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遼闊的海域之上,天空與海麵融為一體,仿佛一幅無邊無際的畫卷。


    太陽剛剛升起,灑下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海麵,波光粼粼,宛如無數顆鑽石在閃爍。


    小島點綴在這片海域中,它們形狀各異,大小不一。


    有的小島上覆蓋著茂密的森林,鬱鬱蔥蔥;有的小島則是岩石裸露,陡峭險峻;還有的小島上有著白色的沙灘,柔軟細膩。


    這些小島,總感覺怪怪的,好像在哪裏見到過,卻又不是在海裏看到的。


    海水清澈見底,可以看到淺水海底的沙粒和礁石。


    偶爾有幾條小魚在水中穿梭,留下一串串歡快的氣泡。


    海鳥在空中飛翔,發出悅耳的叫聲,為這片寂靜的海域增添了幾分生機。


    遠處,海與天相接,仿佛一條無盡的藍帶,延伸至天際。


    在這無邊的藍中,偶爾有幾朵白雲緩緩飄過,為這寧靜的畫麵增添了幾分動態美。


    這一夜之間,怎麽變化這麽大啊?


    周圍溫暖的空氣簇擁而來,何千緣卻覺得胸悶的喘不過氣來,心裏是說不出的沉悶和疑惑。


    莫以塵則淡淡的凝視著遠方,神情之中,沒太有過多的驚訝,應該是早有預料。


    一切都溫暖的讓人恍惚,仿佛之前的冰封就是一場夢境,突然像泡沫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四季如春的瓏洲,好像又回來了。


    唯一熟悉的是,彩雲之中的那道撕裂口,還隱隱約約的懸在空中,維持著原樣。


    莫以塵踩著水花,幾步飛躍到了撕裂口的下麵,它散發著的極光還能依稀的看見一點餘暉。


    聽著水花四濺的聲音,何千緣攥著他的衣領,心裏總是一揪一揪的。


    抱怨道,“我開始懷念之前的冰麵了,至少我不會毫無阻力的墜下去,還爬不上來”。


    “你這麽瘦,估計都沉不下去……你之前奮不顧身撲向我的時候,怎麽不知道害怕了?”


    “誰知道你突然把我拋出去了,我下意識的,自然也就尋找抓手了……你也不顧自己的安危,就私自做主”。


    莫以塵語氣淡淡的,但湧動著一股暖流,“我,那一刻隻知道你怕海,所以沒來及仔細思考……下次不會了”。


    何千緣鼓囊著嘴,故作生氣的模樣,說道,“我才不信,你又不是那麽沒有主見的人”。


    “你最了解我了,到了,要下來嗎?”


    何千緣嗯了一聲點點頭,慢慢落到了地麵,使勁踩了踩才放心的站穩。


    她仰望著天空中那道黑暗的口子,從荷包裏拿出晶石,感受著它們彼此之間的震動。


    力量如潮水般湧來,細如發絲,慢慢糾纏在一起,然後交融在一起,同頻震蕩。


    在沒有極光的條件下,這個封閉的空間再次被打開,撲麵而來是一陣冷冽的寒風。


    睫毛上微微沾著一點雪花,何千緣摸了摸鼻子,拉緊了鬥篷。


    心空處的傷口,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完全愈合了,隻留下一道淺淺的疤痕。


    跨步邁入其中,依舊是那片星空那片雪原,隻是沒有一絲人煙味。


    沒有人了嗎?


    天空灰蒙蒙的,仿佛隨時都會塌下來。


    風雪交加,能見度極低,仿佛置身於一個白色的囚籠中。


    在這片寂靜而荒涼的雪原上,隻有風聲和雪落的聲音,讓人感到一種深深的孤獨和寂寞。


    踩著厚重的雪地,艱難前行,忽而的一冷一暖,還真讓人吃不消。


    突然,出現了一道耀眼的玄霜光束,它劃破了天際,仿佛是一把鋒利的劍,直指了過來。


    這束光束帶著強烈的寒氣,讓人感到一股冷冽的氣息撲麵而來。


    光束經過的地方,冰雪瞬間被激發出尖銳的冰柱,它們拔地而起,密集而有序,仿佛是大自然的魔法在瞬間施展。


    這些冰柱在風雪中閃爍著寒光,顯得異常詭異和恐怖。


    隨著光束的逼近,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寒霜氣息,幾乎要將周圍的一切都凍結起來。


