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兒子,你生了兒子再說吧,生不出兒子看老娘怎麽收拾你。”


    老婆子黑著臉把病床拍得呯呯響的,把黃嫂子嚇得縮起了腦袋,低頭就著搪瓷缸便是大口吃起來了早飯,心頭的想法半點也不敢提了。


    黃大娘可不是那種好說話的小姑娘,問了不僅要不到肉,說不定還要給打一頓。


    這世道真不公平,像那種嬌滴滴什麽也不會幹的小姑娘,天天大魚大肉的。


    像她整天像老黃牛一般的幹活,連吃飽都是奢望。


    明明都是女人,為什麽她的命這般好,可以找到這麽好的婆家?


    當然,黃嫂子是絕不相信陸霜 一個嬌滴滴的女人可以自己賺錢養活自己的。


    所以,她吃得這麽好,住著單人病房,一天到晚有醫生給她檢查輸液,她都覺得是婆家與丈夫太能幹的緣故。


    帶著委屈的心情含淚吃完了一碗紅薯稀飯,黃嫂子依然覺得餓得心口發慌。


    不過,她知道再問黃大娘也不會再給她送早飯,便把搪瓷缸蓋好,遞給自己的婆婆。


    黃大娘把眼睛一瞪:“怎麽?吃完了不把飯盒洗幹淨,還等著我去給你洗呀?你怎麽不上天呢?”


    “娘,你別生氣,我馬上去洗。”


    黃嫂子聞言臉色一白,連忙把搪瓷缸拿過來,艱難地扶著肚子站起來,打算去廁所的水龍頭上衝洗幹淨。


    隻是,她走出沒幾步,忽覺肚子一陣劇痛,情不自禁彎腰蜷曲起來,捂著肚子扶著床邊,手中的搪瓷缸也摔到了地上。


    黃大娘見狀不禁一驚,又憤怒地尖叫起來:“起來,你這懶婆娘,為了偷懶不洗碗,居然敢摔飯盒,你作死了你?”


    她伸手用力一推黃嫂子的肩膀,黃嫂子痛得渾身無力,頓時被她推倒摔了下去。


    病房另外幾個孕產婦見狀不禁驚恐地大叫一聲:“啊,摔了,她流血了,下麵流血了。”


    “什麽?不會是快要生了吧?你這老婆子好惡毒,明知道她大著肚子還打她?”


    “要命了,流了好多血呀,快叫醫生呀!”


    黃大娘還沒開口,病房幾個舍友挺著肚子紛紛斥責黃大娘,倒把黃大娘嚇得連連後退。


    “這也怪不得我呀,是她自己故意摔的,我又沒用力,她還故意摔飯盒,真 是反了天了。”


    正說著,一名護士手執一個本子和筆走進來,一邊叫道:“306二號床,昨晚不是通知你們去做b超的嗎?做了沒有?啊!怎麽回事?”


    護士看到二號床的孕產婦弓著腰躺在地上,下身的褲子血水慢慢染紅了一大片褲子,不禁急了起來:“怎麽回事?你們千萬不要動她,我馬上讓人過來送她去產房。”


    很快,兩個身形粗壯的女護工推著床車過來,小心翼翼把黃嫂子扶上病床上躺好,把人送去產室,一邊催促黃大娘去交費。


    黃大娘遲遲疑疑的:“昨天不是交了五塊錢了嗎?”


    一名護士板著臉回過頭來:“大娘,你那兒媳婦檢查,抽血,b超什麽都沒做,還有手術和住院,五塊錢怎麽夠?你至少再存上二十塊保證金,等出院後多退少補呀!”


    “生個孩子二十塊?你們怎麽不去搶?我請個接生婆在家生,給兩塊錢紅包就可以了,哪用得著這麽貴?”


    “大娘,既然兩塊錢可以在家接生,你為什麽還要送醫院呢?”


    中年護士毫不客氣的話,說得黃大娘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嘴巴嚅嚅的一時不知怎麽反駁。


    但是,讓她去交錢?她遲疑了許久,終於說道:“我身上沒錢,我找我兒子去。”


    黃大娘說著撿起自家的飯盒,一溜煙跑了。


    黃嫂子送到了產室,兩個婦科醫生一邊給她做著胎檢,一邊問護士道:“昨天下午入院的?心電圖,b超,血常規這些報告呢?”


    一旁的護士滿臉為難地搖頭:“還沒做——”


    “還沒做?護理部是幹什麽的?沒提醒孕婦先做常規檢查嗎?”助產護士頓時沉下了臉。


    小護士一臉苦臉地搖頭:“怎麽可能沒去提醒,昨天我們一連提醒了好幾輪了,可是,除了測血壓和肺活量,其他的問她都不做,說她就過來生個孩子,其他的不用。”


    另一名護士氣憤的說道:“她婆婆還說了,昨天已經交了五塊錢保證金了,死活都不肯再交,說家裏請個接生婆隻要兩塊。”


    “那她怎麽不請接生婆?送醫院幹嘛?”


    助產護士沒好氣地斥著,身後主治陳醫生卻歎著氣道:“胎位不正,臀位,雙足朝宮口,肯定是接生婆發現不對不肯接生,才送到醫院來的。”


    “臀位?胎位不正都不去照b超?她找死呀?”


    助產護士聞言一驚,回頭看去,陳醫生已經簡單給孕婦檢查了下大概,很快得出了這個結論。


    黃嫂子已經疼得快暈過去了,助產護士生氣地一邊給她脫褲子一邊問道:“你在家裏知不知道自己胎位不正?”


    “知道。”黃嫂子勉強點了點頭,虛弱得幾乎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知道,知道了也不跟醫生護士說?也不去檢查和照b超?你知不知道這很危險,你這個隨時有難產的風險,大人危險,孩子更危險?他隨時有窒息的風險。”


    “醫生,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兒子,一定要救他。”


    “是不是兒子也說不準呢!”


    “不,他是兒子,他一定是兒子,你們把我的兒子還給我——”


    助產護士一邊幫著陳醫生做著準備工作,一邊惱怒地斥責著。


    不料,虛弱得幾乎沒力氣說話的產婦忽然一下來了神力,一雙皮包骨頭卻粗糙不堪的手死死攥住護士的手腕厲聲尖叫著。


    陳醫生與助產護士都嚇了一跳,護士下意識怒吼道:“放手,你幹嘛?還要不要生孩子了?你孩子還在你肚子裏呢,抓著我的手嚷嚷什麽?”


    黃嫂子一雙滄桑疲倦的眸子似充了電般發出淩厲的光芒:“你必須跟我保證,他一定是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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