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喧囂的街頭,一處紫色的荊棘叢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荊棘叢中,一株青藍色的小草悄然生長。


    葉片晶瑩剔透,閃爍著淡淡的光澤,與周圍的紫色形成鮮明的對比,顯得清新雋永。


    在那個瞬間,時間仿佛凝固了,整個世界都沉浸在一片靜謐之中。


    陽光、空氣、街道、人群,一切都仿佛停止了流動,隻有那株青藍色的小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周圍的喧囂聲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寧靜。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和微微的草木清香,以及若隱若現的緊張汗味。


    大家紛紛停下手裏的動作,開始側目圍觀,雖然不敢多說什麽風涼話,但心中的好奇還是驅使著他們不怕死似的往前擠著。


    一個牛頭馬臉的鬼怪,撇著厚厚的嘴唇,和旁邊的小聲議論,“這家夥是不是有點毛病,找死呢?”


    “何止是找死,還可能被吊起來打上幾天幾夜,生不如死,你忘了上次那個不小心撞到轎子的倒黴蛋了嗎?”


    “哎哎,還有上上次,直接頭都給勒斷了,血崩的滿街都是,嘖嘖……”


    “小姐的脾氣是人盡皆知的,這人還敢攔轎子,看來今天又要清洗街道上的殘肢爛血了”。


    ……


    人群熙熙攘攘,倒是街道上安靜的恐怖,木河馬們有些躁動不安,不停的輕輕扭動著自己的粗脖子。


    轎子上的葉宿清不耐煩的一拍手,轎子的壓力瞬間變重了好幾倍,壓的它們氣都喘不開了。


    士官眼看不太妙,趕緊清清嗓子,高聲叫囂道,“前麵的那個趕緊讓開,什麽打劫?你莫不是眼瞎,看不到麵前這位尊貴的小姐是誰嗎?還不快滾開!”


    眼瞎這個詞,何千緣倒是不太敏感,畢竟是事實嘛。


    可是,何千緣有點意外的是,葉宿清的反應居然那麽強烈,她瞥了士官一眼,下一秒,輕舞直接沿著他的脖子而上,將整顆頭都給包裹了起來。


    士官被裹成了粽子,掙紮一會便倒在了地上,不停的抽搐著,蹬腳,撕扯,然後慢慢咽了氣。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何千緣則皺著眉頭,有點莫名的傷感和別扭。


    就算葉宿清可能和自己不站一隊,何千緣也很不希望她是現在的這個樣子,以前的她就算再傲嬌,也不會輕易的拿別人的性命玩鬧立威。


    現在,她真的可以說是殺人不眨眼,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很心痛,很無奈。


    葉宿清收回惡狠狠的目光,回過頭的時候,眼神變得和善起來。


    “姑娘別見怪,手下人嘴裏不幹淨,我已經清理幹淨了,你剛才說打劫,你想要什麽,盡管說”,葉宿清微微笑著,看向何千緣。


    眾人見狀是一顫,肩膀一聳一聳的,被嚇了一身冷汗。


    何千緣也不客氣,上前走了幾步,指著葉宿清說,“我要你”。


    眾人又是一驚,終於憋不住大呼小叫起來,生怕旁邊的人聽不見一樣。


    “真是活見鬼了!”


    “嘿,你不就是鬼嗎?再說了,什麽鬼也見不著這麽血腥的場麵吧?”


    “我感覺,自己已經脫落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你還有寒毛?怎麽長出來的?”


    “噓!”


    ……


    葉宿清盯著何千緣良久,眼神裏看不出情緒,身旁的人都揪著心,突然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大家的心反而感覺緊張了起來。


    “好啊,那你來我府上坐坐吧,管飽,怎麽樣?”


