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風塵仆仆,兩人到了瞑洲,何千緣故意拖拖拉拉,原本一天的行程硬是被她拖成了三天。


    隻為讓自己更像是一個孱弱,手無縛雞之力的瞎子,以降低莫以塵對自己的防備之心,更方便她搜尋哥哥散落的靈魂。


    在裝殘這方麵,何千緣還是挺有天賦的,小時候為了活命,沒少裝傻充愣,深入骨子裏的,痛苦的記憶,也許一輩子也抹不去。


    瞑洲,實力稍強於汕洲,但同樣,青壯年稀少,發展緩慢,因天空時常被幽藍色的蝙蝠覆蓋,常常暗日無光,故而得名瞑洲。


    但昏暗的自然環境使瞑洲人天生擁有敏銳的視力和發達的聽覺,所以,瞑洲人經常擔任軍編的探查員和放哨人,以及時通知人們危險的到來,這使得瞑洲雖然在九洲的動力方麵沒起什麽作用,它的地位卻不可小覷。


    因此,瞑洲人大多目中無人,自命不凡,在統軍中也時常惹是生非,這讓其餘大洲的人都反感他們,表麵恭順,實則背後咒罵不絕。


    在瞑洲,監城官的領頭家族是巫馬家,要想招募新成員,就要過巫馬家這一關。


    雖說巫馬族長--巫馬明,是老宿堂的在任長老之一,頗有威望,且好說話,如果和他商議征募的事宜,還會好些。


    但現如今,他已不再管征兵的事,而是由他的孫子巫馬聰全權負責,他的兒子巫馬澤也隻是輔佐。


    並且巫馬聰偏偏又是個難啃的硬骨頭,油鹽不進,奸詐狡猾,陰狠毒辣,因勘探能力出眾,他在瞑洲一直受人追捧。


    莫以塵知道在瞑洲將會有一場硬仗等著他,一路上他沉思著,俊朗,不露心思的眉眼竟不自覺地皺在了一起,絲毫沒察覺裝瞎的何千緣正偷偷地關注著他。


    看著莫以塵難得發愁,她心裏幸災樂禍,希望莫以塵一直忙於招募的事,就無心關注自己的一舉一動了。


    ‘’你有心事吧,我聽你的呼吸聲急促,內力躁動不安,是擔心招募之事不順利?’‘


    莫以塵沒想到那雙空洞的白眸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從小一帆風順,從容不迫的他竟也有了一絲慌亂。


    他自小熟悉的是領兵和參悟人心,對人際交往這一領域,實在是有些有心無力,故而師父才會讓他負責安撫和招募之事。


    從來習慣獨當一麵的莫以塵,第一次開口向他人傾訴,也許是因為之前沒人願意聽他訴說,不熟悉。


    也許是因為傾訴的對象是她,他連傾訴都有些許吃力,全不像少年老成的莫以塵。


    不久,他們到了瞑洲的中心,瞑洲多是廣袤的平原,植被稀少,種類多是矮叢灌木。


    牧草綿延千裏,牛羊眾多,特有吸血的蝙蝠,時常在天空集聚,異化,獵殺牲畜,這困擾了瞑洲人數十年。


    天色漸晚,兩人找了一間客棧落腳。


    ’‘客官要幾間房,需不需要送些茶水上樓?’‘老板熱情地招呼道。


    ’‘兩間相鄰近的客房,麻煩’‘。


    ’‘這位公子,實在抱歉,相鄰近的客房已盡數滿客,要不您換換別的房間,獨立閣樓也是不錯的,價格地道’‘。


    ’‘兩間獨閣客房便好’‘,何千緣提議道。


    心裏盤算著今晚去勘探瞑洲中心城的主意,兩間獨立客房方便出走,巴不得趕緊甩掉他,免得引起莫以塵的懷疑。


    要了房間,用過晚膳後,兩人各自回了房間。


    夜漸深,油燈稀,城鎮進入了夢鄉。


    深夜,何千緣偷偷出了客棧,星光黯淡,漆黑一片。


    但對於早就習慣黑暗的何千緣來說,辨別方向並不是難事。


    一路摸摸找找,很快到了一處人家,這戶人家早已無人居住,破敗不堪,隻有偶落的黑鴉還記得這處廢墟。


    這是哪裏?


    好像是哥哥的家?


    沒錯,這是哥哥林泫當騫夫以前的家,遭禍後,林泫便離開了這裏,流浪九洲,四處為家。


    哥哥曾經總是向何千緣講述自己家鄉的故事,但他卻再也沒有回來過。


    沒想到,歪打正著,何千緣竟然摸到了這裏。


    大概是心意相通吧!