    一股強烈的壓迫感襲來,好似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束縛著,絲毫無法動彈。


    何千緣後撤一步準備迎擊,莫以塵卻站在原地,撫了撫她的肩膀。


    然後揮手間,周圍的塵粒四起,塵粒在他的召喚下開始輕輕顫動,它們受到了風的力量,被驅使著開始緩緩聚集在他們倆的周圍。


    隨著莫以塵的手勢變得更加激烈,塵粒在空中旋轉飛舞,它們在空中交織成一股強大的旋風。


    這股旋風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直接衝向了襲來的冰淩。


    塵埃與冰淩碰撞在一起,發出刺耳的金屬撞擊聲。


    冰淩在塵埃的穿透下開始逐漸瓦解,它們的結構被破壞,化為一片片冰晶,隨風飄散。


    莫以塵站在風雪中,他的衣衫獵獵作響,眼神泛著幽藍的眸光,深邃而悠遠。


    冰晶像雨點一樣落下,擦過何千緣的臉頰,風聲嗚咽間,她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這個語氣雖然冷冷的,但夾雜著一絲暖意,“你們兩個真是的,一聲不吭就走,然後一聲不吭就又回來了”。


    “衛師兄!”


    ……


    冰霧散去,筆挺的身姿漸漸顯現出來。


    衛隱身著一件靛青色的衣袍,這件衣袍在他雪白的皮膚襯托下,顯得格外耀眼。


    靛青與雪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好似是夜空中最亮的星辰與最純淨的雪相映成趣。


    衣袍的質地看起來柔軟而光滑,仿佛能感受到它的質感。


    衣袖寬鬆,隨著他的走動而輕輕擺動,在風中翩翩起舞。


    衣袍的下擺則微微蓬鬆,給人一種輕盈的感覺。


    腰間佩戴著一條貝殼流蘇,它們隨著他的動作發出空靈的聲音,好像是海洋的歌聲在風雪中回蕩。


    貝殼的光澤與衣袍的靛色相互輝映,使得整體造型更加和諧而富有層次感。


    他的額頭上戴著一條珍珠發帶,它緊緊地貼合著他的額頭,發帶的邊緣鑲嵌著幾顆小巧的珍珠,它們在星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澤。


    和小時候一樣,他不喜歡束發,依舊散著及腰長發,簡單的向耳後挽去,鬢邊的一綹長發輕輕飄舞著。


    他挺拔的身後,還藏著一個稍矮一點的身影,他戴著那頂小官帽,還是一副頗為傲嬌的樣子。


    李新勻整了整帽子,叫囂道,“喂,還有我呢,能不能稍微關照一下我啊!”


    他這幾年變化還真大,估計以前不敢發泄的小脾氣,都在這裏發揮出來了。


    因為,有人慣著他嘛。


    莫以塵無奈搖搖頭,任由何千緣拉著,往他們那邊走去。


    她頗為驚喜的說道,“你們還沒走啊?我還以為這裏早就荒無人煙了呢”。


    “當然是為了等你們兩個,不然我們早就走了,還有,是師兄非要等,我可沒有擔心你們”,李新勻叉著腰,無效的狡辯道。


    衛隱咳嗽了一聲,他便不再吭聲編下去了,收回了小性子。


    正了正神色,問道,“你們這兩年到底去哪裏了?我還以為你們被那群惡鬼給綁了去呢”。


    “兩年?!我們,走了兩年?”何千緣一臉懵圈,驚訝的說道。


    她掰著手指算,明明在海底的時間並沒有多長,難道是時空被割裂了?


    何千緣想起衛殤的衰老,再結合他們當時的情況,好像就能解釋這個現象了。


    再想想韓翡,他似乎也衰老了許多……


    還有,自己的傷口,還以為是自己愈合能力超群,沒想到隻是因為,自己沒有注意到時間的流逝而已。


    這東西,還真是有弊有利,畢竟你需要一樣東西,就需要付出一份代價,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李新勻不像是開玩笑,疑惑的問道,“你們連走了幾年都不知道啊?你們去哪裏了?不會真的被囚禁,然後忘了時間吧!”