    何千緣感覺到莫以塵就在附近,便努著嘴點頭答應了,說道,“先說好,是你請我去的,我可不付錢,還有你要下來陪我走著去”。


    葉宿清笑著搖搖頭,一拂袖,踩著厚墩墩的河馬走了下來。


    長紗裙拖在了地上,粘上了些許草屑和灰塵,讓她此刻顯得不再那麽仙氣飄飄,不近人情了。


    葉宿清走到何千緣身旁,指了指前麵,說,“走吧,我們一起”。


    何千緣沒有抬頭看她,隻是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和她並肩而行。


    兩個人慢悠悠的沉默而行,後方的隊伍是摸不著東西南北,隻能撓撓頭跟在後麵。


    莫以塵倚靠在巷口,看到何千緣成功的打入內部,確定葉宿清並不會為難她,也可以放心的去做自己的那一份力了。


    他望著何千緣的背影輕笑一聲,然後立刻冷著臉看向巷子裏,那個已經被自己打成豬頭的猴麵人。


    猴麵人此時紅腫著眼睛,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蹲坐在角落裏哀聲求饒,“少俠,您行行好,放過我這條小命吧!我就是個打雜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莫以塵抱著胳膊,微微仰著下巴,以一種居高臨下的王者視角,步步緊逼。


    “什麽都不知道啊?看來剛才下手輕了點,沒把你直接打死,真是浪費我的時間”。


    莫以塵輕輕一踏腳,塵土飛濺,像是弩箭一般的刺進猴麵人的腿肚子上,一時間千瘡百孔。


    猴麵人紅著眼,嘴巴撕裂似的張開大叫著,抱著自己的腿在地上打滾。


    可惜風都和他作對,將他的呼救聲牢牢的鎖在這一片小空間裏,哭爹喊娘都沒有絲毫用處。


    微塵在身體裏肆意橫行,撞得經脈和骨骼都劇烈的顫抖著,幾乎要把這副血肉之軀給拆散架了。


    莫以塵並不擔心猴麵人會就此喪命,畢竟他之前就經常被他們騷擾,對於他們的身體機能還是很了解的。


    皮糙肉厚,臉皮更厚,就和他們的老大山魈一樣,沒什麽本事就算了,還雄赳赳氣昂昂的到處找自己麻煩。


    要不是莫以塵懶得搭理,換做別人的話早就弄死他們,做成猴子羹了。


    這就是所謂的,無知者無畏,無能者犯賤的道理嗎?


    等猴麵人打滾打累了,莫以塵一揮手,微塵又猛得從他的身體裏竄出來,連帶著綠色的血液也飛濺了出來。


    猴麵人瞪紅著眼睛,張著嘴巴,卻疼的無聲叫喊,隻是抱著自己已經癱軟的雙腿,哆嗦著。


    他疼的有些發蒙,眯著眼仰望著模糊的身影,卻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這似曾相識的一幕。


    那是大約五年前,巨星島的原島主被窮奇一擊斃命,還在大庭廣眾之下將其進一步的分屍,可以說是幾乎絲毫不費力的,就將那人麵獸身的家夥碾得粉碎。


    隨之,他的名聲在島上以及島外相傳甚遠,不僅將島上原來居住的鬼怪妖魔收入囊中,還被許多慕名而來的逃荒人類擁護為王,坐實了最具勢力的島主身份。


    盡管窮奇殘暴,且聽起來就沒什麽道德感,但起碼他厲害啊,跟在他身後當個做飯的老媽子都是好的,至少能護著自己。


    巨星島上的管理人員不多,幾乎都是按實力挑選排列的,這就意味著其他人都是可以隨心做自己想做的事,除了按時進貢,夾著尾巴做人,也是挺自由自在的。


    亂世之下能活著就不錯了,還管什麽所謂的仁義道德,正邪之分呢?


    在有腦子的人看來,為了並沒有什麽實際說服力的正義,而丟掉自己的生命和實現夢想的機會,那就是頭一號的大傻蛋。


    好死不如賴活著嘛,更何況,跟著窮奇也還是不錯的!


