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雲裳驚駭一聲,然後迅速用手輕掩小嘴,臉色變得蒼白至極,一陣駭然地呢喃道:“夫人,這…這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


    宇文倩蛾眉蹙得更緊了,沉聲說道:“若非本夫人,那支近百人的宮廷衛隊怎會全軍覆沒,盡數死在薛延陀部騎兵的馬蹄之下?還有那侍衛統領李珞珈,哦,就是那個綽號傻虎的家夥,本夫人看得出來,郭業與他的感情甚為篤厚。嗬嗬,以郭業那種護犢子的性子,本夫人心裏很明白,他絕對不會忘記這段仇恨,因為我清楚記得當日他那雙嗜血的雙眼,仿佛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咽一般,唉……那是一段刻骨銘心的仇恨啊!”


    “可是夫人進了天竺之後,對他屢屢襄助,甚至不顧個人安危前往泥婆羅國替他誆騙泥婆羅國王,成功調遣出三萬高山鬼兵來。”


    雲裳握緊著拳頭,義憤填膺喊道:“難道這些事情他都忘了嗎?若沒有夫人,他又豈能在天竺國如此順風順水?他怎能恩將仇報?”


    宇文倩看著雲裳怨氣衝天的小模樣,不由苦笑道:“雲裳,你應該了解郭業,他可以舍棄錢財,可以舍棄官爵,但唯獨不能舍不了護犢子這個死性。嗬嗬,你別看他進了天竺國之後一直裝著像個沒事兒人似的,但本夫人心裏很清楚,他時時刻刻都將那段仇恨記在心裏。他之所以一直與我們虛與委蛇,那是因為大家都在互相利用,誰也缺不了誰。你剛才說本夫人在天竺屢屢襄助他,甚至替他前往泥婆羅國調撥兵馬,他忘恩負義。嗬嗬,其實不然,你別忘了,若本夫人不這麽做,就永遠也無法離開天竺國這個惡心的地方。”


    這下雲裳也整個人冷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再次求證道:“夫人,你確定他真的對你如此恨之入骨,定要殺你而後快嗎?”


    “沒錯!”


    宇文倩微微眯起雙眼,斬釘截鐵地應道:“返回大唐之日,想必便是我宇文倩人頭落地之時。”


    “啊?”


    雲裳這下真的沒主意了,束手無策地慌亂道:“夫人,那這可怎麽辦啊?那得快點想想對策才是哩,要不,夫人索性就留在這曲女城好了。”


    “不,斷然不可能!”


    宇文倩嫌惡地皺起眉頭,搖頭喝道:“我已經受夠了這個破落的地方,我現在一聞到咖喱的味道就想狠狠吐上三天!!”


    雲裳此時心裏惶惶,已然沒了頭緒,她與宇文倩可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撇開這些關係不說,她跟宇文倩相處這麽久,可是有真感情存在的。


    隨即,她憂心忡忡地說道:“夫人萬萬不能隨郭業離開天竺,照你剛才這麽說,那返回大唐之時,便是,便是……”


    “雲裳,你放心,沒事兒的!”


    宇文倩突然反勸起雲裳來,開解道:“既然本夫人能預料到屆時郭業會翻臉無情有所行動,那麽我心中便早有了定計。他郭業想要本夫人的性命,恐怕不是那麽容易的。你別擔心,不會有那一天的。”


    “啊?”


    雲裳轉憂為喜,瞪大了眼珠子,驚喜喊道:“夫人,原來你早有了應對之法,竟害得雲裳虛驚一場。敢問夫人,你到底想好了什麽計策來避過這一劫?”


    “避過?”


    宇文倩雙眼透著毅色,嘴角一揚冷笑道:“為何要去避他?雲裳,既然你想知道,那麽我便告訴你。嗬嗬,離開曲女城後,本夫人便會……咦?什麽聲音?”


    宇文倩正要說到關鍵處,聲音便戛然而止,一臉忌憚地望著房間門口,豎起耳朵聽著。


    遝…遝遝…


    樓梯有聲音,應該是有人從竹舍樓下走上來了。


    雲裳亦是機警地看了一眼門口,低聲揣測道:“應該是益州侯從戒日王的宮裏回來了吧?”


