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業一愣,道:“賢弟,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怎麽就害苦了你了?”


    “那還用問嗎?這份公文肯定是假的。要說您也是真夠厲害的,這麽快就偽造好了一份公文。隻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人家張伯平回去仔細一琢磨,肯定能明白過來。”


    “假的?誰告訴你這公文是假的?”


    “難不成還能是真的?我對到任之前的公文,是有些不大了解。但是到任之後的公文,我不說倒背如流吧,那也能稱得上是了如指掌。我可以肯定,根本就沒有這樣一份公文。”


    “呃……那就不能是新到的公文,你還沒來得及看?”


    “如果是新到的公文,那就隻能是今天在我升堂之後才送到的。您當時也在大堂上,又是如何得知?難道您有未卜先知之能?”


    郭業微微一笑道:“不是我有未卜先知之能,而是這份公文就是我剛剛寫的。”


    “那還不是造假?”


    “當然不是了。李義府,李兄弟,你可想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您不是說自己的身份有些尷尬……”


    郭業搖了搖頭,道:“那是以前。現在我的身份已經沒必要對你保密了。實話告訴你,我就是大唐秦王,陛下親封的劍南道大總管,郭業郭子儀!”


    “啊?”李義府退後一步道:“那怎麽可能?您就是秦王郭業?可我聽說,秦王現在是在成都。”


    “在成都的,那隻是我的儀仗,掩人耳目而已。你要是不信的話……”


    說著話,他把自己的印信拿了出來,道:“你看看這個。”


    有道是私憑文書官憑印。官印這玩意兒不是說不能造假,隻是難度極大。很簡單的道理,你不是體製中人,哪能知道真正的印信該長什麽樣?


    既然是體製中人,冒著巨大的風險幹這種事,肯定是所圖者大。用來騙一個小小的縣令,那也太浪費了。


    看了印信,李義府已經對郭業的身份信了八九成。他問道:“既然您想隱藏身份,現在又為何把實情告訴我?”


    郭業伸出了兩根手指頭,道:“其一,我微服私訪的目的,就是查清茂州都督是否對僚人橫征暴斂。現在既然已然查明,我再隱瞞身份也就沒有什麽必要了。”


    “不對吧,您不是還想打入義軍……啊,不,是叛軍的內部?”


    “這隻是臨時起意。當然了,按照道理說,為了安全起見,我是應該繼續瞞著你。不過,現在我又改變了主意。”


    “那是為何?”


    “這就是我要說的“其二”了。你今天的表現很好,即便是覺得這份公文是假的,還是毅然站在了我這一邊。所以,我認為沒必要對你保密,你總不會給叛軍通風報信吧?”


    “那當……當然不能……不能了。”


    江湖匪人忽然變成了秦王千歲,此時李義府的心裏麵亂糟糟的,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忽然,他退後一步,大禮參拜道:“參見秦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郭業趕緊用手相攙,道:“快快請起!咱們乃是結義的兄弟,就不用講這些俗禮了。”


    “那怎麽能成?”李義府道:“以前我是有眼不識泰山。現在知道了您的真實身份,再厚著臉皮叫大哥,那也太不知進退了。結義之事,秦王千歲再也休提。”


    郭業搖了搖頭,道:“你這話我不愛聽。兄弟相交貴在知心,與身份何幹?”


    “那……承蒙大哥不棄,小弟我可就高攀了。”


    郭業正色道:“也談不上什麽高攀,賢弟不可妄自菲薄。以我的眼光看,你乃是人中之傑,將來的成就未必在我之下。隻是……”


    “怎樣?”


    “我有一句話想送給你,希望你在誌得意滿之際,時時想起。”


    “什麽話?”


    “得饒人處且饒人,凡事不可做絕!”


    李義府現在隻是一個小小的縣令,哪能想到日後權傾朝野的威風?


    郭業此言雖是告誡,但那暗含的意思,分明是說,到了那時候,他肯定是已經有了“不饒人”和“做絕”的權力。


    承蒙郭業如此看重,李義府頓時興奮得滿臉通紅,道:“受教了。大哥此言小弟一定銘記在心,須臾不敢或忘。”


    郭業不欲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轉移話題道:“現在就有一件事要仰仗賢弟的大才,關於茂州都督張信一事你怎麽看?”


    “大哥這是考校我了?”李義府道:“這個好辦。恐怕不日之後,張信就會彈劾我偽造公文。您可以把他宣去成都對質,再伺機拿下。”


    郭業微微歎了一口氣,道:“把他拿下是簡單,但要說定罪可就難了。畢竟是朝廷有公文在先,強買強賣的罪名可安不到他的頭上。僚人受了盤剝,他最多有一個失察之罪。”


    “您不是出了一份公文嗎?”


    “我可以出一份公文把之前的公文作廢,卻不能依此治他的罪。或者說……這份公文用來對付張福是足夠了,但要說對付張信還是稍嫌不足。”


    “還有張福毆傷人命?”


    “張福是張福,張信是張信。張福身上的人命官司,想攀扯到張信的身上也不容易。”


    李義府一咬牙,顯露出了奸臣本色,道:“要不然,咱們就給他羅織一些罪名,或者直接栽贓?他一個小小的茂州都督,還能逃得出您的手心?”


    “呃……那也不必。現在還沒到那個地步。賢弟你再想想有什麽正大光明的法子。”


    李義府站起身來,來回踱了兩步,道:“有了!恐怕此事還是要著落到茂州商行上!”


    “你是說查茂州商行的違法之處?”郭業道:“即便查出來了,恐怕也很難牽扯到張信的身上。這還不如張福的人命官司呢。”


    李義府道:“那要是茂州商行給張信送錢呢?”


    “送錢?茂州商行本就是張信的產業,給他送錢有什麽問題?”


    “那怎麽可能?”李義府道:“即便是朝廷下文,給了茂州商行專賣之權。這個商行本身也隻能是官辦,不可能是張信私人的產業。張信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沒辦法化公為私。”


    “此言當真?”


    “咱們找一下那份公文,一看便知。我就不信了,張信有那麽大的麵子,讓朝廷給他私人的產業以專賣之權。”


    那份公文很快就找到了,二人仔細研讀,都是心中歡喜。郭業道:“賢弟果然猜的不錯,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大哥放心,小弟必不會讓您失望。張信對茂州商行如此熱心,甚至把管家都派出來殺人。要說他沒從商行拿錢,那怎麽可能?”


    李義府答應的信心十足,不過現實很快給了他當頭一棒。


    等他派人去查抄茂州商行賬本的時候,所有屬於茂州商行的鋪子已經關門歇業,老板夥計逃之夭夭,回茂州府城了。


    這下可麻煩了,先不談能不能找到張信的罪證,光是此事的善後,就夠李義府喝一壺的。


    要知道,進過張伯平的整治,所有零泉縣的買賣全部屬於茂州商行。


    這一下子全部關門,就相當於全縣的商人罷市。給城裏百姓的生活帶來了很大的不便。就是采買貨物的商人,也怨聲載道。


    李義府剛剛樹立的青天大老爺形象,轟然坍塌。


    正在他焦頭爛額之際,有人來報,茂州都督張信來了。


    李義府聽到這個消息就是一愣,張信怎麽來了?按照道理說,他現在不是該著急彈劾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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