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耳秋那聽似平靜,實則殺氣騰騰的話語,河六四卻回想起了當年,自己剛剛進入囚機道場時的場景。


    那時候,雖然河六四已經在玉虛觀修行了兩年,可在馬歸厄看來,他仍舊是個初出茅廬的門外漢。


    所以,馬歸厄最初讓河六四修煉的,除了打磨自己的護具之外,往日所修的功課也不能落下。而且每天還要清早起床,去到外麵的荒山野嶺上砍柴,不砍五十斤不準回來。


    昆侖山雖是貧瘠荒涼,終年積雪,可在囚機道場的西側,卻還是有著一處隱蔽的枯林。隻不過天長日久受冰寒侵蝕,早已變得堅硬如鐵。


    但最讓河六四不能接受的,是馬歸厄給他的砍柴工具,竟然是一根鐵棒。


    河六四提出了嚴正抗議,訴說鐵棒根本就不能砍柴的一係列理由,結果被馬歸厄一通煙袋鍋給抽了出去。


    從此,在這一望無際的深林當中,河六四手握著杯口粗的鐵棒,叮叮當當的敲打著樹枝,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那打棗呢!


    一開始,河六四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用上了一整天的功夫,虎口都震裂了,最多也隻能敲出來十斤柴火。任務指標沒完成,回家先是挨頓揍,然後就得餓著肚子進行摸底考試,隻要不及格,又是一通樹枝。


    河六四心裏那個恨,自己每天出去砍柴,哪有時間溫習功課,這糟老頭子還真拿自己當牲口使喚了。


    不過,挨揍歸挨揍,馬歸厄還是指點了河六四敲柴火的敲門。


    “傻小子,不能用蠻力,要使巧勁兒!”


    “巧勁兒?”


    “對!先敲一下,樹幹顫抖的時候,敲準薄弱之處,丹田定氣,推勁入手,看著!”


    說著,馬歸厄拿過鐵棒,在一顆腕粗的樹枝上一劃,樹枝立即嘩啦啦的開始顫悠,馬歸厄一推腕,鐵棒棒尖狠狠地點在樹枝根部,樹枝應聲而斷。


    “看著沒?結實的地方,震動小,明白了吧?”


    河六四接過鐵棒挑挑了一枝樹杈輕輕一劃,然後學著馬歸厄推腕而出,鐵棒精準的點在了樹杈上,可樹杈隻是稍稍晃了晃。


    “傻小子,”馬歸厄笑罵,“修行內勁,是逆天之事,你以為是小娃子過家家呢?這還隻是用點巧勁兒,真要讓你用內勁去禦劍飛符,你還不得練上個十年八載?”


    “巧勁兒...”河六四若有所思的看著鐵棒,想了一會兒之後,重新劃了一下樹枝,河六四腕子柔和的一挺,鐵棒順勁而出,再一次精準地點在了樹杈上。


    隻見樹杈哢嚓一聲,被鐵棒擊打的地方應聲裂開了一半。


    “喲?”馬歸厄一見兩眼放光,“好小子!腦瓜好使!去吧。”


    河六四也挺高興,想不到馬歸厄這招這麽厲害,這要是捅在人身上,還不當場給人捅個半死?


    不過,高興了沒兩天,河六四就後悔了。


    短短兩三天的功夫,河六四已經掌握了鐵棒劈柴的敲門,五十斤柴火,半天的功夫就打完了,可完成指標之後,河六四就犯愁了。


    五十斤柴,自己怎麽拿回去啊。


    河六四到底隻是個十五歲的孩子,雖說小小年紀已經竄到了一米七大高個,可是身材,還是偏瘦。


    五十斤柴,也隻好分成了兩次扛回去,代價就是,一通樹枝。


    河六四心中那個罵!天天咒這老頭子不得好死,可是罵歸罵,為了晚上能吃口飽飯,河六四還是勤勤懇懇的完成著每日指標。


    說起吃飯,河六四對馬歸厄就沒什麽脾氣了。馬歸厄教河六四的時候凶巴巴的十分嚴厲,可做飯卻絲毫不比婦女差,雖說隻是粗茶淡飯,做的是相當可口了。


    而且,天罡教的教規並不是像想象中那樣,清口寡欲,酒肉不沾。馬歸厄凶歸凶,給河六四的夥食可以說是很豐盛了,雖說不是什麽大魚大肉,可清蒸雞煮雞蛋,紅燒魚豆腐湯,天天變著花的來。


    河六四天天受盡了折磨,可架不住嘴饞,一想到那些香噴噴的飯菜,就什麽罪都願意受了——畢竟在山下可不是能天天吃上肉的。


    好菜好飯緊著給河六四,馬歸厄卻隻是喝喝粥,啃啃饅頭吃點鹹菜,就好像是自己舍不得吃,全都給了河六四一樣。


    起初河六四還怪不好意思的,一個勁兒的把雞腿魚身給馬歸厄夾,馬歸厄看著挺高興,可臉上卻還是凶巴巴的罵了河六四一通。


    河六四心說你個老不死的好心當做驢肝肺,於是也就不管馬歸厄了,隻顧自己大快朵頤。


    雖說馬歸厄吃沾葷腥,可那酒葫蘆卻從來沒離過身,沒事兒就喝上一口。河六四聰明至極,明白馬歸厄好菜好飯的供自己,其實就是讓他好好長身體,既然如此那就別客氣了!一個月下來,吃的河六四身體一天比一天壯實。


    轉眼間,五十斤的柴火河六四已經背了一個月了,也不知道這馬歸厄每天要這麽多柴火幹嘛。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鐵棒劈柴所用的巧勁兒,河六四用的已經是爐火純青,半天的功夫,就把一天的指標幹完了。


    河六四美滋滋地想著,這下自己就有時間睡個午覺,然後翻翻古籍,應付晚上的摸底考試。


    可還沒等高興兩天,河六四就後悔的想死了。


    馬歸厄從當做倉庫的茅屋裏,翻出了一副鏈甲。


    這副鏈甲,是由精鐵打造,穿在身上如同緊身衣一樣,從頭到腳密密麻麻的裹著,就能露出來一張臉。


    而且,看起來像是襯衣襯褲一般的鏈甲,竟然有近一百斤重!


