寺天牢,還硬生生扛了三十殺威棒,險些丟了小命,秀秀至今想起來還心驚肉跳一陣害怕。


    這次李二陛下沒頭沒尾地突然又召郭業進宮,秀秀有所緊張擔心,那也理所當然。


    郭業笑了笑,說道:“這次進宮並非是壞事,相反,應該是好事到了。”


    秀秀將信將疑地說道:“你最近在府中養傷,陛下找你能有什麽好事呀?”


    “好啦,我的夫人,你就別想那麽多了。”


    郭業小聲說道:“崔鶴年掛了,清河崔氏倒台了,我當記首功。陛下至今還欠著我的封賞呢,這次進宮就是論功行賞來了,不然以後誰給陛下賣命啊?”


    說完,他捧起秀秀的小臉,吧唧一聲,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笑道:“你等著吧,你相公這次進宮好歹也要再掙個一爵半官來。哈哈……”


    “呀,你這死人,還有外人在哩!”


    秀秀霎時雙頰酡紅,跟喝了烈酒醉迷了一般,嗔怒地瞪了郭業一眼,便羞赧地轉身落荒而逃。


    這時,郭業才意識到旁邊還有王八斤這頭憨貨在。


    王八斤傻愣愣地杵在那兒直發笑,吃吃笑道:“那啥,侯爺,俺啥也沒看見,俺這就跟平陽郡主說一聲哈,真的啥也沒看見。”


    “呸,少犯渾!”


    郭業笑罵了王八斤一句,然後指了指身上的袍服,說道:“八斤,走,先替侯爺我更衣,換上官服咱再進宮。這次爺進宮領了功勞封了賞,自然短不了你們這群猴子的好處。”


    “得嘞,得嘞。”


    王八斤歡呼雀躍起來,趕忙上前攙扶住郭業,殷情道:“侯爺,您身上有傷,慢著點,悠著點,俺扶著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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