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之中,大片大片的煙氣自鬼王的身體噴泄而出,每一團煙氣上,都有著一張猙獰而又扭曲的臉,它們慘叫著,哀嚎著,鋪天蓋地的向外肆虐。


    河六四急忙從布兜子中拿出一炷引魂香,折成了三段點燃插在地上,又抓出僅剩的三枚銅錢扔在旁邊,自己也盤坐在了地上。


    引魂香潔白的煙氣徐徐飄散,那些從鬼王體內噴泄而出的邪煞惡鬼,受到引魂香的引導,開始不由自主的向著河六四麵前湧來。


    河六四盤坐在地,口中不住的念著陰魂咒,麵前的魂魄越聚越多,甚至開始圍著河六四盤旋。


    忽然間,河六四咬破指尖,將血液劃在左手掌心,向著地麵重重的一拍。


    一道極為尖銳的哨聲響起,河六四麵前那幾枚銅錢之中,有一枚被河六四一掌震飛了起來。


    銅錢升到頂峰緩緩落下,竟是精準的套在了其中一炷引魂香上。


    霎時間,圍在河六四周身的魂魄,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咬住,如潮般湧向那枚銅錢。


    這些原本被鬼王禁錮在體內,為它所用的惡鬼邪煞,全部被吸進了那枚銅錢裏。銅錢鐵青色的外表,也開始變得漆黑,而且外表像是呼吸一樣不斷的浮動著。


    一切隻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一聲尖叫傳來,還沒有被吸進銅錢裏的魂魄,瞬間被另外一股大力拽走,全部回到了鬼王的體內。


    河六四見狀,直接折斷了那炷引魂香,已經變得漆黑無比的銅錢,瞬間沒了反應,回歸平凡。


    這一次,鬼王遭受的重創,並沒有如之前那般恢複原狀,而是清晰的保留了下來。


    河六四祭出一道黃符,將那枚銅錢包裹,飛快的疊成了一個小小的八角形,而後當著鬼王的麵揣進了懷裏。


    鬼王的臉上滿是怨毒與恨意,對著河六四猙獰的一吼,然後不顧一切的撲了上來。


    鬼王來的奇快,十指上的指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尖變長,直接掏向河六四的胸膛。


    河六四舉劍一格,鋒利的劍刃削向鬼王的雙臂,想要逼它收手。


    然而鬼王根本不在乎青炎劍那足以吹毛斷發的利刃,眼中隻有河六四一人。


    河六四本埋著後招,打算給鬼王致命一擊,可見鬼王如此瘋狂,倒也不猶豫。青炎劍一閃而過,鬼王的十指當場被削斷了。


    但令河六四沒有想到的是,鬼王的瘋狂並未停止,嚎叫著繼續舉一對光禿禿的手掌衝向河六四。


    突然,鬼王的掌心中猛地鑽出兩道煙氣,猶如槍尖一般鋒芒畢露,飛快的刺向河六四的雙肩。


    河六四本已起手打算施展幽女倒勾劍,可這兩道煙氣尖刺突然襲來,搞得河六四猝不及防。


    眼見河六四的雙肩馬上便要遭受重創,一隻鐵掌自旁邊殺出,帶著千斤巨力,轟在了鬼王的左肋上。


    穀天熾氣勢磅礴的殺到,鬼王遭此一擊,直接一個踉蹌向右歪去。


    河六四手中的青炎劍早已蓄勢待發,見鬼王此時破綻百出,順勢便使出了幽女倒勾劍。


    幽女倒勾劍刁鑽無比,自下而上斬在了鬼王的身上,巨大的傷口頓時噴泄出無盡的煙氣,鬼王淒慘的嚎叫再次響起。


    河六四急忙盤坐在地,又一次震起一枚銅錢,精準的套在一炷引魂香上,開始念動陰魂咒。


    鋪天的冤魂被吸引而來,不斷的向著銅錢湧去,河六四一邊念動著陰魂咒,一邊細細的觀察著眼前數不盡的魂魄。


    突然,河六四看到一個幾近透明,如水又如霧的魄,沒有任何惡念,沒有任何哭叫,隻是在陰魂咒的巨大吸引力下,隨波逐流。


    河六四看清了這團魄的樣子,那是方既仁的臉。方既仁有一魄被鬼王吸去,此時鬼王身受重創,體內的惡鬼厲煞魚貫而出,方既仁的魄也被噴了出來。


    電光火石之間,河六四從地上拿起最後一炷引魂香,用力射向了方既仁的魄。


    方既仁的一魄被引魂香擊中,頓時猶如風箏一般,被引魂香帶飛了出去,從成百上千的魂魄當中分離開來。


    而後,河六四將最後一枚銅錢擲向方既仁的魄,方既仁的一魄眨眼間便被吸到了銅錢裏,銅錢也應聲掉在了地上。


    鬼王的慘叫聲響徹天地,無休無止,胸前被河六四破開的傷口,不斷的向外噴著黑煙,好像短時間內無法複原。


    第一次將鬼王噴泄出來的惡鬼厲煞封印時,隻封印了幾十隻。而這一次,已經不知道有多少隻惡鬼厲煞被吸進了銅錢之中。隻覺得這些魂魄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的湧入銅錢。