    馬歸厄的要求很簡單,穿著鏈甲去砍柴,除了解手,死都不能脫!


    河六四欲哭無淚,早知道要穿這麽一副重甲,自己耍耍滑,磨蹭一天再把那五十斤柴背回來多好!現在穿上鏈甲別說解手,蹲下去就別想起來!


    心中把馬歸厄祖宗十八輩都罵遍了,可是看著馬歸厄手中的樹枝,河六四也隻好忍辱負重了。


    剛開始,穿著百斤重的河六四隻能勉強站起身,其實要不是河六四背了一個月柴,站都別想站起來。


    雖說站是能站起來了,可想要出去砍柴,可費了大勁了,光是走到前院開大門,河六四就能走上半個小時,而且中間還要歇上幾氣兒。


    等到行至平日裏砍柴的地方,河六四用了整整一天。


    三裏路,一千五百米,雖說林中道路曲折難行,可在外人看來,需要走上整整一天的確有些誇張了。


    其實,隻要穿上那副鏈甲,就知道到底有多難了。


    就因為馬歸厄除了要求河六四做什麽都要穿著鏈甲之外,平日裏走路,必須使用華陽真經當中所記載的,一門叫做化餘經天步的輕功。


    華陽真經,是天罡教創教祖師華陽子所創的道家典籍。


    而在其中其中,有專門一個章節,主要講解各種搏鬥之術,什麽兵刃技巧,以及身形步法,布陣驅符等功夫。


    分為身、兵、撲、陣、符幾篇等文章,雖然隻有一章,卻用了巨大的篇幅去講解。


    馬歸厄告訴河六四,這幾章搏鬥之術,其實就是配合華陽真經來修行的道家無上典籍。


    華陽真經主內,搏鬥之術主外。修習華陽真經練就內勁,然後使用其中的搏鬥奇術玄技,練至大成,能上天入地,無所匹敵。


    而這化餘經天步,就是‘撲’一章中,第一篇所記載的內容。


    化餘經天步並不是什麽厲害的步法,它的作用也隻是能讓人長途奔襲卻毫不疲憊。但是,使用化餘經天步時的姿勢,就有些不好看了。


    兩隻胳膊左一下右一下的畫圈,兩隻腿也不能像平時跑步時那樣,而是必須像跳遠一樣,一下一下的蹬,每蹬一下必須躥出去兩米以上,並且還要跳起來!左腳蹬一步,右手就要順時針擺一圈,右腳蹬左手就要擺。


    起初剛學的時候,河六四差點累死,這種跑法一蹦一跳的,非但不快,而且還極其消耗體力!但是通過修習華陽真經,河六四學會了呼吸吐納、沉心藏勁的法門。從此之後再使用化餘經天步,腳下運勁蹬地躍起,河六四深呼濁氣,渾身放鬆,胳膊再隨之一擺,一股清靈之氣竟然自己湧進肺裏!如此一來,河六四健步如飛,跑上三裏路,居然大氣都不喘,身上一點汗都不出。


    但此時的河六四身穿著百斤重的鏈甲,而且這鏈甲奇緊無比,就跟上了螺絲一樣,動一下都要使出大力,更別提一蹦一跳的使用化餘經天步了。


    可是,馬歸厄拎著樹枝跟在身旁,河六四也不得不照令行事,哭喪著臉,走著化餘經天步。


    河六四深吸了一口氣,咬著牙蹦了起來,別說兩米,這一步隻蹦出去不到半米遠,而且每蹦一下,腳底下便是一寸來深的腳印。然後落地之後,胳膊才慢慢悠悠的擺了一圈,給馬歸厄都氣樂了。


    如此,又是過了一個月有餘,河六四才勉強能在一個小時內,跑出三裏遠。


    可是砍柴就又讓河六四頭疼了,穿著這麽重的鏈甲,還想推腕使出巧勁,簡直就是白日做夢!所以,河六四又一次回到了叮叮當當的使用蠻力敲樹杈的日子。


    可馬歸厄卻表現的無所謂,也不打也不罵,飯也讓吃,覺也讓睡,柴砍不夠也沒事,隻要河六四老老實實的跑步就行。


    一個月下來,河六四從一天的時間,縮短為一個小時。鐵棒劈柴也從蠻力敲打,漸漸變成了勉強用出巧勁。柴火也從一天不到一斤,變成了一天能砍出十斤有餘。


    馬歸厄看在眼裏,心中無比的欣慰,凶巴巴的臉,也柔和下來了。


    又是半個月,河六四的身形已經從寸步難行,變成了輕而易舉,雖說看著還是顯得很笨拙,可這已經是天大的進步了。


    化餘經天步。


    想到這裏,河六四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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