    衛隱微微皺眉,察覺到了什麽異樣,精準的看向了何千緣拿著晶石的手。


    “衛公子想的沒錯,我們確實在海底待了一段時間,大概兩個時辰吧”,莫以塵看出了衛隱神色裏的不自然,開口解釋道。


    衛隱臉色開始發白,嘴角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但很快被他壓製住了。


    李新勻則一臉好奇,連忙問道,“海底?你們怎麽進去的?”


    何千緣指了指結界外的海麵,說,“喏,海裏的那個大家夥帶我們去的,它應該已經走了吧”。


    “它怎麽沒把你們吃了?奇怪啊,那家夥以前可是什麽都不挑的”,李新勻皺皺細眉,實在是想不明白。


    何千緣白了他一眼,轉頭對著衛隱說道,“衛師兄,我們覺得應該和這個東西有關,你肯定是了解的”。


    看見晶石的那一刻,衛隱的眼眸顫抖了起來,又立刻躲閃開,不願久久注視。


    壓著嗓子裏的冷音,開口說道,“我知道,一直知道……”


    莫以塵和何千緣都明白衛隱的傷感,隻有李新勻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滿臉的懵懂。


    連連問道,“什麽什麽嘛?這石頭是什麽稀罕東西嗎?你們能不能別把我自動隔離啊?”


    ……


    雪原之上,太陽緩緩升起,將天空染成了一片淡淡的金黃色。


    陽光穿透了雲層,灑落在這片純淨的土地上,為這片沉寂的世界帶來了一絲生機勃勃。


    在雪原的一角,坐落著一座用冰塊精心製成的房屋。


    這座房屋的冰層呈現出藍綠色的光澤,很像是大自然精心調配的顏色。


    冰層上下疊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獨特的結構,陽光照射在上麵,折射出夢幻般的光影,讓人仿佛置身於一個奇幻的世界。


    在這座冰屋的旁邊,還有一個小一些的冰塊蓋成的小屋。


    這個小屋同樣采用了冰作為材料,但卻巧妙地利用了陽光的反射原理,在冰裏種下了一些植株。


    這些綠油油的植物在冰天雪地中顯得格外醒目,它們的葉片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著生機勃勃的光澤,在訴說著生命的頑強和奇跡。


    當風吹過這片雪原,帶走了寒冷的氣息,帶來了清新的空氣。


    陽光灑在冰屋和冰小屋上,形成了一片溫暖的光暈,讓人感到一股暖流湧上心頭。


    為了生存下去,衛隱和李新勻都親自動手種菜了啊!


    對了,周爺爺呢?


    他應該還在吧,不然誰指導他們種菜呢?


    何千緣站在冰屋旁,陽光透過冰層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她雖然眼盲,但卻能感受到那溫暖而強烈的光線。


    她的皮膚在陽光的照射下微微泛紅,仿佛被一股暖流輕輕包裹。


    她伸出手,輕輕觸摸著冰屋的冰壁,感受著那冰冷而光滑的觸感。


    冰壁的冰涼透過她的手指傳來,讓她感到一股清涼的氣息。


    但不一會,她就感受到了照射在自己白皙皮膚上的光,在隱隱灼燒。


    她又忘了,自己不能長時間見強光,不然不一會就會生出好多紅點來,刺撓的很。


    她這才趕緊用手遮了遮,突然自己的鬥篷蓋在了自己頭上,她有些疑惑的拉了拉帽沿。


    她好像還沒完全清醒,出了海之後就一直懵懵的,難怪都忘了護著自己的小命了。


    莫以塵低下頭,捏了捏她的耳垂,擔心的問道,“發什麽呆啊?還不進去的話,一會臉上就該布滿小點點了”。


    何千緣猛地彈開,耳垂由白變得通紅,狡辯道,“我,我這不就進去了嗎!不用你提醒我……”


    “哦!那是我自作多情了……哎,走錯了,門在這邊”,莫以塵拉住她的手,將她拽了回來,她調整好方向趕緊溜了進去。


    莫以塵抿著嘴笑,耳尖不知什麽時候,也紅了起來。


    突然,遠遠的飛奔過來一個瘦削的身影,蹦蹦跳跳的幾乎就要飛上天了。


    “臭小子!你可算回來了!想死爺爺了!”


