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六四尷尬的放下了手中的字畫,推手一禮說道:“我本想說少要兩角酒,無人回應,這才失禮闖入!”


    婦人緊緊盯著河六四的表情,見並沒有什麽異樣,邊走上前,邊說道:“那便請道爺移步前廳吧!”


    河六四尷尬的一笑,轉身向著前廳走去。


    剛剛走到門口,河六四忽然心念一動,問道:“看著後堂之中的陳設,想必夫人什麽買賣都做,對吧?”


    婦人一笑,說道:“道爺舉手投足間盡是武人英氣,想必不是凡俗之人。奴家也不瞞你!奴家與夫經營這小小驛館,隻為一衣兩餐,隻要道爺錢銀足夠,小店什麽買賣都做!”


    “迷魂藥,有嗎?”河六四直視著婦人問道。


    “道爺是想撇下同行之人?”婦人不答反問。


    河六四想了想,說道:“實不相瞞,在下遭惡人追殺,不想師兄受我牽連,夫人能否行個方便?”


    婦人聞聽,並未做聲,而是認真的注視著河六四的雙眼,想要從中看出點什麽一樣。


    良久,婦人微微一笑,說道:“小店暗地裏的買賣,本需熟人引薦才行,既然道爺一片誠心,罷了!今日奴家便破例一次吧!”


    河六四大喜,問道:“那迷魂藥...”


    婦人禮貌的一笑,說道:“小小驛館,五髒俱全!”


    說完,轉身又走出了後門。


    河六四隻覺得方才的經曆實在令人恍惚,無意間竟然來到了一個如此怪異的驛館。想要迷暈方既仁,自己去引開霍刈,隻是河六四臨時起意,想不到這個老板娘竟然同意了。


    整個過程隻是短短一瞬,可河六四依然覺得十分恍惚,晃了晃腦袋走出了後堂,


    方既仁坐在桌前,見河六四回來,問道:“怎麽去了這麽久?”


    “哦!我想著一會兒換兩匹馬走,和店家討價還價來著!”河六四信口胡編道。


    方既仁聞聽,倒也沒覺得其中有異,直接相信了河六四的說辭。


    不消片刻,婦人端著酒菜走進前廳,在桌上一一擺好,微笑著說:“二位慢用!”


    河六四一直看著那婦人將酒菜一一擺好,表麵看上去和普通酒菜並無二致,完全看不出哪裏有迷魂藥。


    見婦人放好酒菜要走,河六四急忙拉住婦人,問道:“夫人!這酒...”


    河六四臉憋得通紅,但方既仁就在身側,他也不能直說,隻能欲言又止,為難不已。


    方既仁也被河六四搞得十分奇怪,拿起酒壺放在鼻尖聞了聞。


    河六四暗道糟糕,如果酒中有迷魂藥,被方既仁聞出來豈不壞了大事!


    正當河六四焦急不已的時候,婦人保持著和暖的微笑,若無其事的從方既仁手裏接過酒壺,邊給河六四與方既仁斟酒,邊說道:“道爺好眼力,這春釀雖不是今年新釀,但這陳年春釀也有一番別樣風味!道爺若是不高興,奴家賠罪便是!這酒就當賠禮,不收二位錢銀了。”


    方既仁聞聽,急忙擺手:“夫人哪裏話!新釀陳年都是好酒,豈有白吃之禮?”說完,瞪了一眼河六四,訓斥道:“你怎麽這麽多事!”


    河六四尷尬的看了看二人,支支吾吾的幹笑道:“哦,是,這個,師兄言之有理!夫人不要介懷,我們會照價付錢的!”


    婦人緩緩一禮,笑著退了下去。


    河六四暗暗鬆了口氣,心中讚歎這婦人隨機應變的能力果然厲害,想必迷魂藥就在酒中,就算自己被迷倒了,她也有解藥在手!


    想到此處,河六四舉起酒杯,說道:“小弟年輕,常惹師兄煩憂,借酒向師兄賠罪!”


    這句話河六四說的十分誠懇,這一路上方既仁的確沒少為他操心。


    方既仁一笑,舉起酒杯與河六四一碰,說道:“勿要貪杯,一會兒還要趕路!”


    說完,一飲而盡。


    見方既仁喝下春釀,河六四也喝光了杯中酒,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吃著吃著,方既仁忽然扶住桌子,眼神有些迷離的說道:“這酒...”


    “怎麽了?”河六四忙問。


    “這酒,這酒...”方既仁迷迷糊糊的念叨著,一頭栽倒,昏睡過去。


    河六四見狀,輕輕推了推方既仁,叫道:“師兄,師兄?”


    “你師兄已服下**,恐怕要睡上一天一夜才能醒來!”婦人微笑著從一旁走來。


    河六四聞聽,拿起酒壺聞了聞,不解的問道:“那我怎麽沒事?”


    婦人笑道:“因為**是抹在筷子上的!”


    河六四一愣,拿起方既仁的筷子仔細端詳,歎道:“厲害啊!”


    說完,又看了看微笑而立的婦人,想起自己剛剛胡亂擔心的窘迫模樣,河六四隻覺得臉上發燒,尷尬不已。


    “那個,我要繼續趕路,能不能請夫人好生照料我師兄?”河六四問道,努力回避和婦人對視。


    “自然可以,不過還要請道爺留下書信作解釋!二位皆是習武之人,奴家隻不過是以販賣假物為生的婦人,這位道爺醒來若是發怒,奴家可應付不得!”婦人微笑著說道。


    河六四聞聽,不禁佩服婦人思慮周全,當即說道:“這是自然!隻是追殺我的那個惡人身手了得,若追到驛館盤問,還請不要說出我師兄的下落!”