    何千緣進入這座久無人跡的住宅,環顧四周破敗的景象,想象著哥哥兒時在這兒的點點滴滴,幻想以後和哥哥在這無憂無慮的生活。


    抬頭望著清朗的夜空,何千緣唯一想到的就是家人,唯一重要的也是家人。


    不知不覺中,她竟在院子裏睡了過去,等她醒來,夜已過半,本想著能趁夜色摸清楚城中的情況,沒想到睡了過去。


    自從來到瞑洲,她就覺得心中莫名的安心,也許是因為這裏是哥哥的故鄉。


    即已至此,何千緣幹脆將宅子仔細摸索了一遍,以此也算是彌補了哥哥的遺憾。


    她在寂靜的庭院裏漫步,享受著來之不易的安寧,回味著與哥哥的匆匆數年。


    繁星,幽庭,青草迷香,萬籟俱寂,一切都很美好,天空中幽藍的燦星越來越亮,逐漸向城中逼近。


    何千緣眉頭皺在了一起,再細細看,發現不妙。


    ‘’不對,不是星星,是幽藍蝙蝠,它們要攻擊城鎮了!‘’


    何千緣意識到了不對勁,趕忙想去擊殺蝙蝠,但一想到有可能會暴露身份,她猶豫了。


    可這裏畢竟是哥哥的家鄉,她不能袖手旁觀,她還是卸去了偽裝,趕往了蝙蝠聚集地。


    幽藍的蝙蝠匯聚成巨大的藍色旋渦,在空中盤旋,尋找目標,所過之地,所有血肉之軀都被啃食得隻剩下骸骨。


    一時間,寧靜的夜晚變成了血蝙蝠的饕餮盛宴。


    何千緣,本來不會法術,但哥哥臨死前將自己所有的內力都輸給了奄奄一息的何千緣,這讓她活了下來。


    再經過在舊陸三年的拚死磨煉,她的法力甚至可以和莫以塵媲美。


    何千緣趕在血蝠發起下一輪攻擊之前,來到了事發地。


    看著地上殘破不堪的動物殘骸,心裏還是有點難過的,她明白必須先將血蝠引離居民區,再想辦法消滅它們。


    於是何千緣割破自己的手臂,利用血腥味吸引嗜血的蝙蝠,奏效了,大群的血蝠受不了鮮血的誘惑,像饑餓的貪狼,猛地向何千緣撲去,她快速將它們帶離了城區,引入了草原。


    受驚的人們緩緩從地窖裏爬出來,發現血蝠群已然退去,便收拾起了殘局,沒人知道是誰舍命救了他們,大概隻有星星知道了。


    漆黑的草原上,一團藍色的亮斑窮追不舍,何千緣靈巧的躲避著血蝠的撕咬,在一處枯灌叢前停住了腳。


    她引誘蝠群進入灌叢,並趁機施法,火燒了這群嗜血的魔鬼,烈火吞並了幽藍的蝙蝠,紅色戰勝了藍色,暫時安寧。


    不料,這一幕被一個牧民看到了,將趕殺血蝠的何千緣當成了縱使蝠群作惡的凶手。


    便大聲呼救著,抓人,有人縱妖傷人了,四方牧民都被吵醒了,他們搶著要抓住殘害牲畜的罪犯。


    何千緣氣不打一處來,痛恨誣蔑她的人,但礙於不能暴露身份,便忍氣吞聲,迅速離開了,回到了相隔很遠的客棧,見客棧並未被吵醒,便睡下了。


    第二天,清晨,有人故意縱妖的事被傳得沸沸揚揚,鬧得全城人心神不寧。


    莫以塵也聽房客們議論紛紛,了解事情後,他敲響了何千緣的房門。


    ‘’馬姑娘,該出發了‘’。


    ‘’來了......‘’


    兩人踏上了前往巫馬家的路程,一路上,人們三五成群地討論昨晚發生的事。


    雖說血蝠襲擊的事在瞑洲時有發生,但從未有人能降服它們,人們便斷定昨晚的白衣女子定是能操控蝙蝠的妖女,之前的事件也是她做的。


    浮想連篇的談話源源不斷地鑽進何千緣惱怒的耳朵裏,她一言不發的走在令她煩躁的路上,手裏的柱杖沉重地敲打著地麵。


    無聲地宣泄著心中的怒火,心裏暗自罵自己,“讓你多管閑事,出力不討好,不如站著看熱鬧!呸呸呸!”


    流言滿天飛,莫以塵察覺到了何千緣的怒氣,便詢問道‘’馬姑娘,你,為何憤怒,是為殘害百姓的異獸?‘’


    ‘’為何憤怒,為愚蠢可悲的人們,為蒙受冤屈,卻不站出來的妖女,看來,無論到哪裏,都一樣,蠢的蠢,慫的慫,和我一樣沒出息‘’。


    ‘’你不信流言‘’。


    ‘’你信嗎?‘’


    ‘’我信眼見為實‘’。


    莫以塵的話讓何千緣得到了一絲安慰。


    ‘’那……三年前的流言,你信過嗎?‘’


    何千緣突然問道,她空洞的白眸緊盯著莫以塵明亮深邃的眼睛。


    卻見他目光堅定地回答道:‘’從未,因為我始終信一個人......''''


    三年前,又有何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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