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莫以塵抱著何千緣,正走在狹長的峭壁上,詭譎的聲音不斷從身後傳來。


    為了能伸展開,莫以塵加快腳步,趕緊尋了一處開闊的地方。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慌不擇己。


    莫以塵將何千緣安置在一處角落,留下左刃守著她,提起右刃,準備迎擊。


    渾身充斥著冷峻,微暗中,幽冥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眼前,緩緩露出的身形。


    血狐拱著鼻子,張牙舞爪的,眼睛裏布滿血絲,饑渴難耐的嗅著,何千緣身上的血腥味,舔了舔貪婪的嘴唇。


    爪子勾著地麵,刺耳的尖銳聲,劃破了洞穴,千年的沉睡。


    狐狸敏捷,要想製服它,就要先出手。


    莫以塵沒有猶豫,提劍,便是風起,銀藍的光,環繞著,迅猛的斬了過去。


    血狐呲著牙,躲過風刃,惡狠狠的撲向了莫以塵。


    莫以塵一邊攻擊,一邊引著血狐遠離何千緣的藏身處,才能放心迎戰。


    麵對如此強大的異獸,莫以塵單槍匹馬的,很難快速取勝。


    隻能利用身形上的優勢,靈活的消耗它的體力,才有機會。


    血狐被亂如麻的劍刃,刺痛的異常煩躁,不停地橫衝直撞。


    莫以塵身如風般輕巧,任憑血狐怎麽努力,就是抓不到,隻能和自己慪氣,胡亂叫著。


    腥風血雨之後,血狐明顯體力不支,動作慢了下來,洞穴內回蕩著,它焦灼的喘息聲。


    莫以塵看準時機,準備最後一擊,將其擊倒。


    奇怪的是,莫以塵還沒出手,血狐忽然像是受了什麽刺激,暴怒起來,頓時地動山搖。


    大大小小的碎石,從洞頂墜落,莫以塵第一反應不是顧著自己,而是想著何千緣的安危。


    血狐身上亂飛的尖刺,毫無預兆的劃破著他白淨的麵容和衣袍,一時間浸染了血痕。


    何千緣靠在角落裏,渾身無力。


    被血狐猛撞了一下後,隻是流了點血,何千緣覺得應該沒有什麽大礙。


    她還硬撐著,在冰天雪地裏,跑了一段路,才躲進了這個溫暖的洞穴。


    隻是,身子卻不見溫暖,愈加寒冷起來,體內也傳來陣陣劇痛。


    雖然恢複了一點意識,但麵對著頭頂,即將把自己砸成肉泥的石塊,心有餘而力不足,眼看著越來越近,心跳都快停止了。


    砸下來的那一刻,何千緣閉上了眼睛。


    本以為自己就要折在這了,身體卻一點疼的感覺都沒有,濕漉漉的味道夾雜著些許清香。


    何千緣睜開眼,隻見一張慘白,卻依舊清俊的臉龐,還在微微含笑看著她。


    墨色的發絲間,不時滴落滾熱的鮮血,溫暖著何千緣冰冷的心。


    莫以塵伏在何千緣身上,擋住了所有的碎石,背上被砸出一片血塊,也沒有動搖一分。


    “你……”


    等震蕩過去,莫以塵已經快支撐不住了,眼前朦朦朧朧的,倒在了一旁。


    何千緣青藍的眼眸,倒映著他,漸漸變了色,詭譎起來。


    何千緣呆呆的看著莫以塵,好一會,什麽反應都沒有。


    血狐停止了瘋狂,張開血口,衝了過來。


    沒走幾步,一道紅光閃現,刺穿了它的胸腔,頓時鮮血淋漓。


    血狐痛苦的,倒在地上,抽搐著,呻吟著。


    充滿血絲的媚眼,隻是一眼,便是前所未有的驚恐。


    何千緣提著風隕的左刃,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邪魅,緩步靠近。


    風隕沾著鮮血,散發出暗紅的彩光,映襯著何千緣蒼白的麵容。


    那一刻,像是一幅詭異的畫,活了過來,鑽入腦中。


    血狐顫顫巍巍的,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像是被什麽東西壓住了。


    悲鳴聲,響徹洞穴,一聲骨裂後,回歸沉寂。


    風隕劍直直的,插在血狐的腦袋上,血漿四濺,染紅了何千緣,含笑的血瞳。


    呆愣片刻,何千緣冷淡淡的,鬆開手,眼眸漸漸褪色。


    化詭異為驚恐,一下沒穩住,摔坐到了地上。


    這一劍,血狐的腦漿都泵出來了,一股惡臭味彌散開來。


    這股味道,何千緣再熟悉不過了,以前經常有被砸死的人需要下葬,身上就是這樣的氣味。


    何千緣憋著氣,差點吐了出來,畢竟有段時間沒聞到了。


    “唔,不行了,得趕快離開這裏,臭死了”。


    何千緣忍著惡臭,和身體上的疼痛,跑過去架著昏迷的莫以塵,揣起風隕,趕緊離開了這個臭氣衝天的洞穴。


    沿著狹小的通道,何千緣扶著莫以塵,東倒西歪的,進入另一個洞天。


    黑漆漆的,幾乎看不清,身旁人的容貌。


    雖說何千緣沒什麽力氣,還受著傷,但能扶著莫以塵走這麽久的路程,也是奇跡了。


    好不容易摸黑,尋了處幹燥的地方,何千緣想彎下腰將莫以塵放在地上,可她自己幾斤幾兩,還不知道嗎?


