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山穀中本來的寂靜被一聲巨響打破,山石從峭壁上墜落。


    百裏齊陽手持長矛,在月光下威風凜凜,頗有少年將軍的氣魄。


    不一會,數十隻沙鱟就騷動起來,在幾聲更顯沉悶的怒吼中,傾巢而出,沿峭壁而上,一擁而上,撲向了百裏齊陽。


    百裏齊陽幾下躲過進攻,翻身跳下了峭壁,輕巧落地,迅速躲到了一旁。


    此時徐嘯傑出場了,隻見他渾身散發著熒光,順手還將手裏的熒粉拋在了空中,劃出了一個優美的弧線,就是顏色太招搖了,生怕別人看不見似的。


    果不其然,沙鱟被吸引了,徑直朝那鮮豔的熒光衝去,徐嘯傑麵不改色心不跳,直接往嘴裏塞了一把藥丸,然後深呼一口氣,轉身,開跑!


    隻是一瞬間,徐嘯傑就跑開了數丈遠,沙鱟緊隨其後,百裏齊陽見狀趕忙跟在後麵,還不忘向空中施法發個信號,告知躲在高處的兩人。


    莫以塵見信號已發,又見遠處的熒點已不易見,就回過身對何千緣說,“跟緊我,撐不住就告訴我,別逞強”。


    何千緣眼神堅定地點點頭,兩人就潛入了漆黑的山穀深處。


    周圍一片漆黑,兩人靠著風隕劍發出的微弱光芒,小心地摸索著。


    靜悄悄的,隻有細微的腳步聲在周圍回蕩,深處時不時傳出幾聲怒吼,穿堂而過的風呼嘯著,增添著細思極恐的恐怖。


    要是在以前,念力還能自由運用的時候,何千緣加上莫以塵,兩人拚一拚說不定就能搗毀這個巢穴。


    但現在何千緣感覺自己弱了好多,不得不依靠莫以塵的保護了。


    兩人在黑暗中摸索了一會,漸漸的,低吼聲越來越清晰,到達一處巨型山洞口,裏麵隱隱約約煥發著詭異的綠光,聲音就是從這裏傳出來的,兩人相視一眼,悄悄走進了洞穴。


    深入岩穴,氣溫漸漸升高,周壁上是觸目驚心的,猙獰的爪痕,在巨大的,空曠的洞穴裏,兩人顯得是那麽渺小。


    再深入,裏麵竟格外明亮,閃著綠光的岩壁旁,隻見沙鱟王後正伏在一堆蟲卵上。


    頭頂還遍布猩紅的點,散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那是人的屍體,還時不時滴落幾滴殘餘的血。


    沙鱟王則在一旁守衛著妻子,身旁還有數十枚和人差不多高的,即將成熟的卵。


    這一家人看似十分美好,一瞬間,何千緣有些心軟了,但一想到它們吃人的場景,就不美好了。


    環顧四周,發現不止一處穴洞,周圍有很多小的穴口,何千緣朝莫以塵點點頭示意一下,就小心地朝其他洞穴摸去。


    隻一眼,觸目驚心,每個小的裏麵還有數十個即將孵化的卵,詭異的光不斷的從它們身上散發出來。


    何千緣雖然於心不忍,想著它們也是生命啊……


    但還是鞠了一躬並施法,點燃了這些還未出生的生命。


    突然,沙鱟王似乎察覺到了蟲卵的異常,立刻騷動了起來,徑直朝何千緣身處的位置尋去。


    何千緣來不及逃脫,隻能躲在正在被灼傷的卵旁邊,四散的火星不斷的咬著她的皮膚。


    盡管疼痛難忍,她還是一聲沒吭,不然,兩個人都得折在這,現在隻能為莫以塵爭取時間,讓他有時間擊殺沙鱟王後,殺一個也能摧毀它們的繁殖。


    沙鱟王在發現蟲卵被毀後,瞬間狂躁了起來,揮舞著可怕的觸手,想要把入侵者撕成碎片。


    就在它即將發現何千緣的時候,身後傳來劍刃的聲響和王後的慘叫聲,數十道星藍的風刃在洞穴中劃過,將王後傷的藍血橫流,它還是死死守在卵上,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


