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北天竺左中右三路大軍便先後攻入了南天竺,這一突如其來的大舉進兵,著實打了南方三國一個措手不及。


    麵對北天竺突然發起的進發,南方三國壓根兒就沒提前做好準備。一時之間,北天竺三路大軍勢如破竹,連攻好幾個城池,大有東風壓倒西風,氣貫長虹之勢。


    約莫一個來月後,三路大軍化作三條戰線徹底被拉開,南方戰事愈演愈烈,整個南方三國頓時陷入了混亂狀態。


    三路大軍進入南方三國中後,每攻下一個城池,便會有一大批的流民難民朝著南邊逃去。盡管南方三國及時作出應對之策,但仍舊無法挽回先前失利的頹勢,一時間,無可計數的難民流民隊伍越來越大,倒有了幾分敵軍未到,己方先亂的征兆。


    而與此同時,郭業和宇文倩、雲裳等人也喬裝打扮成天竺難民的模樣,混入了充斥著難民流民的逃難隊伍之中,一路跋山涉水,逃到了帕瓦拉國的一個邊陲小城——卡麥城。


    在卡麥城一呆又是足足半個月,細數起來,他們離開曲女城已經足足兩個來月了。


    卡麥城,帕瓦拉國一個不起眼的小城,卻是離大唐國境最近的一個城池。


    郭業隻需向東南方向進入山脈中,然後涉險翻越幾座崇山峻嶺,就能徹底離開天竺國,進入大唐國境。


    但是他一行人棲身在卡麥城附近一座廢棄的寺廟裏,足足虛耗了半個月的光陰,遲遲不肯離開卡麥城,並非是沒有原因的。


    因為宇文倩自從進入卡麥城後,就一直托病不起,身體每況愈下,別說進入一座充滿危機的山脈去翻越高山峻嶺了,就連最簡單的行走都存在著很大的問題。


    真是生了一場格外蹊蹺和湊巧的病,至少郭業是這麽認為的。


    而用雲裳的話來解釋,那是因為夫人自從來了天竺之後就一直水土不服,後來又連著一個多月的疲勞奔波,病來如山倒,再想跋山涉水進入大唐國境,那真是難於登天。


    卡麥城郊外,廢棄的寺廟中。


    四名隨行的西川軍士卒把守在寺廟的山門外。


    郭業則居住在寺廟的大殿之中,至於宇文倩和雲裳,則因為女人的身份而住在了大殿後頭的一處廢棄廂房院落中。


    總而言之,這是一座衰敗得不能再衰敗,敗落到人跡罕至的廢棄寺廟,,因此郭業才選擇在這兒棲身,直到宇文倩的身體康複再啟程返回大唐。


    此時,夜涼如水,寺廟之中萬籟俱寂,唯有不時的蟲鳴聒噪之聲。


    移居在廢棄院落廂房的宇文倩和雲裳並未入眠,頻頻傳來宇文倩難受的咳嗽聲,還有雲裳低聲細語的詢問之聲。


    此時雲裳就坐在床沿邊,臉有焦色地關心道:“夫人,病了這麽久還不見好轉,明天我讓郭業進開麥城給你請給郎中來,好不好?”


    “咳咳。”宇文倩躺著身子,身上蓋著一床有些破爛的羊絨毯子,咳嗽兩聲後,虛弱地搖頭道,“雲裳,這是天竺國,哪裏來的郎中?再說了,即便有郎中也不能冒然前往城中去請啊,卡麥城裏雖然是邊陲小城,但也駐有帕拉瓦國的官軍,萬一被人認出我們並非天竺人,那就糟糕了。而且,咳咳……”


    說到這兒,宇文倩又是非常艱難地咳嗽起來,低聲歎道:“而且,我們好不容易混出了卡麥城,再朝前走進入山脈後翻山越嶺,就能回到大唐國境,你覺得郭業還會再走回頭路,往卡麥城裏自投羅網嗎?”


    “那也總不能看著夫人你這身體越來越糟糕吧?除非他不想早點返回大唐,不然的話隻要夫人身體沒有康複,他就一天也不能成行。”


    雲裳皺著眉頭忿忿數落道:“不行,我現在就去找他,讓他明天進城找個郎中出來給夫人治病,不然的話夫人這病恐怕越拖越嚴重。”


    說著,雲裳就要起身衝出廂房。


    “慢著!”


    宇文倩突然伸手將雲裳一把拉住,嗬斥道:“雲裳,莫要莽撞行事!”


    雲裳頓時驚愕,因為她發現,此時夫人的聲音中氣十足,手上使來的力道更是分外有力,這哪裏是一個病入膏肓的人應有的特征啊?


    她扭頭再一看宇文倩,卻發現對方已經坐了起來,將羊絨毯子掃落在地。


    目瞪口呆下,雲裳指著宇文倩咿咿呀呀道:“夫…夫人,莫非你,你壓根兒就沒病?”


    “噤聲!”


