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的火焰閃爍著,將昏暗的天地照的詭異起來,恍若身處地獄。


    明明能感受到火焰帶來的溫暖,但徐嘯傑就是渾身都發冷,哆哆嗦嗦的抱著自己的膝蓋,挨著莫以塵湊得緊緊的,幾乎要粘在莫以塵身上了。


    莫以塵嫌棄的扒開他的手,“死開,別逼我打你”。


    “我不!挨近一點你又不會少塊肉,能不能別這麽小氣”,徐嘯傑抱得更緊了,死活不肯鬆手。


    莫以塵無語的翻了翻白眼,任由他扒拉著自己的胳膊,轉頭對正擺弄自己衣服的青年說,“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下,你是……”


    青年搓著衣服上的水漬,語氣懶散散的說道,“吳釋,叫吳釋就行”。


    徐嘯傑插進了話題,“吳釋?閑來無事的無事?你這名字怎麽聽著有點不對勁啊”。


    吳釋抬起頭,挑了挑眉看著徐嘯傑,嘴角微微上揚。


    徐嘯傑被這一笑嚇了一哆嗦,立刻把脖子縮了回去,開口說話的聲音都不太穩,“你,你笑什麽?能不能別這麽嚇人啊!”


    吳釋隻是笑笑,又轉頭看向莫以塵,“你這小兄弟膽子有點小啊,你們見過我這麽帥的鬼嗎?哪裏嚇人了,來,你給說道說道”。


    眼看話題越來越偏,莫以塵及時擺了擺手,“你別理他,我想問的是怎麽才能從這裏出去,你總不會真的在這裏住了十幾年吧”。


    話題拉回正道,吳釋也收斂了一下自己懶洋洋的姿態,正了正身板,“難說,我到這裏來的時候挺容易,想出去可就難了,這幾十年前前後後嚐試了很多次,都沒有成功過……對了,你們來的時候情況怎麽樣?”


    徐嘯傑這時候又弱弱的說道,“不能再糟糕了,我們都是僥幸才活下來的,這周圍都是黑乎乎的,鬼知道是什麽東西組成的,反正現在的科學是解釋不了的,能走到這都已經是奇跡了”。


    吳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這樣啊……”


    莫以塵問道,“我們是意外,那你為何要到這裏來?是找東西嗎?”


    吳釋攤了攤手,神色自若,不像是在說謊,“算是吧,我老是夢見這個地方,就費了不少工夫找到這裏,誰知道就有來無回了”。


    “那你是到這裏才變成鬼,還是說你來之前就是鬼?”


    徐嘯傑這一問,似乎是觸到了吳釋什麽敏感的神經,他臉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又慢慢的變成了凝重。


    空氣一下凍結了,誰都沒有立刻再說話,好像都在思索著。


    “嗬,罷了,既然有緣千裏來相會,還有什麽好隱瞞的”,吳釋忽然嗬嗬一笑,金色的瞳眸泛起了釋然般的漣漪。


    ……


    說起吳釋自己的身世,他說不清楚,也沒有什麽清晰的印象。


    他隻能記得自己從小流浪,走到哪就住在哪,在底層摸爬滾打多年積攢了不少人生閱曆,也算是一個能圓滑度世的浪子了。


    他經常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很真實,卻也很模糊,似乎和自己現實中的軌跡十分貼切。


    有時候,都讓他有些恍惚,根本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夢裏的人看不清臉,也叫不出名字,但他們帶給自己的感觸都是十分真實的,一點一點都像是真實發生過的。


    很多時候會夢見一個,和自己眉眼相近但氣質完全不同的青年,他就好像是另一個自己,總是在自己的腦海裏浮現。


    還有很多人反反複複的出現,將他的身心都占據著,身處這個世界,但靈魂似乎屬於另一個空間。


    久而久之,他想要找到一個答案,不求刨根問底,至少能讓自己以後可以睡個好覺。


    吳釋費了多年的力氣,才從自己的家鄉走出來,很幸運的是,他很快就到了這座島嶼,隻是再也沒能走出去。


    這裏詭異的環境似乎將他徹底改變了,有時候甚至可以完成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從手心裏召喚出幽綠色的火焰,能瞬移幾百米的距離。


    吳釋是不信什麽神鬼傳說的,但這以後,他是不得不信了。


    他明白,自己應該是觸碰到了什麽未知的界線,這一發現或許會提前將全世界,都拉入一個無法想象的境地。


    至於,吳釋為什麽覺得是提前進入,而不是偶然進入,可能就和他反反複複做的夢有關了。


    夢境,這個概念還是有很多未解之謎的,誰也難說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奧秘,還藏在人類未曾涉及的層次。


    或許,夢境就是前世,也是說不準的。


    如果吳釋真的觸碰到了世界的邊界,那以後會發生什麽,都會是在未知的危險邊界徘徊。


    就是這樣,有時候一個小小的意外,就能徹底改變世間萬物運轉的定律。


    吳釋說完,徐嘯傑就開始奇思妙想了,“那你們說,以後究竟會是什麽樣的呢?就像前些天的事故,如果這一切都是無法避免的,人類又該怎麽做?”