    沙鱟王見妻子被傷,瞬間暴怒,撲向了莫以塵,此時莫以塵執劍而立,眼神冷厲,出手迅猛,直擊要害。


    沙鱟王本就暴怒,心神不穩,幾下都沒有擋住,不一會就身負重傷,轟的一聲,倒在了王後身旁。


    收了劍,莫以塵趕忙跑過來查看何千緣的情況,見她潔白的衣袍被燒出了星星點點的小洞,脖頸上也有不少燒傷,臉被烤的紅紅的。


    就算是這樣,何千緣還是硬擠出一個輕鬆的表情,“成功了,比想象的要順利嘛,看來哺育期的異獸還是很好對付的”。


    莫以塵卻一臉嚴肅,“你還逞強”。


    說著就將自己的衣袍撕下來一塊,拉過她的手給她包紮,眼裏滿是心疼和自責。


    何千緣忍著痛,有些局促的不知道向哪裏看,就無意望向了倒在地上的沙鱟雙王,就這一眼,救了他們兩個人。


    莫以塵正在聚精會神地包紮,突然被何千緣用力一推,倒在了一旁。


    因為何千緣的受傷,將注意力集中在了她身上,疏忽了身後的動靜,心緒不寧,沒反應過來,就被推到了旁邊。


    就那一刻,一隻漆黑的,粗壯且鋒利的觸手刺穿了何千緣的鎖骨處,鮮血四濺。


    莫以塵的淡色衣袍被染成了血紅色,幽藍的眼睛也染上了血色,吃驚的看著一臉慘白的,被釘在牆壁上的何千緣,自己手上還攥著沒包紮完的布條。


    那一刻,心仿佛都凍住了……


    沙鱟王抵著殘餘的力氣,趁兩人不備,猛的一擊,刺穿了何千緣的肩膀,為妻兒討回了一籌,可就是它這一舉動,徹底斷送了它們一族的血脈。


    片刻間,一道劍光閃過,沙鱟王刺著何千緣的觸手被斬斷,墨藍的血瞬間四濺。


    何千緣被輕輕扶靠在牆上,臉色慘白,毫無血色,肩上的血洞還在不停流血,莫以塵單膝跪地,小心的為她止血。


    沙鱟王疼的爪牙舞爪,洞穴裏是一片狼藉,藍紅的血液交織在一起,塗抹了這本無色的洞穴。


    沙鱟王強撐著傷勢,再次襲來,忽然一陣狂風驟起,幽暗的風將沙鱟王團團圍住,一股死亡的氣息撲麵而來。


    驚慌中,呼嘯的風聲中夾雜著割破肢體的聲響,以及沙鱟王恐懼的怒吼。


    莫以塵緩緩起身,轉身看向沙鱟王的那一刻,恍如死神降臨,一雙瞑暗的,幽深的眼睛直擊心靈,散發出陣陣寒意,似乎眼前的不是他了。


    沙鱟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在風刃的步步緊逼之下,瘋狂的掙紮。


    莫以塵手持雙劍,隻是一斬,風刃如狂沙般襲來,沙鱟王瞬間被切割成了碎片,血噴的到處都是。


    莫以塵絲毫不在意衣服被染髒了,隻是冷漠的看著這一切,洞穴裏一片死寂。


    莫以塵又將劍指向了旁邊奄奄一息的王後,此時它還是僅僅護著身下的卵,莫以塵麵無表情的一步步逼近,死亡的氣息將斑斕的洞穴吞噬。


    穴內風起,殺氣肆虐,眼看就要舉劍劈過去,一聲軟軟的,空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莫以塵循聲望去,隻見一隻雪白的小獸正趴在何千緣身上,似乎很是焦急的舔舐著她蒼白的臉頰。


    莫以塵很是厭惡,一施法,將小獸甩到了,似乎很抵製它靠近何千緣。


    小獸雖然受了驚嚇,但還是不依不饒的不肯走,還竄到莫以塵腳下扯他的衣角,不知為何,莫以塵的神智恢複了一些。


    風隕劍插在地上,白皙的手扶著劍柄,隻感到頭痛難忍,漸漸的風停了下來,令人窒息的感覺消散了一些。


    莫以塵扶著額頭,隱約聽到有人在叫自己,“莫以塵……”