    這獨特的大嗓門,不用看就知道是誰來了。


    周爺爺丟了鋤頭,蹦的將近七尺高,一下撲在了莫以塵的身上,拉扯著硬要他彎下腰讓自己好好看看。


    他的頭發已經花白,稀疏而淩亂,但卻給他增添了一種滄桑的韻味。


    臉龐瘦削,下巴尖尖,給人一種堅毅而果敢的感覺。


    他的身材高瘦而結實,仿佛一棵紮根在土壤中的大樹。


    雙手寬厚有力,手指關節突出,顯然是長期勞作的結果。


    皮膚被陽光曬得黝黑,布滿了老繭和皺紋,但卻給人一種健康和硬朗的印象。


    看來這兩年,他沒少幹活,老人可能都是這樣的,總是閑不住。


    莫以塵棱角分明的臉,都快被揉成一團了,他急忙掙脫周爺爺的大手。


    臉紅了一片,說道,“爺爺還是這麽硬朗,力氣真大……臉好疼”。


    說到後麵,莫以塵壓低了聲音,小聲嘀咕道。


    “臭小子你去哪了?我溜溜的找了你們兩個好幾圈都沒找到,你看,鞋底都快磨破了!”


    說著,爺爺金雞獨立一般,抬起一條腿來,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老鞋底,果然,都已經開了好幾個口子了,他還是沒舍得換掉。


    也有可能,是穿習慣了,不想換。


    莫以塵瞄了鞋底一眼,笑著調侃道,“爺爺,您這鞋底應該,不隻是因為找我們而磨破的吧?”


    “就是,上次你穿的也是這個鞋子,味道都是一樣的!”


    何千緣從冰屋裏探出腦袋,臉色紅紅的,狠狠地補了一刀。


    爺爺氣得吹起了胡子,開始指指點點的說叫起來,“你們兩個孩子,真是串通一氣專門欺負老人家!哪有那麽誇張的啊!緣丫頭,你給我說清楚,什麽味道啊!”


    何千緣吐了吐舌頭,趕緊縮進了屋裏。


    李新勻從背後一拍爺爺的肩膀,順嘴又補了一刀,“爺爺,你身上的味道,那是獨一無二還曆久彌新的,你就別謙虛了!”


    爺爺顫著胡子,氣得耳朵冒煙,上躥下跳的,“一群猴崽子,就會拿我開玩笑!哪有那麽誇張啊……唔,好像味道是有點大……確實該洗洗了……”


    周爺爺腆著老臉,自己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也被熏到了,眨了眨滋出眼淚的雙眼,拍了拍身上的土走進了屋內。


    冰屋內部在陽光的照射下,呈現出一種晶瑩剔透的美感。


    陽光透過冰壁,形成斑駁的光影,灑在冰屋內的每一個角落。


    冰壁上的冰柱和冰棱在陽光的折射下,閃爍著迷人的光芒,宛如一座座冰雕藝術作品。


    冰屋內的溫度較高,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清新的氣息,讓人感到神清氣爽。


    在冰屋的中央,擺放著一些簡單的家具,如冰床和冰桌,它們也都被冰包裹著,與冰屋融為一體。


    陽光透過冰屋的頂部,灑在冰床上,形成一片溫暖的光暈,讓人感到一種寧靜和安詳。


    冰屋內種著植物,它們也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生機勃勃。


    綠葉在冰光的映照下,閃爍著翠綠的光澤,為冰屋增添了一抹生機和色彩。


    整個冰屋內部在陽光的照射下,宛如一個夢幻般的世界,讓人仿佛置身於一個神秘而美麗的冰雪王國。


    何千緣在黑暗之中,左顧右盼,感受著灑在自己臉上的光斑。


    “裏麵還挺暖和的”,何千緣搓了搓手,坐在了冰椅上。


    “而且,還更加的堅固,禦寒還禦敵,這都是師兄苦練出來的成果,厲害吧!”