    宇文倩狠狠瞪了一眼雲裳,麵色不改,卻壓低了聲音吩咐道:“雲裳,你先別聲張,你到廂房外看看,在院子裏轉轉,看看郭業有沒有在外頭,記住,別聲張驚動了郭業和他那四個西川軍士。”


    “哦……”


    雲裳呆若木雞地點了一下頭,心裏有萬千疑問卻不敢悖逆了宇文倩的指令,躡手躡腳走出了房間,到了廢棄的院落裏仔仔細細地巡查了一番。


    很快,雲裳便重新進來了房間,此時她卻發現宇文倩已經離床下地,正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張口便問:“外頭沒人吧?郭業此時身在何處?”


    雲裳嗯了一聲,回道:“夫人放心,整個院落裏除了你我再無他人,郭業應該是在大殿內歇著,至於那四名西川士卒,一直都在寺廟山門那兒躲藏戒備著。”


    “嗬嗬,他倒是挺小心謹慎的,生怕本夫人跑了不成?”


    宇文倩自嘲一笑,然後看著雲裳充滿疑竇的目光,自顧解釋道:“雲裳,別怪本夫人瞞了你這麽久,沒辦法,若是連你也知道我是裝病的話,郭業勢必也能看出一二來。”


    裝病,原來宇文倩這半個月來一直都在裝病。


    雲裳雖然受了蒙騙,卻沒有懷恨在心,相反急切問道:“夫人,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啊?難道夫人想要留在天竺,不想返回大唐嗎?”


    宇文倩此時知道了院落無人,整個人也就恢複了正常,冷冷笑了一聲,說道:“我若不想返回大唐,我豈會一路扮作難民,活受這份罪過一個多月來到這卡麥城?相反,我巴不得現在就回到中原,好好吃上一頓山珍海味,好好睡上一回高床軟枕。可是你知道與郭業一道返回大唐意味著什麽嗎?難道你有忘記了我當日在曲女城跟你說的那番話了?”


    “唔……夫人說過,一旦回到大唐,便是郭業要與你清算舊賬,恐怕性命難保。”


    雲裳回憶著當日在曲女城宇文倩說得那番話,猛然驚醒過來,說道:“原來夫人裝病是為了拖延返回大唐的日子?可是夫人會不會太過多慮了?如果他真要夫人的性命,現在不就是最好的時機嗎?又何必要等到返回大唐的那一天呢?夫人,我覺得郭業應該不會這麽做。”


    “你覺得?”


    宇文倩皺著眉頭繼續冷笑道:“雲裳,你雖與郭業有過一宿孽緣,卻委實太不了解他了。他這人雖然不乏劣跡,但據本夫人這麽長時間的觀察,他始終是一個守信之輩。當初他答應不會在天竺取我性命,為他手下袍澤報仇,那他就決計不會在天竺國內為難於我。嗬嗬,我早前不也說了嗎?此人乃是出了名的護短護犢子,以我與他之間的交情,回到大唐完成承諾之後,他鐵定會取我性命的。不然的話……”


    說著,宇文倩指了指雲裳,又指了指自己,說道:“不然的話,他怎麽會將你我身邊這支女子衛隊強行留在曲女城?這是要先斬了我反抗的念頭,防止在路上我會加害於他。嗬嗬,雲裳啊,你對他並不了解。”


    雲裳一聽到宇文倩舊事重提,提起自己與郭業在吐穀渾王宮的那晚荒唐,不禁臉有臊紅。


    不過她知道現在不是回味旖旎的時候,暗暗分析了宇文倩的這番話後,也覺得夫人分析得挺有道理。


    繼而,她問道:“夫人,可是這麽一直裝病下去也不是一回事兒啊?他還能讓你拖得了幾天?萬一他惱羞成怒之下……”


    “唉,不用再說了。”


    宇文倩臉泛頹廢之色,歎氣道:“現在本夫人是無計可施,隻能靠著裝病拖下去,能多拖一天是一天吧。莫非雲裳你有好辦法助本夫人逃脫此劫?”


    雲裳仰起小臉,提議道:“夫人,要不我們先是偷偷離開這座寺廟,躲進卡麥城中讓郭業無法找尋。等著他自行離開天竺,返回大唐後,我們再偷偷摸摸出卡麥城,然後進入山脈翻山越嶺返回大唐?”


    宇文倩沒好氣地看了雲裳一眼,心道,這出得什麽餿主意?


    隨即,她第一時間拒絕道:“根本不可能。你剛才不也說了,那四名西川士卒守住了唯一離開寺廟的出口,我們能逃得出去嗎?再說了,你以為進了卡麥城,憑我們兩個女流之輩還能再次安然出城?想也別想!”


    雲裳這下也無解了,一副無精打采地模樣看著宇文倩那張充滿頹廢的麵頰,心道,夫人長得這麽美,郭業真的就一點憐香惜玉的心思都沒有嗎?


    猛地,雲裳腦中靈光乍現!


    一個大膽的念頭止不住地在她腦海中瘋狂盤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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