    “千緣……”。


    原來何千緣醒了過來,她強撐著身體靠在牆上,睜開眼睛,隻覺得自己右肩撕心的疼,包紮著的衣條已經被浸滿了血。


    映入眼簾的是周圍一片狼藉,碎成塊的沙鱟王,還有扶劍而立的莫以塵,腳邊還有一團雪白。


    隻不過莫以塵的氣息完全不像他,充滿著恐怖的窒息感,她毫無氣力的喊著莫以塵的名字。


    出乎意料的是莫以塵竟然聽見了,好像聲音穿過時空,直抵他的心裏。


    莫以塵再聽見何千緣的呼叫後,意識更加清晰了,眼睛漸漸明亮起來,手中緊握的風隕劍也被丟在了地上。


    “千緣,我……”


    莫以塵還沒來及說話,洞外就傳出了一陣一陣的聲響,洞穴搖搖晃晃,好像下一秒就要塌下來了。


    不一會,數十隻沙鱟就出現在了洞穴口,將出口死死堵住,絲毫不給生還的機會,看來它們是感受到雙王的危險就掉頭回來了,不知徐嘯傑和百裏齊陽脫身沒有。


    沙鱟群步步緊逼,想把莫以塵撕成碎片,突然它們似乎注意到了靠近洞口的何千緣,幾隻轉而朝她撲去。


    眼看鋒利的刺手就要紮上她慘白的臉,一道藍光閃過,瞬間成片,星血四漫,殺戮再次上演。


    洞外,月光下,兩個人影正急匆匆的趕去洞穴,其中一個人跑得飛快,而另一個人身上傳出叮叮當當的聲音。


    “徐嘯傑,你等等,你去有什麽用,救兵一會就到,你去找死嗎?要去也是我去,你站住!”


    百裏齊陽在身後焦急的喊著,可徐嘯傑就好像沒聽見一樣,隻是埋著頭往前衝,生怕自己晚了幾秒,一切就晚了。


    就算自己武功差,又如何,萬一能幫上呢,那裏可有他的朋友,什麽都顧不上了,隻是往前衝。


    淋漓的汗水在寒夜裏,更增加了寒意,卻澆滅不了少年人的熱血。


    不一會,徐嘯傑氣喘籲籲的來到了山口前,對於怕黑的他來說,這需要巨大的勇氣。


    百裏齊陽上氣不接下氣的趕上他,還沒來及說話,徐嘯傑毅然決然的選擇進去,百裏齊陽吃驚之餘,也跟了上去。


    一進入洞穴,一股腥臭味撲麵而來,夾雜著潮氣和詭異的綠光,小心翼翼進入深處,劍刃的聲音更加清晰,徐嘯傑心裏長舒一口氣。


    “還好,莫以塵他們還活著,那就好,沒來遲”。


    正當他欣喜的探出頭的那一刻,更讓他震驚的一幕在眼前上演,百裏齊陽疑惑的看去,也是一臉震驚。


    隻見綠色的熒光下,屍橫遍地,到處是墨藍的血液,莫以塵此時正側對著他們,那張熟悉的臉上卻是陌生的神情,白皙的皮膚上沾滿了血,整潔的淡色衣袍也被浸成了深色,隻有頭上的發冠還端正,還像平時的他。


    而何千緣一襲血衣,此時正倚靠在旁邊,臉色還是慘白,身上卻並沒有風刃的傷痕,一旁還縮著一團雪白。


    莫以塵本來閃著星光的眼睛此時是毫無光芒,而是凶氣,莫以塵麵無表情的執著劍,看見兩人的那一刻,風刃驟起,殺氣直逼已經僵住的兩人。


    莫以塵執著劍,也把他們當成了不速之客,步步緊逼,百裏齊陽小孩子家哪裏見過這場麵,站在一旁手早就抖了起來。


    害怕之餘,瞥向了身旁的徐嘯傑,徐嘯傑此時一臉沉穩,絲毫沒見驚慌,百裏齊陽開始對他有些改觀了。


    就在兩人以為莫以塵會一劍劈過來的時候,莫以塵卻搖搖晃晃的倒在了地上,狂作的風也消散了,恢複了平靜。


    兩人愣在了原地,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大概是被嚇到了還沒緩過神來。


    徐嘯傑趕忙跑過去,看了看莫以塵的情況,長舒一口氣。


    “還好還好,隻是力竭昏了過去,小少爺,馬姑娘怎麽樣了,傷的重嗎?”