    猴麵人清晰的記得,窮奇成為島主的幾個月後,島上妖魔鬼怪熙熙攘攘的,他也是其中之一,慕名而來投奔大佬的。


    各種各樣的鬼怪都有,張牙舞爪的,怒目圓睜的,長翅膀的,就像是大自然把所有可以結合的因素都結合了一遍,形成了形形色色的生靈。


    這其中,卻又有更加特別的,無臉怪墨暉就是最具代表的,而且一出現就頗受窮奇的青睞,因為他能以一當百,還話少安靜,好像隻知道要做事,對幾乎所有人都愛搭不理的。


    但是這樣的行為,一般都會被認為是故意裝酷,傲慢無禮自然也就會惹得別人不滿,特別是墨暉的地位直線上升,幾乎就是一魔之下,萬鬼之上。


    被排擠下神壇的,自然就會心生嫉妒和恨意,而猴麵人的小老大山魈就是其中之一,還是最沒本事,最猴急跳牆的那一個。


    山魈上次逃跑後,回去就神神叨叨的念叨著,什麽他一定是墨暉之類的,還神經發作似的亂砸東西,亂砸猴子。


    猴麵人也是被逼的沒辦法,夾著尾巴來給山魈監視那個少年,誰讓猴麵人的能力就是能隱身,他不去誰去呢?


    沒想到,還沒隱身三秒鍾,就被提溜起來打成了豬頭。


    猴麵人從這次血的教訓裏,也開始相信山魈的判斷了,這個像鬼魂一般難以捉摸的少年,可能就是失蹤已久的墨暉。


    而和他同行的那個女孩,肯定也不會簡單。


    隻可惜,猴麵人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剩幾口氣爬回去,告知山魈這一發現,因為他的腿已經疼得一點知覺都沒有了。


    眼前一片模糊,猴麵人好像看見少年俯身蹲了下來,手中拿著什麽東西,然後一股強烈的吸力將自己的意識撕裂,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中。


    ……


    山魈的猴子島,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鬱鬱蔥蔥的熱帶植被,它們覆蓋了整個島嶼,仿佛是一塊綠色的翡翠漂浮在蔚藍的海麵上。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綠葉的清新氣息。


    島上的小猴子們自由自在地生活著,它們或在樹上嬉戲跳躍,或在地上翻滾打鬧,發出歡快的叫聲。


    毛發濃密柔軟,眼睛炯炯有神,還悠閑地坐在樹枝上,啃著美味的水果,享受著午後的陽光浴。


    除了猴子之外,島上好像就再沒有別的,能自由活動的生靈了。


    島上的地形也十分豐富多樣。


    有陡峭的懸崖峭壁,有蜿蜒曲折的小路,還有清澈見底的小溪。


    小溪邊,綠樹成蔭,水草搖曳,偶爾還能看到幾隻小魚在水中穿梭嬉戲。


    在島的中心地帶,有一片開闊的草地,這裏是猴子們聚會的場所。


    每當傍晚時分,猴子們都會聚集在這裏,互相梳理毛發,享受著寧靜的夜晚。


    整個島嶼充滿了生機和活力,仿佛是一個自然的樂園,但那是在山魈不在,且不會發脾氣的時候才會發生的。


    今天很倒黴,山魈正坐在自己搭建的猴子王座上,翹著二郎腿,享受著小猴子們的伺候和服務。


    小猴子們忙碌地穿梭在樹木之間,它們手中拿著各種果實,小心翼翼地遞給冒牌的大王。


    山魈坐在王座中,接受著小猴子們的獻禮,它的眼神負能量爆棚,讓小猴子們感到極度的恐懼。


    除了獻果之外,小猴子們還不情不願的,為大王表演各種節目。


    它們有的跳舞,有的唱歌,有的玩雜技,它們的表演精彩紛呈,卻並沒有人敢鼓掌叫好。


    在表演的間隙,還不懂事的小猴子們會偷偷的互相追逐嬉戲,動作靈活多變且小心。


    隻是這樣的小動作就惹得山魈惱怒,一下把嘴裏的果子砸到了小猴子的身上,果子碎了,安靜卻愈加的凝固。


    沉寂過後,收拾完殘局又繼續忙碌著,這種情況時有發生,大家似乎都習慣了。


    也許,接下來山魈的每一句抱怨,小猴子們都能一模一樣的說出來。


    山魈吐掉果子,罵道,“一群光吃不幹活的廢物,還不趕緊給我動起來!”


