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才是最會隱藏的高人。得到了我的敬重,慕辭的敬重,卻原來我們的敬重都隻是皇兄算計的結果。”獨孤連城這會兒是打從心底裏佩服獨孤連雲。


    若隻論心計,他絕非獨孤連雲的對手。


    “我不算計,皇位不會屬於我,慕辭也不會在大婚當日改嫁於我。”獨孤連雲起身,走到梅花樹下:“你的童年與我相仿,我念在這點情分,把你當成親兄弟,可也是你,奪走了我最心愛的女人。小時候,你被你母妃折磨,是我救了你。可你知道我被人下毒的時候才多大嗎?我的運氣可沒有你好,並沒有人來救我,我隻能自救。卻也因此,我落下了病根,每到發病時便不能自控,失去理智。”


    當然沒人知道這些年他經受了多少的折磨。若非身不由己,頻頻毒發,他又怎麽會讓獨孤連城有機會登上皇位?


    他的身體再不醫治,不出一年他便會徹底失去理智,變成瘋子。


    到那時,大夏國也不可能要一個瘋子當皇帝。


    他籌謀已久才得來的皇位,就隻能白白送給了他的好弟弟,這個最終奪走慕辭的男人。


    獨孤連城始終想不通的事,這會兒才總算理清了頭緒:“原來你封我為皇太弟是身不由己,可為何不是陵安王?”


    “你覺得陵安王的性子能堪當重任麽?”獨孤連雲冷冷一笑:“大夏交到他手上,遲早亡國。”


    “那為何不是周王?”獨孤連城還是不解。


    雖然有很多兄弟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但周王是不錯的選擇。


    “他野心太大,在他和你當中作選擇,我覺得你更適合。”


    獨孤連城了然:“當然,在你看來,我比周王更好掌控。”


    因為他對獨孤連雲不設防,自然不會想到獨孤連雲隻把他當成棋子。


    “事實證明,我看走了眼。你當上皇帝後,政績斐然,隻是子嗣單薄一些。但是,你對她很好。我以為,你不會心悅她的……”獨孤連雲閉上雙眼。


    扶獨孤連城上位是他犯下的第一個錯,留慕辭在皇宮是他犯下的第二個錯誤。


    正是這些錯誤,讓慕辭離他越來越遠。


    “不說你沒想到,連我也沒想到。正如慕辭所言,我和她是宿世姻緣,無論我和她以何種麵目開局,最後她都會成為我的女人。”提起慕辭,獨孤連城臉上的戾氣盡散:“哪怕是到了下一輩子,她還會是我的女人,你相信麽?”


    獨孤連雲不以為然:“你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這一世都還沒過完,便想著虛無飄渺的下一世,可笑。”


    獨孤連城啞然失笑:“我以前也不信,但現在信了。”


    他隻希望下一世,是他對慕辭好,慕辭不要再因為他而受到傷害。


    “上回在定山寺,並非我對你下殺手。我自小和你的情分不假,就算有一日要兵戎相見,我也希望來一個公平對決。”獨孤連雲端正顏色道。


    “可你做的事並不磊落。你派慕瑤進宮,派李婉兒進宮,在陵安王府安插你的人,又在慕桐的身邊安插女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說明你不磊落。”獨孤連城在獨孤連雲身邊站定。


    獨孤連雲許久才道:“我隻是習慣了想知道她的一切,在她很小的時候,我就把她當成我命中注定的女人,偏偏她嫁給了我,我卻把她留給了你。”


    獨孤連城明明很討厭慕辭,他以為留下慕辭沒關係,隻要獨孤連城不對慕辭動心,慕辭就不會有任何危險。


    偏偏事情的發展在他的意料之外。


    那麽討厭慕辭的獨孤連城,最後竟然逼迫慕辭委身於他,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他留下慕辭在皇宮,竟然是萬劫不複。


    “皇兄,你罷手吧。你相不相信,無論你怎麽掙紮,最後都是一樣的結果,你不可能贏我,這個天下是我的,慕辭也是我的,你做再多也是徒勞。你若執迷不悟,受苦遭罪的隻會是大夏子民。”獨孤連城輕拍獨孤連雲的肩膀:“你應該看看如今的夏國,再想想你自己是什麽樣的身份。在世人眼裏,獨孤連雲是已故去之人;在慕辭心裏,她的男人隻有我。對了,我明日便會掰下封後詔書,擇日再舉行封後大典。”


    他說完,便頭也不回離開了梅花閣。


    獨孤連雲看著獨孤連城的背影,恍若石化。


    在今日之前,他還自信滿滿,以為可以光明正大贏獨孤連城。在和獨孤連城談過一次之後,他發現所有的信心消失無蹤。


    如果這是獨孤連城的攻心計,那麽獨孤連城成功了。


    周真枯站了約有半個時辰,才忍不住開口:“公子,夜深了,不如出宮吧……”


    獨孤連雲輕咳了好幾聲,喉間一股腥甜再也沒忍住。


    周真沒想到獨孤連雲會突然咳血,她嚇白了臉:“公子還好嗎?先出宮,讓徐神醫幫公子看看。”


    “無礙,老毛病了。”獨孤連雲頹然坐下:“隻是突然感覺有點累。”


    “公子若累了,先找個地方歇一歇。”周真忙攙扶著獨孤連雲往室內而去。


    她打來了水,幫獨孤連雲擦拭唇角。借著昏暗的燈光,她看到獨孤連雲慘白的臉色,難掩擔心:“公子這是何苦呢?”


    身子本就不好,還為了謀奪皇位而殫精竭力。


    偏偏做了那麽多的布署,在姐姐的心裏在意的仍然是今上。


    “我對權勢的渴望,遠遠不及對你姐姐的渴望。”獨孤連雲輕歎一口氣:“若我那一年沒見到慕辭,就不會為她傷神了罷?”


    喜歡上一個永遠不會喜歡自己的人,這才他最大的悲哀。


    “公子何苦為難自己?姐姐現在過得很好,那不就行了嗎?”周真實在是不能理解,為什麽喜歡就要占為己有。


    這世間有那麽多的不如意,她覺得能解決溫飽,不需要挨打,日子就算好過。


    “不行,得不到慕辭,我大概會死不瞑目吧?”獨孤連雲強壓下心頭的無力感,起了身:“走吧,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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