    百裏齊陽沒吱聲,一臉震驚的看著身上被刺穿一個血洞的她,慌亂的不知所措。


    急忙喊徐嘯傑過來,“徐嘯傑,快來,趕緊過來!救人!”


    徐嘯傑剛給莫以塵喂了顆藥丸,就馬不停蹄的跑過去查看何千緣的傷勢,隻見她的衣服已是血紅,包紮的衣條也已濕透,還好有微弱的呼吸。


    徐嘯傑毫不猶豫地扯壞自己最喜歡的衣服,給何千緣止血,好在莫以塵及時給她處理了一下,不然她早就涼了。


    徐嘯傑不斷地流著汗,眉間,臉頰,發絲,都沾滿了汗水,神情既擔心,又有一絲自責,手止不住的開始顫抖。


    百裏齊陽在一旁幹著急,冷靜下來一想,就跑去洞穴外查看情況,以免被遺留下來的沙鱟圍堵,那就功虧一簣了。


    徐嘯傑手忙腳亂的照看這兩人,絲毫顧不上自己身體的疲倦了,原來服用大量藥丸會有副作用,身體會吃不消。


    何況徐嘯傑身體本來就不好,“該死,這百裏家怎麽還沒人來,比我還怕死,等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敲詐他們一番,再鄙視他們”。


    就在徐嘯傑自言自語的時候,何千緣迷迷糊糊地說了話,“莫以塵……”


    徐嘯傑看著他們一起同甘共苦,互相惦念著對方的傻樣子,無奈的笑笑。


    “都這樣了,還是先顧自己吧,兩個硬骨頭,真是沒辦法”。


    雖然嘴上吐槽著,可心裏還是會為他們祝福的,被他們感動著,也向往著他們浪漫的情意。


    終於,包紮好後,蹭了蹭額頭的汗水,徐嘯傑癱在了地上,嘴角還是掛著微笑,因為他們是自己的朋友,是可以不顧一切去信任的家人。


    一切都值得。


    縱使已經很累了,徐嘯傑還是玩心很重,拖著疲倦的身體,把莫以塵和何千緣的手扣在了一起,才滿意地昏睡了過去。


    隱約中徐嘯傑聽到了陣陣腳步聲,似乎還有回憶的聲音,然後就是黑暗了……


    等到再次醒來,已經是在百裏府邸了,徐嘯傑揉了揉酸脹的肩膀,嘴裏還不忘念叨著,“真是,早知道就不吃那麽多了,腰酸背痛胃脹,就差歸西了,我真是太偉大了”。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自誇世界裏時,耳邊忽然響起一聲譏笑。


    “對,你厲害,睡了四天了,誰能比得過你啊,都沒受傷,睡得倒是最久”。


    徐嘯傑一激靈,嚇得縮在被子裏,“誰?是人是鬼?”


    百裏齊陽一腳踹開門,手裏還端著飯食,香氣四溢,徐嘯傑躺了好幾天,倒真是餓了,立馬有了精神。


    “百裏少爺,我自言自語,你別跟我一般見識,正好我餓了,還勞煩你親自送來,真是受寵若驚”。


    徐嘯傑嬉皮笑臉的討好著,百裏齊陽翻了個白眼,還是將飯盤端給了他。


    嘴硬著說,“少自作多情,我是怕你餓死在我家,沒法給徐家主交代,別廢話了,起來洗漱一下,吃飯吧”。


    徐嘯傑急忙跳下床,跑去梳洗,然後坐下狼吞虎咽了起來,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看呆了百裏齊陽,這哪裏有半分力竭的樣子!


    百裏齊陽抱著膀,撇了撇嘴,才支支吾吾的說,“我,我跟你道歉……之前我不該瞧不起你,說你懦夫”。


    徐嘯傑扒拉著碗裏的飯,絲毫不意外地抬起頭,笑著說,“沒事,反正你又不是第一個這樣想的人,我習慣了。不過你還是認為我是懦夫吧,以後我可不想再這樣拚命了,當懦夫挺好的”。


    百裏齊陽看了一眼此時毫不避諱,大口吃飯的徐嘯傑,心裏想,這和之前的是同一個人嗎?


    百裏齊陽清清嗓,“那你算是接受我的道歉了?”


    徐嘯傑吃著吃著,突然被嗆著了,“咳咳,那百裏少爺能不能幫我倒杯水,表一表誠心?”


    他會去倒嗎?


    肯定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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