    果不其然,就是這一句,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緊接著,山魈撓了撓腦袋上的虱子,又問道,“派出去的那個透明人還沒回來?死哪裏去了,再不回來就再派人去,順便找找那廢物的屍體,別走漏風聲了”。


    “大王,他回來了!”


    一聲叫喊從猴堆裏傳出來,然後幾隻矮腳猴拖著猴麵人跑了進來,他的腿拖在地上,像是多餘的尾巴一樣被顛的上下搖擺。


    山魈悶哼一聲,又歪在了王座上,冷嘲熱諷的問道,“怎麽?被打斷腿了還好意思滾回來嗎?你要是什麽都沒給我帶回來,一會就把你丟到舊陸去,等著被那群大家夥分食殆盡吧!”


    山魈指的是現在舊陸上的異獸,它們不知何原因,體型生長的過度高大粗壯,就像是從遠古時代而來的巨型怪物,霸占著舊陸的大片天地,弱小者便隻能屈身於小小的仙島之上,未來還充滿著未知和可怕的變數。


    其實說實話,在自然演化和浩瀚宇宙的麵前,一切生靈都是弱小的。


    這個征兆,也許就是自然而然的變化,和宇宙平衡的必然趨勢。


    未來的到來也許隻是在下一瞬間,靈魂和精神的輪轉,應該就是在忘川銀河裏不斷的遊蕩,每一次的生亡都依照著特定的變數,和前世後生的相互影響。


    也就是說,古往今來,未來可期,都是相互影響,相互促進的。


    靈魂穿越星河萬裏,隨機的落在一個時空,帶來獨屬於每一份靈魂的特殊波瀾壯闊。


    很可能現在的每一點變數,都會導致巨大的變化,導致時空的扭轉,將靈魂擺渡到浩瀚無垠的宇宙中,輪回不止。


    ……


    紫色的優雅庭院,宛如一幅夢幻般的畫卷,緩緩展開。


    庭院的四周,高大的石牆環繞,仿佛是一道道堅固的屏障,將外界的喧囂隔絕在外。


    石牆之上,爬滿了翠綠的藤蔓,它們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走進庭院,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盛開的曼陀羅花海。這些曼陀羅花朵色彩斑斕,從深邃的紫羅蘭色到淺淺的薰衣草色,再到雪白如玉的純白色,它們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片五彩斑斕的海洋。


    曼陀羅的花瓣細長而柔軟,它們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散發出淡淡的迷香,這種香氣沁人心脾,仿佛能夠穿透人的心靈,讓人沉醉其中。


    在庭院的中心,有一座精致的亭子。


    亭子的四角翹起,猶如展翅欲飛的鳳凰。


    亭子的簷下掛著風鈴,微風吹過,鈴聲悠揚。


    亭子旁邊,有一張石桌和幾把石凳,它們擺放得錯落有致,是為來訪的客人準備的休息場所。


    石桌上擺放著精美的茶具,茶水在壺中冒著熱氣,散發出淡淡的花茶香,與周圍的花香相互交融,形成了一種獨特的香氣。


    在庭院的一側,有一條蜿蜒曲折的小徑,小徑兩旁種植著各種奇花異草。


    這些花卉爭奇鬥豔,它們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開來,讓人陶醉無法自拔。


    小徑的盡頭,有一座假山,假山上有流水潺潺的瀑布,瀑布的水聲清脆悅耳。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地麵上,形成斑駁的光影。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和茶香,這裏,是一個遠離塵世的世外桃源,一個讓人忘卻煩惱、沉醉於自然之美的地方。