    李新勻端來幾個茶杯,一邊沏茶,一邊神采奕奕的炫耀著。


    何千緣頗為讚許的點點頭,喝了口熱茶,被苦的擠出了個尷尬的笑臉。


    莫以塵看見了,默默地將杯子裏的茶渣匯聚成一小團,給倒了出來。


    何千緣再喝的時候,已經味道淡多了,不用捏鼻子也能咽下去了。


    衛隱則冷冷的坐在一旁,從剛開始就一直沉默寡言,不斷的摩搓著手裏的那塊晶石。


    眼眸之中冰晶般的琉璃,幾乎要碎了。


    李新勻看著衛隱的冷臉,小心翼翼的湊了過去,問道,“師兄,這東西到底是什麽啊?”


    “……瓏洲的晶源,我記得曾經告訴過你”,衛隱淡淡的說道,語氣中聽不出一點異樣的情緒。


    李新勻思索片刻,突然猛得一拍桌子,茶具差點被打翻在地,“晶源……這東西被取了出來,那豈不是瓏洲馬上就要崩了?!”


    周爺爺才不管什麽崩不崩的問題,他眼下隻關心自己的寶貝茶具有沒有損壞,檢查無誤後他瞪著眼睛,拍了一下李新勻的後腦勺。


    “小心點!告訴過你多少次了,能不能穩重點!我的老寶貝啊……”


    李新勻揉揉腦袋,敲著桌子強調道,“拜托爺爺,你聽清楚沒?是瓏洲這座仙島要毀了啊!”


    李新勻之所以這麽大反應,是因為這裏是母親的家鄉,他渴望著有一天能和母親一起回來,怎麽可以現在就毀掉呢?


    他絕對不會允許這件事情的發生,還有昪洲,母親的屍骨就葬在那裏。


    換句話說,他不會允許任何一座仙島的墜落,因為九座仙島是息息相關,命運與共的,任何一座仙島的毀滅都會導致整個九洲的覆滅。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李新勻才堅持在惡心人的官場裏生存,就為了能較為方便的施展自己的抱負,保護好自己和母親的家。


    周爺爺似乎已經有些看淡了,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情緒平穩的說道,“孩子,我已經年過花甲了,折騰不起了,說實在的,我真的挺無所謂的”。


    他聳了聳肩膀,一臉的無所謂,但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他隻是嘴上這麽說而已,他那一腔的熱血何曾冷卻過。


    爺爺也許隻是想委婉的告訴他們,遇事別著急,沉穩是清醒的必要條件。


    而且,該老的都老了,該死的也都死的差不多了,他們隻能靠自己去探索,去爭取明早升起的太陽,還是那樣的暖洋洋。


    李新勻攥起拳頭,默不吭聲的坐了回去,桌子上清晰可見一個重重的掌印。


    “還不至於,至少現在不會發生什麽崩裂的大型事件”,莫以塵慢條斯理的喝著茶,倚靠在冰椅上,渾身的鬆弛感都展現了出來。


    “你怎麽知道?”


    李新勻目光一轉,看向一臉淡然的莫以塵,心中燃起一點僥幸的火焰。


    莫以塵揚揚下巴,說道,“你還是問衛公子吧,他應該知道的更加清楚”。


    李新勻又看向衛隱,衛隱沒有反駁,隻是默默地將晶石放在了桌子中央。


    整理一下思路,然後開口了,“隻要我守著晶石,一直留在這裏,就不會發生什麽”。


    “什麽叫你守在這裏?還一直?師兄,你什麽意思?”


    李新勻還是一頭霧水,摸不清衛隱和莫以塵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何千緣則一直咬著嘴唇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周爺爺布滿皺紋的臉上稍微浮現一點好奇。


    李新勻急得要冒煙,突然何千緣握住了他的手腕,兩個人的手一起蒙在了晶石的上麵。


    一刹那間,李新勻的眼前閃過許多的過往,好似一篇詩章在緩緩敘述著迷人的往事。


    就在讀完詩篇的那一刻,李新勻沉默了許久,然後默默看向了衛隱的側臉,還是一副冷漠的表情,但現在他好像能更深層次的了解衛隱了。


    其實,他們的孤獨和無奈,幾乎是相同的。


    這個世間的大部分人,大部分妖魔鬼怪,草木魚蟲也都是一樣的,無一例外。


    沉寂片刻,李新勻鎖緊眉頭,突然說道,“那我陪你一起守著這裏,反正我也哪裏都不想去,什麽都不想管,那我就陪著你!”