    莫以塵沒有搭話,隻是默默地盯著那燃燒的綠色火焰,將柴火灼燒殆盡。


    吳釋則頗有興趣的問道,“什麽事故啊?我天天待在這裏什麽都不知道,都快悶死了!快說說,讓我感受一下外麵的世界,好好滋潤滋潤!”


    徐嘯傑這時候也不害怕了,撒開莫以塵的胳膊,侃侃而談,“就是事故啊,能有什麽好事,不是導彈襲擊,就是天降災禍的,這虛海市還真是夠倒黴的,怎麽都集中在這一座城市裏了呢?”


    徐嘯傑特意隱瞞了葉宿清的那件事,可能是他自己暫時不想提起吧,畢竟那是他最好的朋友。


    “這不好說吧,你怎麽知道別的城市沒有發生類似的事情呢,這年頭誰會願意把自家的醜事宣告全世界,除非是真的死到臨頭,否則有些人的臉比命都重要”。


    吳釋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裏拿出來一根類似毛筆的木條,在地上寫寫畫畫的亂塗一氣。


    畫完後指著地麵說,“你們看,這座島呈橢圓狀,東西長南北短,整體看來就……”


    “像是一顆鹵蛋?哎呀!你打我幹什麽?”


    吳釋敲完徐嘯傑的腦袋,憤憤地說,“能不能長點心,說正事呢!還想不想出去了?你要是想等別人來救,那就一邊玩泥巴去,別搗亂”。


    “別啊,我在這裏待幾天都受不了,要是待上幾年我肯定就瘋了,我閉嘴還不行嗎?莫以塵,你倒是說話啊,嘿!兄弟你想啥呢?”


    徐嘯傑搖了搖莫以塵的胳膊,他才回過神來,眼神裏的某些東西似乎變了,異常的堅定和壓抑起來。


    莫以塵搖搖頭,沒有說話。


    ……


    走在密林裏,三個人的身影迷迷糊糊的,藏在裏麵有些看不真切。


    徐嘯傑搭著吳釋的肩膀,嘴裏閑不住的問東問西,“哎,你說要是真的都像你一樣,人類都可能獲得超能力,那該有多好玩啊!就像電影裏演的一樣,說不定連科技都無法解決的問題,那都不是問題了!比如,飛到仙島上,或者下到深淵之海的底部,又或者逃出宇宙的束縛……”


    吳釋估計也是無聊,就逗他玩,“那你想要什麽超能力?”


    “當然是飛天啊!這樣的話就不用待在這個鬼地方了!還有能隨意變化外形,大家都長一個樣,有啥好看的,特殊一點才好玩嘛!”


    現在意義上的全世界,隻是一種人類的世界,即是華夏天地的世界。


    至於世界之外,還有沒有別的人類,那就不好說,也暫時顧及不到了。


    也許這個世界被一層結界包圍著,暫時看不到地球上的其他地方,也感知不到外界的生物活動。


    世間是神奇的,也是無法徹底了解的,所以萬事皆有可能。


    所以大家都是一個模樣,精致細膩的五官,端正凜冽的身姿,和古代的仙人皆是一個樣子。


    華夏的傳承,也許就是這樣的吧。


    莫以塵拍了徐嘯傑後腦勺一下,“哪有那麽好的事情,獲得能力的前提都是要付出代價的,你還想要多少個能力?”


    “就這麽一說而已啦,我這條小命還是好好留著吧!說起來,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徐嘯傑撥了撥草叢,往前麵看去,這是要到島嶼邊緣去嗎?


    黑氣彌散,將外界的外貌遮蓋得嚴嚴實實,隻有微弱的光亮從雲縫裏撒下來,照亮尺寸之間的形狀。


    吳釋迎風站著,伸手探了探風向,“奇怪,怎麽今天吹的是南風,這個季節不應該有南風才對啊”。


    徐嘯傑也裝模作樣的試了試,“這鬼地方誰能說準,也許就是邪門了吧”。


    吳釋不知道是被說服了,還是在思考問題沒有搭理徐嘯傑,隻是默不作聲的放下了手,看向一直沒有多說話的莫以塵。


    問道,“你說呢?”