    何千緣從來都不知道,葉宿清居然也喜歡這樣的環境,可能在葉宿清的內心深處還是向往自由的,不然怎麽會把自己的住處弄成這樣。


    她最愛紫色,是因為母親最喜歡,她喜歡曼陀羅是因為母親生前最愛,她渴望自由,因為,母親從來沒有擁有過。


    葉宿清或許也反抗過,不想當紮在花盆裏的嬌嫩花朵,不想和母親一樣,被束縛雙腳囚禁一生。


    雖然晚了點,但何千緣還是為她高興的,隻是她以後又想做什麽呢?


    何千緣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葉宿清的母親,難道她是想借助什麽力量,來複活母親嗎?


    這是她的自由和選擇,但是她母親的情況不一樣,至少和何千緣自己不一樣,何千緣是在生死之間異化成鬼,才沒有就此靈魂消散。


    而她母親早就去世多年,屍骨都已經成灰,靈魂也已亂轉,想要把魂魄拽回這個時空談何容易。


    更可能的情況是,強行逆轉宇宙規律,必定會遭受天譴和苦難。


    何千緣糾結著,是幫她,還是阻止。


    可是當初的自己,又何嚐不是一樣的,自己也是不聽勸阻的一意孤行,何千緣知道葉宿清和自己一樣倔強,是絕對不會輕易放棄的。


    也知道那種實現不了心願的焦灼和無助,葉宿清要是不試一試就放棄的話,就不是她了。


    何千緣想,如果不會傷害到別人,又為何不能嚐試一下呢?


    這個世間本就沒有什麽一定的對錯,關鍵看自己怎麽選擇,會不會勇敢的邁出這一步,敢為人先,敢於挑戰不可能。


    何千緣追逐的一直都是真實,而不是什麽對錯,無論什麽時候都不會變。


    那還有什麽好糾結的,能幫就幫,當然,前提是不能做什麽昧良心的事。


    良心這個東西,疼起來真的能要命的。


    踱步到庭院裏,手下都被遣散去準備宴席,隻剩葉宿清帶著何千緣閑逛著。


    何千緣走了一路腿酸,抱怨道,“我說大小姐,能不能歇一會別轉了,我腿疼”。


    “你怎麽還是這麽懶?能有多累,比起逛街差太多了好不好?喏,那有凳子”,葉宿清修正了一下院子裏的花朵,順手指了指旁邊的石桌。


    何千緣立刻竄過去,一下癱在了上麵,揉了揉自己酸脹的大腿。


    拿起一杯茶就一飲而盡,隨即深深歎了口氣,像是絕後逢生,一下活過來了一樣。


    葉宿清看她做作的樣子,忍俊不禁的笑了,“少喝點,別撐到肚子,還給你準備了大餐呢”。


    葉宿清理理自己的長紗裙,端坐在石凳上,伸手去斟茶,卻無意間將自己白嫩無瑕的玉手,和何千緣疤痕累累的指尖對比到了一起。


    一時間不知道該傷心,還是自責。


    何千緣察覺到她的凝視,搓了搓手上的刺傷,轉移了話題,“你家還挺清新的,以前怎麽沒發現你喜歡這樣的風格?”


    葉宿清收回目光,淡淡的說,“談不上自己有多喜歡,隻是母親生前鍾愛而已,腦袋一熱就這樣裝扮了……你鼻子還真靈,一聞就聞出來了,看都不用看就知道”。


    葉宿清小心翼翼的話語,應該是詢問何千緣現在的眼睛,是不是真的看不見了,可能她還在為自己的做法而自責。


    何千緣的兩隻眼睛是不一樣的顏色,左眼血紅,右眼青藍,但都是霧蒙蒙的,看不見太多的光亮。


    仔細分辨的話,還是能看出來,她是盲的。


    何千緣不以為意的擺擺手,“不重要,反正都瞎習慣了,又不影響吃飯”。


    葉宿清攥緊手,想說什麽卻沒有說出口,隻是點了點頭。


    沉默過後,葉宿清搶先問道,“你是自己一個人,還是有人和你一起?”