    果不其然,幾個呼吸的間隔,一道熟悉的人影躍然出現在門口,正是郭業。


    郭業一進來竹舍,見著雲裳出現在宇文倩這兒,並不覺得奇怪,神情微笑地招呼道:“原來雲裳也在啊?”


    雲裳嗯了一聲,衝郭業點頭致意,正要張口說話,卻被宇文倩搶了先,說道:“雲裳,剛才的事情過兩天我再與你說,你且先回去吧。”


    雲裳看了眼宇文倩,領會期意,點頭回道:“好的夫人,雲裳先下去了。”


    說罷,她微微起身跟郭業打了個招呼,便匆匆出了房間,下了竹舍。


    郭業隨意找了個蒲.團一屁股坐了下來,打哈哈道:“你倆神神秘秘的,瞎搗鼓些什麽呢?”


    宇文倩稍稍一愣,立馬恢複常態地搖頭說道:“能有什麽事兒?不就是些女兒家的私.密事兒嗎?”


    說到這兒她稍稍停頓了一下,不願與郭業糾纏這個話題,話鋒一轉,問道:“此番進王宮所辦之事順利吧?”


    郭業嗯了一聲,便將今天在王宮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給宇文倩複述了一遍,其中又以加德滿都執意要將三萬高山鬼兵的兵權交給拉迦室利公主之事最為曲折離奇,聽得宇文倩一怔一愕間又是忍不住的一陣羨慕和嫉妒。


    正如她自己之前跟郭業所說,她跟拉迦室利公主都屬於同一類人,都屬於野心勃勃自認不遜於男人的另類女人。如今拉迦室利公主能夠手握三萬多高山鬼兵和西川軍,其中意味著什麽,她多少能猜測到一點。


    隨即,她問道:“為何加德滿都寧可將數萬兵權交給拉迦室利公主,也不肯交給兩位王子殿下?而且戒日王居然還真的肯答應如此荒唐的要求,要知道天竺女人的地位何其地下,竟然以一介女流的身份統禦數萬兵馬,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郭業當然不能說這是他跟拉迦室利公主之間的交易,不然以宇文倩這個女人的聰明,一點即通,指不定在離開曲女城前還能惹出什麽幺蛾子來。


    多一事不如省一事。


    於是,他表情煞是自然地搪塞道:“這事兒也隻有加德滿都這小子自己知道了,我也是隨大流,反正離開天竺之後,這裏所有事情都與我再無幹係。既如此,又何必管那麽多閑事呢?”


    “哦……”


    宇文倩狐疑地看了一眼郭業,盡管心裏頭始終存在著一些疑惑,但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很快,她便被郭業話中的幾個字給轉移了注意力,那便是“離開天竺”。


    隨即,她問道:“我們幾時離開曲女城,借道南天竺返回大唐?”


    郭業沒有隱瞞,如實答道:“十天後,北天竺這邊會兵分左中右三路,開拔出征。我已經跟戒日王遞了辭呈,會在同一天離開曲女城,前往南天竺。”


    “哦,還有十天的時間呀?”


    宇文倩沉吟了一聲,臉上微微有些異樣,隨後低下頭來自顧說道:“那好,十天後我們便離開曲女城。”


    “嗯,十天後我們離開。不過離去之前嘛,嗬嗬,你我還需要解決一件事情。”


    郭業麵浮詭笑地看著宇文倩,輕輕吐道:“如果不將這件事情解決掉,恐怕是難以啟程。至少,我走也走得不安心。”


    宇文倩心裏咯噔一下,暗道,難道他想在這兒就與我清算往日血債?


    倏地,她猛然抬頭麵涼如水,沉聲喝道:“郭業,難道你想卸磨殺驢,反悔帶我一同離開天竺的約定?當初進天竺國之前,你答應過本夫人什麽?”


    “喂喂喂,你想什麽呢?”


    郭業撇撇嘴,譏笑道:“你當老子是背信棄義的小人啊?我說過,你跟我的帳留著離開天竺後再算,既然答應了你,老子就斷然不會反悔。”


    “不是這個事情?”


    宇文倩心裏頓時安心下來,又問:“那離開曲女城之前,你還要與本夫人解決什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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