    剛彎下腰,還沒站穩,就被莫以塵拽倒在了他懷裏,臉貼著他的胸口。


    風隕砰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心跳聲,清晰而急促,仿佛周圍什麽聲音都沒有了。


    莫以塵的手臂還搭在何千緣肩上,她本來就沒什麽力氣,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懷裏鑽出來。


    折騰了這一番,何千緣卻臉不紅,心不跳的,跟沒事人一樣。


    畢竟,心裏裝著哥哥,對於其他,便都不甚在意。


    終於能歇一歇了,可累死了。


    何千緣坐起來,環顧四周,仔細聽著動靜,確定安全,才鬆下緊繃的神經。


    揉了揉刺痛的腰,被撞飛的時候,好像傷到腰了,剛才還沒什麽感覺,現在越來越疼了。


    萬幸,何千緣還能動彈,命硬,不然就成殘廢了。


    “咳咳……”


    躺在地上的莫以塵,忽然微咳一聲,暗光中,胸膛此起彼伏,吐息著漸漸平穩的氣息。


    “莫師兄,你醒了,怎麽樣?”


    何千緣摸索著,撫上他的肩膀,幫他坐起身,靠在岩壁上。


    黑暗中,隻有他幽藍的眼眸閃閃的,讓何千緣感到安心。


    “沒事,你呢?”


    莫以塵捂著胸口,弱弱的問一句。


    “沒事,就是腰疼,而且我好像不太記得,剛才發生什麽了……就是那隻狐狸……”


    何千緣一想起那個血腥的畫麵,渾身直抖,一陣後怕。


    從小到大,她可是連雞都沒殺過,雖然也見過許多駭人的殘屍,但自己動手殺生的感覺,還是很焦灼的。


    後悔,也有點害怕自己,再做出什麽。


    “血狐……沒傷著你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莫以塵語氣有點冷峻,像是發現什麽不可見人的東西一樣,讓人捉摸不透。


    別人可能會有所察覺,但何千緣心思淺,隻有一丁點大,根本沒有腦子想到這個問題。


    她在意的,唯有現在,和哥哥。


    “謝謝師兄相救……隻是我們怎麽出去還是個問題,洞口估計已經被凍住了,這裏熱氣彌漫,不像是有出口的樣子……”


    沒想到,何千緣成績不怎麽樣,生存能力倒是很強,能分析出很多門道。


    何千緣青藍,璀璨的眼眸,一眨一眨的,在這黑暗中,似是絢爛的星辰,和希望。


    看著她的眼睛,莫以塵知道,一定能出去的。


    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麵,一樣。


    “緩和一下,就去找出口,血狐還在,遲早會找來的”。


    “額……要不要告訴他,血狐已經被自己幹掉了……雖然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做到的……他不會把我當什麽怪物,清除掉吧?那還是不說了吧,保命要緊……”


    何千緣在心裏默默盤算著,別的方麵不行,怎麽逃命倒是很拿手。


    “那,聽師兄的……”


    洞穴裏雖然溫暖,但長時間待在裏麵,還是有點心慌氣短,胸悶異常。


    錯綜複雜的地下河,流過,便是熱氣騰騰,溫暖的囚籠。


    封閉的空間裏,一點風都沒有,濕漉漉的濕氣,漸漸蔓延上了發絲。


    何千緣東看看,西看看,試圖尋找著出口。


    莫以塵盤腿坐在地上,運著功,晶瑩的汗珠不時劃過臉頰,後背早已濕透了,猩紅一片。


    呼~~


    沒有了風,莫以塵似乎被扼住了經脈,運不起功來,內力都堵塞在了身體裏。


    何千緣察覺到莫以塵,有點不對勁,跑過來擔心的問道。


    “莫師兄,沒事吧?你出了好多汗,我幫你把衣服脫了吧,這樣好受點”。


    何千緣自顧自的說完,就上了手,摸索起來。


    莫以塵扣住她亂摸的手,語氣有點慌張,“男女授受不親……我自己來”。


    “沒事,我什麽沒摸過!”


    “你……什麽……都……”


    本來,何千緣心直口快的說完,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可是莫以塵暗戳戳的一提醒,就意識到了。


    “不是,不是那個意思……就是……算了,越說越亂,還是我來吧”。


    扯開領子,露出白皙的肌膚,隱約中,還有些深色的印子。


    何千緣沒來及仔細看一下,莫以塵就有些抵觸的,背過了身子。


    背上血淋淋的,都是為了救她,而留下的痕跡。


    但他心甘情願,不求回應,隻求她能平平安安的。


    “疼嗎?”