    引魂香已經所剩無幾了,河六四抬頭看去,周圍肆虐的惡鬼厲煞也已經不多了,當即便將手指上的鮮血,甩在了那枚銅錢上。


    銅錢吞噬魂魄的速度忽然加快了,甚至帶起陣陣的微風,吹得河六四衣襟飛舞。


    河六四緩緩站起身來,突然衝向鬼王,速度之快,在身後都出現了殘影。


    鬼王還在淒絕的尖叫著,胸口上的傷口已經沒有惡鬼厲煞噴出來了,而是變成了滾滾的烏黑煙氣。


    河六四調動花族靈力,匯聚在自己的右手上,霎時間河六四的右手金光閃閃。


    眨眼間,河六四出現在鬼王麵前,金光閃閃的右手徑直插進了鬼王的胸膛裏,一把抓住了那顆夜明珠!


    鬼王還在仰天嚎叫,在河六四的手插進胸膛的一瞬間,鬼王猛地低下頭,用光禿禿的手掌抓住了河六四的手腕。


    雖然鬼王的十指齊根斷去,可僅憑手掌握力,還是抓的河六四手腕生疼。河六四深吸了口氣,死死的攥緊夜明珠,開始奮力向外拉。


    鬼王的慘叫停止了,周圍隻剩下千百魂魄湧進銅錢時,帶起的陣陣風聲。


    河六四牙咬的蹦蹦響,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往外拉自己的手。然而鬼王那雙光禿禿的手猶如一對鐵鉗,死死的掐住了河六四的手腕,令他半分都動不得!


    一人一鬼陷入了僵持,河六四甚至忍不住抬起一隻腳踩在鬼王身上,以增加自己的力量,然而插入鬼王胸膛的右手卻仍舊紋絲不動。


    就在河六四兩隻腳都踩在了鬼王身上的時候,穀天熾終於出現了。


    穀天熾大吼了一聲,狠狠的將鐵掌印在了鬼王的後背上。


    一陣巨力湧來,河六四緊握著夜明珠的右手,瞬間從鬼王胸膛脫離。


    周圍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河六四摔在地上之後,粗重的喘息聲。


    鬼王站在原地呆若木雞,潔白的身軀開始漸漸發黃,直到鬼王變成了一個黃土人像。


    穀天熾一樣喘息著走到河六四身旁,伸手將河六四從地上拉了起來。


    兩個人緊緊的盯著已經變成泥像的鬼王,緊繃的神經卻絲毫沒有放鬆。


    從鬼王體內噴泄出來的惡鬼厲煞,已全數被吸進了銅錢裏,這枚漆黑的銅錢在地上憑空顫抖,表麵上不斷的起伏著,像是有什麽動搖要破體而出。


    河六四走上前熄滅了馬上就要燃盡的引魂香,拿出最後一道黃符包裹住銅錢,疊成八角形,銅錢這才回歸平靜。


    “那些惡鬼,都被封進銅錢裏了?”穀天熾問道。


    河六四看著手中的八角形黃符,點了點頭。


    “那麽多惡鬼厲煞,竟被你如此輕而易舉的封禁,看來老夫拜在你手裏,也無話可說了!”穀天熾苦笑著說道。


    河六四也是一笑,說道:“這些惡鬼厲煞被鬼王禁錮在體內,其實就是鬼王力量的源泉!之前它幾次施展驚天之法,我猜想這些鬼煞的陰煞之力已經所剩無幾了,不然也不可能如此輕易的被封禁!”


    穀天熾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又問道:“你從鬼王的體內,拿出了什麽東西?”


    河六四聞聽,緩緩攤開右掌,一顆溫潤的夜明珠顯現了出來,表麵流光溢彩,一看就是價值連城的珍寶。


    “夜明珠?”穀天熾一愣。


    “不是尋常的夜明珠,這顆珠子裏,恐怕同樣封禁著厲煞,至於為什麽能禁錮成百上千的魂魄,我也想不通!”河六四淡淡的說道。


    穀天熾轉過頭看向已經變成泥像的鬼王,說道:“你是說,它就是靠著這個東西,匯聚鬼煞之力,為其所用?”


    河六四也看向鬼王,說道:“想必就是如此吧!”