    “你應該都知道吧,還拐彎抹角的問什麽,這可不是你的作風”,何千緣趴在桌子上,用指尖輕輕劃過桌子上麵。


    “那好,我也不藏著掖著了,之前在瓏洲幹掉我一半人手的那個人,是不是就是和你一夥的?”


    葉宿清的語氣明顯冷淡起來,像是在審訊犯人一樣。


    何千緣攤攤手,說道,“那不還給你留了一半嗎?你著什麽急啊,和問犯人一樣”。


    葉宿清冷笑一聲,“一半?那還真是謝謝你們了!你知道我為了能站穩腳跟需要多少人手嗎?還真是大言不慚!”


    何千緣也急了,一拍桌子,坐直身子瞪著葉宿清,“大言不慚?那也比你強,好歹我們沒有傷害無辜的人,瓏洲的先不算,就說在昪洲你敢承認嗎?”


    葉宿清的眼神閃躲了一下,低聲說道,“哼,與你無關!無論我殺誰你都管不著!”


    兩個人都清楚,這次見麵不可能平平淡淡的,早晚要吵一頓才行。


    何千緣一咬牙,狡辯道,“誰在意你了?要不是受人之托,我才懶得管你那麽多呢!”


    何千緣甩出袖子裏的信封,丟給了葉宿清,然後氣鼓鼓的盯著她。


    葉宿清看見信封上那個熟悉的字體,緊緊閉上眼睛,隨手就毀掉了它,在努力回避著自己內心的不安定。


    何千緣也不阻止,碎屑飄起的時候,在兩人之間彌散,將劍拔弩張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葉宿清側臉不去看何千緣的眼睛,好一會冷靜下來後,她率先開口,“先不爭了,吃飯吧,你不是餓了嗎?”


    何千緣沒有立刻回答,低著頭像是在下定決心要問什麽,然後抬起頭看著葉宿清玫色的眼睛。


    嚴肅的問道,“你,是不是和完顏耀有什麽私仇?”


    葉宿清沒有驚訝,當然也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地看著自己指尖纏繞的輕舞,暗自發呆。


    “我要是說沒有,其實,自己都不太信……”


    ……


    猴子島上此刻熱鬧非凡,不,應該是喧鬧非凡,因為猴麵人馬上就要被丟到舊陸去,成為巨獸的甜點了。


    隻因為他還處於昏迷狀態,說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山魈便沒有耐心等待他蘇醒,直接下令把他丟下去喂異獸,順便還省了點自己的口糧。


    小猴子們雖然於心不忍,但沒有辦法,反抗不了山魈的命令,便一齊去到了島嶼的最邊緣地帶。


    懸崖之上,一棵巨大的桃樹矗立在那裏,樹幹粗壯而有力,枝葉繁茂,遮蔽了天空,使得陽光隻能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