    衛隱嘴角一顫,看向李新勻的眼神充滿了異樣的神情,半晌才說出一句話,“你……不後悔?”


    “有什麽好後悔的,我早就什麽都失去了,現在這個機會既然能幫到我,還猶豫什麽呢?”


    李新勻堅定的決定守在瓏洲,很正常,也有些正常的不太正常。


    誰知道,他的話和心,是不是一致的呢?


    但至少,他對於衛隱的特殊依賴性,是不會有假的。


    從李新勻被衛隱帶出學院的那一天,重新開始學著像正常人一樣生活的時候,他就認定了,衛隱將會是除了他母親外,最重要的人。


    這種依賴感,就像你救了一隻瀕死的小動物,它絕望的睜開眼睛,卻第一眼看到了你,你沒有傷害它,反而給了它重生的機會,這樣的情感是經得住考驗的。


    自然,也適用於各個種群之間,包括人類。


    衛隱冷淡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笑意,很溫暖的笑。


    他或許也不知道,未來自己會不會後悔相信了別人,但此刻他真的很需要去相信,無論如何都要去賭一把。


    ……


    氣氛活躍多了,但衛隱依舊保持著沉悶的神態,好像還有什麽重要的心事。


    衛隱直直地看向了莫以塵,琉璃中的冰晶慢慢變得銳利起來,語氣也開始變得刻薄。


    “既然決定要長居於此,自然要事事都求個明白,才好更加自如的應對危機,這位朋友你說呢?”


    莫以塵淡淡一笑,擺弄著茶杯,直言說道,“公子有話直說就好,我這次應該會認真的回答你的”。


    氣氛又變得嚴肅起來,何千緣還是沒說話,周爺爺見狀立刻抹了抹胡子,開始扮演和事佬的角色。


    “哎哎哎!冷靜,你們可別在屋裏打起來啊!”


    心想,“這幾個小子怎麽回事?怎麽動不動就要打架的架勢呢?我這一把老骨頭可經不起折騰……”


    衛隱收回冰冷的眼神,說道,“爺爺不必緊張,不至於要打架解決,隻是請朋友幫忙看一個東西而已”。


    話音剛落,李新勻就立刻起身跑到內屋,提著一個稍大的冰塊,砰的一聲擱在了桌子上。


    裏麵赫然,是一具小型的屍體。


    冰屋內的氛圍,因為那個詭異物體的存在,而變得詭異而陰森。


    陽光透過冰壁,灑在那個冰封的物體上,使得它的輪廓更加清晰。


    那個物體身形似人又似獸,張牙舞爪的,長著滿嘴獠牙,看起來異常猙獰。


    它的眼神空洞無物,仿佛沒有靈魂一般,讓人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


    它的肌膚粗糙如沙,給人一種陰冷而幹燥的感覺。


    當冰開始融化,那個詭異物體接觸到空氣的那一刻,它開始發生變化。


    它像塵埃一樣,慢慢被風吹散,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一地的冰渣。


    這個過程讓人感到既驚奇又恐懼,仿佛那個詭異的物體從未存在過一般。


    冰屋內再次恢複了寧靜,但空氣中似乎還彌漫著一種詭異的氣息,讓人感到不安。


    那股塵煙飄過莫以塵的手邊,忽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像被吸收了一般。


    衛隱的臉色愈加陰沉下去,用質問的口氣問道,“看起來好像,它認識你呢?這位朋友,你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莫以塵挑挑眉,裝著糊塗說道,“解釋什麽?它隻是碰巧飄了過來,而,已”。


    李新勻站在衛隱身後,陰陽怪氣的說道,“是啊,真是巧了!當初和這家夥一樣醜的東西,一片片的往我們身上撲,其他人都被齊齊的嚇跑了,寧願住在擁擠的海島上,到現在也都不敢回來!”