    “道爺放心,小店經營多年,定有自保之法!”婦人回道。


    河六四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好!請夫人拿紙筆來。”


    紙墨筆硯準備妥當,河六四急筆狂書:


    “既仁師兄勿怪!師弟身中追蹤邪術,若因貪生怕死連累師兄,師弟縱入輪回也難消此愧!故懇請驛館夫婦暗下**,望師兄勿要為難他們!邪教強敵我自會引走,脫身後定會前往既直師兄失蹤之荒村破廟,與師兄匯合!此驛館夫婦絕非凡俗之人,恐有通天之能!今後於我教定有助益,望師兄以禮相待,切莫發難!河師弟筆。”


    書信寫完,河六四把信裝進信奉,然後從懷中掏出了兩錠金子,和書信一並遞給了婦人。


    河六四誠懇的推手一禮,說道:“夫人!我師兄就交給夫人照料了,請受我一拜!”


    婦人放下金子和書信,扶起河六四笑道:“道爺還真是大方,這都足夠買下我這小小驛館了!”


    “夫人做的是開門生意,貨物雖假但誠信為真!若我那仇家以重金相誘,夫人為我區區錢銀而守信,痛失大發橫財的機會,豈能心安!這些錢是我二人全部盤纏,雖不敵不過仇家之富貴,但乃是我一片誠心,請夫人笑納!”河六四誠懇的說道。


    這幾句話其實並不好聽,先是懷疑人家會見錢眼開,又拿著全部家當告訴對方,這是所有的家當,收下後就不要失信了!


    這些話誰聽,都會生氣,婦人和丈夫聽完也很不高興。


    但是,河六四臉上那副真誠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在故意譏諷,而是真心實意的為他們夫婦著想。


    婦人看著河六四的雙眼,看了很久,忽地一笑,和先前那禮貌的微笑極為不同,有一種少女身上才有的嬌氣和愉悅。


    “罷了罷了!小道士如此真心待人,我今日便做件好事!”婦人笑吟吟的說道。


    河六四被忽然轉變態度的婦人搞得一愣,一時間竟不知如何作答。


    婦人也不在乎河六四的反應,猶自問道:“你說有惡人追殺,不是對手,是嗎?”


    河六四呆呆的點了點頭。


    婦人繼續問道:“你說那惡人是邪教中人,指的是大日聖佛教,是嗎?”


    河六四又呆呆的點了點頭。


    婦人一笑,說道:“自此向西二百裏,有個鐵牛村!你若能活著趕到並且找到裏君,告訴他是我讓你去的,我保你能拜托大日聖佛教的追殺!”


    河六四聞聽,大喜過望,急忙推手一禮,說道:“夫人大恩,沒齒難忘!”


    婦人擺了擺手,笑道:“快走吧!一會兒追上來了,你師兄我會照顧好的!”


    河六四又是一禮,興奮的拿起青炎劍和包裹準備出發,可是剛剛邁步就又停了下來,伸手在身上摸了摸。


    摸了半天,河六四好不容易摸出了一塊刀幣,撓著頭問道:“夫人,馬多少錢?”


    婦人被河六四那傻乎乎的模樣逗得一笑,揮手說道:“送你一匹!”


    河六四嘿嘿一笑,推手一禮,急匆匆走到馬圈挑了一匹良馬,走時還不忘摸了摸自己一直騎過的那匹馬。


    婦人和丈夫走到屋外相送,河六四翻身上馬,對著婦人朗聲說道:“夫人!今日之恩,永世不忘!我叫河六四,敢問夫人芳名!”


    婦人一笑:“櫻芙!”


    河六四聞聽,從懷中掏出那枚僅剩的刀幣,輕輕一擲,剛好扔到了櫻芙手中。


    “櫻芙!”河六四大笑著重複了一遍,雙腿忽地催馬,衝著西方疾馳而去。


    櫻芙抱著肩膀,看著河六四在落日無盡的光芒中遠去的背影,嘴角一直掛著淺淺的微笑。


    一直站在旁邊的大漢,低聲說道:“小姐!你幫著小道士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告訴他我族人所在之地?若與大日聖佛教起了衝突,我族幾百年的清淨豈不毀於一旦?”


    原來,櫻芙和這個大漢根本就不是夫婦,而是主仆的關係,對外說是夫婦,想必也是為了掩人耳目。


    櫻芙聞聽,滿不在乎的輕哼道:“我才不管!我隻要做我高興的事情!阿力,去把他師兄背到密室裏去!”


    阿力見自己的嘮叨根本就不起作用,隻好歎了口氣,向著昏睡的方既仁走去。


    櫻芙一直站在門前,直到日落西山,直到河六四的背影消失不見,才抬起頭看了看天色。


    “今天賺了兩錠金子,就早些關門吧!”說著,轉過身走進了驛館。


    邊走,櫻芙邊伸手在臉上一陣撕扯,竟是拉下一張皮質的麵具。


    “這假麵戴著真不舒服!”瓔珞埋怨的嘟囔著。


    此時的櫻芙,哪裏還是年近四十的婦人樣子,青絲飛舞,柳眉細長,一雙眼睛流盼嫵媚,瑤鼻堅挺可愛,兩腮微微泛紅,朱唇嬌豔欲滴,潔白如雪的麵容晶瑩如玉,竟如下凡的仙子一般美麗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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