    懸崖遠遠地伸出島嶼之外,懸掛在深淵之上,下麵黑不見底,陰森恐怖。


    深淵中傳來陣陣冷風,夾雜著潮濕和腐朽的氣息,令人感到一陣陣的寒意。


    不時地,從深淵中傳來巨獸的嘶吼聲,那聲音震耳欲聾。


    那是一種低沉而渾厚的聲音,是從地獄深處傳來的詛咒,難免不寒而栗。


    被丟下去的話,真的很容易被巨獸當成甜點給生吞了。


    那深淵中的生物,無疑是凶猛而殘忍的,它們是沒有靈魂的空軀殼,隻知道餓和吃。


    有著鋒利的牙齒和利爪,一旦捕捉到獵物,就會毫不猶豫地撕咬起來,將獵物生吞活剝。


    因此,這棵巨大的桃樹,不僅是生靈的一方供養,更是臨近死亡的一處節點。


    如果從這裏丟下去什麽東西,誰知道會不會引起什麽異常的動靜,比如,像某篇缺失單單一個字的文章,永遠都是不完整的。


    小小的變數,總會引起巨大的反響,這是有跡可尋的真理。


    猴麵人被五花大綁的捆在桃枝上,懸在深淵的正上方,像是一麵旗子隨風無力的飄動著。


    猴子們聚攏在一起,眼看著同伴即將逝世,也隻能默默看著,哀悼著。


    隨著繩子被山魈一根一根的隔斷,周圍嗚咽的風聲都開始靜止,仿佛時間都定格在這一瞬間。


    在這場表演開始之前,遠處的一個人影時時注視著這邊,幽藍色的眼眸之中閃過一點光芒,一封信被風吹拂著飄到他的手上。


    打開信,上麵隻寫著一個字,輪。


    墨藍色的背影微微顫抖著,將信封燃燒殆盡,隨即回身望向一個方向,久久不能平複心情。


    “時機到了……”


    在猴麵人像一隻爛掉的魚一樣,被山魈一腳踹飛出去的時候,他軟綿綿的墜向深淵。


    深淵之中,突然伸出了一個巨大的身影。


    那身影龐大得令人無法想象,幾乎是一座移動的山脈,它的出現讓整個島嶼都為之顫抖。


    那巨獸張開了血盆大口,幾乎能把天上的雲彩吞噬掉。


    它的嘴巴裏閃爍著幽暗的光芒,仿佛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那光芒冷冽而刺眼,讓人不敢直視。


    在那一刻,時間仿佛扭轉了。


    從巨獸的口中開始,一切都像塵埃微粒一般,慢慢消散。


    那些曾經存在的事物,無論是生物還是物體,都在那股強大的力量麵前化為虛無。


    它們被風卷起,隨著巨獸的咆哮聲,飄散在空中,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


    天空也開始坍縮,被那股力量撕裂開來。


    它從四麵八方開始塌陷,如同破碎的鏡子,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那些光芒逐漸匯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旋渦,將周圍的一切都吸入其中。


    遠處的星河也開始模糊起來,它們像是被一層霧籠罩住了一般,失去了往日的璀璨。


    那些星辰點點亮的光芒,在那一刻變得黯淡無光,仿佛正在被吞噬。


    最終,當一切都消散殆盡時,隻剩下了流淌不息的銀河還在。


    它靜靜地流淌著,仿佛在繼續著下一場時間的旅程。


    那銀河璀璨而神秘,它的光芒照亮了黑暗的深淵,也照亮了未知的前路漫漫人生路。


    在這一刻,所有的生命都陷入了沉默和敬畏之中。


    在時空扭曲的時候,所有的靈魂都在銀河裏擺渡著,向著另一個世界潛行。


    什麽感覺都沒有,卻又好像什麽都已然了解透徹,這個世界慢慢遠行,將數以百計的靈魂送到下一重天地之間,繼續著生命和宇宙星河的奇跡。


    ……


    咚咚咚的敲門聲,輕輕響起,在耳鳴之中預示著意識的重建。


    “嘿,病人232號醒醒,該吃藥了”。


    女孩迷茫的睜開眼,望著熟悉的天花板和斷斷續續的蜘蛛網,日常發著呆。


    側臉看去,紮滿自己胳膊的輸液管密密麻麻,冰冷的幾乎沒有溫度。


    護士拉開窗簾,一束耀眼的光照射進來,在地上拖起長長的影子,蓋在女孩的白被子上,虛虛晃晃。


    女孩提起手來遮光,卻看見自己的手腕上係著一條絲帶,青藍如許,泛著迷人的光澤。


    將自己的意識,完全的從睡夢中拉了回來,再度融入這個空間之旅。


    後生緣,那就是寫在它上麵的字,是用針縫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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