    何千緣可能是職業病犯了,看見傷口就控製不住自己,伸手碰了碰還完好的肌膚,下意識問了一句。


    這一問,便是夢回,隻是你我的回憶。


    “習慣了……”


    這一句,包含了多少,心酸和無奈。


    ……


    “莫師兄……你……的身形,還是蠻不錯的嘛”,何千緣調皮的撩撥道,希望把陰霾一掃而空。


    就算顯得自己,有點變態,也無所謂。


    “你……不可輕薄……”


    莫以塵被撩的,耳尖紅紅的,語氣嚴厲起來。


    隻是,心裏想著什麽,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知道了莫師兄,下次肯定不敢了”。


    何千緣語氣歡愉,顯然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


    “以後再,出去亂說,罰你抄禮規”。


    “啊?不要啊,我錯了還不行嗎?那本書,幾輩子都抄不完”。


    莫以塵板下臉來,何千緣就不敢胡說了,該慫還得慫。


    散了會熱,莫以塵感覺好多了,就整理起了衣服。


    這一刻,一股清爽的,熟悉的風,吹過心尖,帶來希望。


    衣裳拂過何千緣鼻尖,除了血腥味,便是熟悉的清香,如癡如醉。


    “走吧”,莫以塵站起身,執起風隕,才發現上麵多了一些血跡。


    思索間,似乎想到了什麽,有些疑惑的看向何千緣。


    “去哪?”


    “……有風吹過”。


    “有風?那就是有出口了?”


    何千緣跳了起來,完全忘了自己腰上的傷,疼得直流眼淚。


    “哪邊?”


    莫以塵指著一處洞口,何千緣就竄了過去,迫不及待的想出去。


    莫以塵卻有點憂慮,眼眸深邃,黯淡無光,握緊了沾著不明血液的風隕。


    他想到了什麽,又在擔心什麽?


    一路小跑,何千緣感覺到了,越來越清爽的風。


    一片晶藍的光亮,象征著自由的方向。


    敲一敲,聲音響亮,則中空,適合破封。


    莫以塵隻是一劍,明媚的光亮就照在了身上,瞬間溫暖起來。


    出了洞,摸出枯敗的草叢,果然,洞穴貫穿了整個山。


    從另一頭進來,從這頭出來,驚心動魄,著實不易。


    寒風凜冽刺骨,卻很舒心,沒有喘不開氣的感覺。


    真好。


    連夜的大雪,覆蓋了昨夜的驚惶,白茫茫的一片,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迷霧散去,陽光燦爛,這次考核,不知是否結束了。


    兩人踏雪,回到了殘破的學堂,一眾人已經守在了那裏。


    除了學子和先生們,還驚動了昪洲洲府的人,衛隱師兄正領著人勘察現場。


    “真是驚險,幸好我沒到這裏來”。


    “是啊,考個試,再把命搭進去,這可不值得”。


    “聽說是,何同窗和莫師兄遇襲了,現在還不見人呢”。


    “你操那麽多心幹什麽?又不是我們失蹤了,安心……”


    旁邊一個學子,把談話全聽了進去,頓時怒火中燒。


    “要是你遇襲了,也希望別人是你這樣的態度嗎?真是冷血!”


    此人一襲紫衣,韻味十足,隻不過,此時怒火更勝一籌。


    看熱鬧的學子們,識相的躲開了,誰也不敢招惹葉宿清,特別是現在。


    “宿清,別生氣,他們會沒事的”。


    徐嘯傑站在一旁,也瞪了剛才的學子一眼,轉身安慰道。


    但願吧……


    此時,沒甚有人注意到,渾身掛彩的,何千緣和莫以塵。


    偶然一抬頭,葉宿清看見了何千緣,就焦急的跑了過來,不由分說,直接給了她一腦門。


    “你這家夥,沒事吧?”


    “喂,你怎麽還打我啊?到底是關心我,還是想弄死我?疼死了”。


    何千緣捂著頭,氣呼呼的說道。


    徐嘯傑也跟了過來,一陣噓寒問暖,吵的莫以塵腦子疼。


    “你們沒事吧?那個大家夥呢?怎麽受了這麽多傷……”


    徐嘯傑圍著何千緣,轉了好幾圈,想看看少沒少零件。


    莫以塵耐不住煩,就去找了衛隱,說明情況。


    “停!別轉了,頭都暈了”。


    何千緣扶著腰,靠在葉宿清懷裏,臉色蒼白,有點虛弱。


    累了這麽久,體力早就透支了。


    “走,先扶你回寢室,徐嘯傑幫忙”。


    “來”。


    徐嘯傑蹲下身,背起何千緣,葉宿清在後麵扶著,就朝桃溪舍進發。


    ……


    “衛師兄”,莫以塵拖著傷,還是鞠了一躬。


    “莫師弟,沒事吧?辛苦了,先去休息吧,有什麽事不著急,這裏有我”。


    衛隱見莫以塵衣服沾滿了血,溫和而不失擔心的說道,做的很到位。


    莫以塵可能也隻是做做樣子,根本就沒打算告訴衛隱他的發現,這樣才能保護她。


    莫以塵走後,衛隱溫和的神情冷了下來,盯著何千緣離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麽。


    此次初顯,顯了什麽,是福還是禍?


    恐怕,不是什麽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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