    “那它到底是鬼還是泥像?若是鬼,卻非是道法所能敵,若不是鬼,那令人驚愕之妖力,又如何解釋?”穀天熾滿腹的疑惑。


    河六四搖了搖頭,看著手中的夜明珠,說道:“那就看我能不能弄清楚,這顆珠子裏到底有什麽奧妙吧!”


    穀天熾對此當然沒有什麽意見,隻是看著周圍還沒有散去的黑霧,感歎道:“明明已被誅滅,施過法卻未見消散,此鬼當真厲害!”


    河六四望了望周圍依舊濃鬱的黑霧,沉聲說道:“恐這方圓十幾裏,皆被此邪霧籠罩,還需想個法子離去才行!”說著,河六四麵向穀天熾說道:“穀長老助我伏魔,在下感激不已,就先離了師兄的體,回銅鎖中修養吧!”


    穀天熾聞言,點了點頭,說道:“若再有事,隻管喚老夫!”


    說罷,穀天熾白眼一翻,身子軟綿綿的倒了下去。穀天熾已經離開了方既仁的身體。


    河六四急忙扶住方既仁,將他緩緩放在地上。


    然後,河六四拖著疲憊的身體,將封住了方既仁一魄的銅錢給找了回來。順便,也將方既仁的鐵劍一並找到。


    此役雖沒能從鬼王那裏得到什麽有價值的線索,可好在找回了方既仁失去的一魄,也算沒白費功夫。


    沒過多久,方既仁悠悠轉醒,睜開眼便看到狼狽至極的河六四,正坐在他麵前。


    方既仁急忙翻身而起,見自己的鐵劍剛好放在手邊,一把抓起,警惕的望著周圍。


    忽然,方既仁一愣,目光停在了已經變成黃土泥像的鬼王身上。


    “師兄。”河六四虛弱的叫了一聲。


    方既仁急忙扭過頭,湊到河六四身旁扶住了他,問道:“小河!你怎麽樣?受傷沒有?”


    河六四疲憊的笑著搖了搖頭,說道:“輕傷而已,隻是消耗過度,累罷了!”


    聽到河六四沒有受傷,方既仁如釋重負,笑道:“好,好,師兄這就背你回去修養!”


    說著,方既仁作勢就要背起河六四。


    河六四急忙拉住方既仁,苦笑道:“師兄,你且先看看周圍!”


    方既仁一怔,抬起頭環視四周,總算是發現了那濃鬱的黑霧。起先方既仁還隻當是黑夜所致,周圍漆黑一片。


    “這...”方既仁語塞。


    “這是鬼王先前施的邪法,它雖被誅滅,可這黑霧猶在!我讓穀長老退去,喚師兄醒來,也是想讓師兄想個辦法,把這些黑霧驅散。不然這方圓十幾裏,遲早要變成鬼地!”河六四緩緩的說道。


    方既仁點了點頭,說道:“好!待師兄布個陣!”


    “師兄且慢!”河六四再一次拉住了方既仁,“法器全被我用光了,師兄也知道我陣法造詣尚淺,如今沒了法器,我束手無策,這才想要麻煩師兄!”


    方既仁一笑,說道:“沒了法器就不能布陣了?細心看著!”


    說完,方既仁站起身跑開了。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的功夫,方既仁終於跑了回來,拉起河六四,將他扶到鹿其背上,而後自己牽著鹿其走向一處。


    走了一百多步,方既仁將自己的鐵劍遞給了河六四,指著一塊石頭說道:“用盡全力刺進去!”


    河六四倒持著鐵劍,用力揮手一擲,鐵劍應聲刺進了石頭裏。隨即,一陣陣罡風平地而起,呼嘯著吹向東方。


    罡風越來越大,黑霧也被強風拂動,隨著罡風一起,吹向遙遠的深空。


    河六四坐在馬上,目瞪口呆的看著方圓十幾裏內的黑霧,一點點的被吹向高空,直至消散不見。按照這個勢頭,用不了一天,這周圍的陰邪黑霧全都會被吹散的。


    “此乃消陰陣,並無克鬼之威能,隻可喚起罡風,消散陰氣!是澤被黎民造福蒼生的陣法,用不著法器便能布。以前你急功近利,不願學這些粗淺道學,現在可知修道,任重而道遠?”方既仁一邊介紹著陣法,一邊還不忘苦口婆心的教導著。


    河六四怎能不知方既仁的用心,同時自己也覺得羞愧無比,當即真誠地點了點頭。


    罡風吹出了一條路來,兩個人沿著黑霧被吹散的小路離去了。


    而已經變成黃土泥像的鬼王,在罡風平地而起的時候,便化成了細沙,分崩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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