    聽見李新勻這樣說,何千緣腦海裏忽然閃現了之前的場景,莫以塵當時確實是氣息奄奄的,應該是消耗了大量的能量。


    而且,剛才那股塵流的氣息,確實和莫以塵身上的味道是一樣的。


    它就是莫以塵的力量,所形成的。


    她當時就在想,莫以塵如果是獨身去阻擋葉宿清的進攻,為何當時她沒有看見他。


    除非,他是去阻攔另一波進攻了,還分散自己的力量,特意將人們先嚇跑,以防冰麵的完全崩裂,那樣的話根本來不及救人。


    隻是,另一波勢力,會是哪裏來的呢?


    也是葉宿清和藤蔓帶來的嗎?


    沒道理啊,要是他們是同一夥的,目的是為了毀掉這個空間,葉宿清已經很強悍了,沒必要再搭上一群小鬼的命啊!


    不過也是能解釋的,畢竟九洲的四周不可能隻有一股勢力,魚龍混雜,渾水摸魚的也是常有的。


    既然能解釋清楚,莫以塵為何要隱瞞呢?


    難道,莫以塵還有什麽難言之隱,現在還不方便說嗎?


    何千緣想到這裏,腦子都大了,晃晃腦袋重新回到了緊張的氣氛之中。


    順口說道,“他們不回來……就不回來好了,能靠自己活下去不就行了嗎?”


    何千緣剛說完,所有人齊刷刷的看向她,有疑惑,有驚訝,還有一點欣喜。


    這點欣喜,是來自莫以塵的目光,他的嘴角微微上揚著。


    何千緣感受到了聚集的目光,不自在的後撤了一點,“幹嘛?我又沒說錯話,不管用什麽方法,隻要能救人不就是對的嗎?這還是衛師兄你教過的”。


    衛隱微微張開的嘴唇僵了一瞬,最後將怒氣咽了回去,他好像真的沒法反駁。


    她是對的,是自己沒把握住心裏的小私心,可能他就是有點看不慣莫以塵吧!


    看衛隱泄了氣勢,李新勻也不狐假虎威了,裝作無事發生的乖乖坐了下去。


    周爺爺歎了口氣,左右看看,確認暫時不會打起來,就又偷空喝起了茶。


    衛隱平複一下心情,輕聲說道,“抱歉,我的思緒全被父親的事打亂了,忘了是非善惡……”


    李新勻急忙安慰道,“師兄,你別太自責,都是這該死的世間輪轉鬧的!”


    從剛見麵的那天起,衛隱就懷著警戒心,百般試探莫以塵,卻還是一無所獲,現在他終於決定鬆口,不再執著別人的打算了。


    畢竟眼下,衛隱自己還麵臨著一個巨大的考驗,那就是竭盡全力的保住瓏洲,守住九洲。


    看起來,莫以塵也是在為了這個目標而努力,那衛隱也就沒有必要知道他的什麽秘密,也不必太過擔心了。


    隻要一心撲在瓏洲上,就足夠完成自己,和父親的期許了。


    終於,再沒有什麽可以爭吵,和為之大打出手的事了,周爺爺咧著胡子,笑著打圓場。


    “既然誤會已經解開了,那今晚爺爺下廚,好好慶祝一下吧!”


    “來不及了,海水要決堤了……”


    衛隱轉頭望向,那裂口中若隱若現的海麵,冷冷的說道。


    莫以塵拉著何千緣起身,說道,“現在就走,晚了就更難離開了,千緣”。


    “……走吧!”


    “等等!如果可以,幫我……找找母親的下落,麻煩了”,衛隱的聲音有些顫抖,但還是很正式的感覺。


    他大概率是要一輩子守在這裏,也沒有什麽機會去親自尋找了,隻能委托別人幫忙。


    他選擇相信,用一輩子去賭一賭。


    何千緣回身鄭重的點點頭,然後衛隱他們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極光和黑暗的交匯之間。


    海水決堤而出,倒灌的不是沙灘,而是其他的仙島,因為瓏洲的海堤就是它陸地的邊緣。


    一旦決堤,海水傾天而下,如巨型的瀑布般,浪花如豺狼虎豹垂直的衝向其他的溫塘。


    繼續著,另一場無止盡的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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