    “……不對勁才對,不然風平浪靜的還不好走呢”,莫以塵揚揚頭,吳釋和徐嘯傑一齊看向遠處,隻見天地間風卷殘雲,黑氣被撕開一條大裂口,露出一點光來,將底下的深淵照亮一角。


    在嘈雜的風聲中,島嶼上的露珠被吹落,打在濕漉漉的地上濺起水花,將塵土覆蓋的葉麵擦淨,顯露出原本青翠欲滴的色彩。


    隨之島嶼的邊界被拉伸,與深淵接壤,好似搭起了一道天然的橋梁。


    露珠飛濺,旋繞著塵土的橋麵舞動,慢慢打濕了幾人的衣角和微顫的睫毛。


    徐嘯傑嘴角有些抽搐,他小心翼翼的問道,“額,我們不會是要走上去吧?這看著不太結實吧……”


    徐嘯傑話還沒說完,莫以塵就縱身一躍跳了上去,腳尖接觸橋麵的那一刻什麽都沒有發生,那就像是一道虛擬的投影,然後就是直直地墜入深淵。


    徐嘯傑結結巴巴的,著急到說不出話,吳釋則一臉壞笑,趁他不注意一把將他推了下去。


    “哎!啊——!”


    然後,吳釋撫了撫袖子,也是一躍而下,消失在黑暗之中。


    就在這一刻,天地響徹驚雷,將昏天黑地劈的粉碎,耀眼的光立刻照了下來,將島嶼的全貌盡收光下。


    然後,光芒萬丈之後,島嶼上的一切都如塵埃般,盡數消散融入深淵之中。


    這一切,難道都是夢嗎?


    ……


    虛幻縹緲,破碎消散,天地或許又是一個大變動,也許真的有所轉機了。


    仙島崩塌,航島震蕩,暗島浮沉重現世間,有些東西也重新回到了人類的視野之內。


    世間萬物都有始有終,這應該又是一個新的開始吧。


    嘩啦!


    一瓢涼水潑在臉上,冰涼入喉,徐嘯傑猛得睜開眼睛,血橘色的瞳膜劇烈的抖動著。


    首先引入眼簾的是,吳釋那張慵懶的臉龐,“我就說嘛,這一招百試百靈,怎麽樣?清醒多了吧!”


    “呸呸呸……你用的什麽水?怎麽是臭的!”


    徐嘯傑翻身坐起來,吐了吐舌頭,胡嚕了一把臉上的水珠。


    擦幹淨眼睛上的水,徐嘯傑看了看四周,發現並不熟悉,但似乎是瞑海市的獨特地貌。


    這裏遍地都是草原,地形相對平坦,但也有一些地區呈現出輕微的起伏,形成了丘陵和盆地。


    草原上常見的河流蜿蜒穿過河穀、幹涸的河道,以及季節性湖泊和濕地。


    這水應該就是從湖泊裏取來的,有些腥乎乎的,不知道多久沒有活水注入過了,但效果並不耽誤,能把人澆醒就行了。


    吳釋丟掉順手撿來的一片大葉子,把徐嘯傑拽了起來,“大小夥子矯情什麽,能找到水就不錯了,好在我們是漂到地下城來了,上麵的城裏人還沒發現我們”。


    莫以塵則已經脫掉了自己的外衫,隻穿著一件白襯衫,上麵紅了一片,似乎是血跡。


    徐嘯傑湊過去,有些擔心的問,“你這是怎麽了?受傷了?我怎麽沒事,吳大哥你受傷沒有啊?”


    莫以塵側過臉,躲開了徐嘯傑的熱情關懷,淡淡的說,“沒事,舊傷而已,應該是之前沒好利索”。


    吳釋抬頭看了看頭頂虛虛奄奄的城市,以及投下來的微弱光亮,提醒道,“天快黑了,還是找個地方貓一夜吧,順便給你治治傷口”。


    “你還會醫術?真的假的,你可別活馬當死馬醫啊!”


    徐嘯傑攙著莫以塵的胳膊,突然擋在吳釋麵前,一臉的不信任。


    吳釋理了理自己的領子,不服氣的嘖了一聲,“試試不就知道啦,你不相信人,總該相信我這個半人半鬼吧!”


    “你這樣一說……我心裏更加沒底了,要不我們還是上去找正經的醫生看吧!”


    吳釋並沒有阻攔徐嘯傑,而是抱著胳膊說,“好啊,你要是真的上去了,看這城市裏的人會怎麽定你的罪,是私自闖入保護區呢?還是外來入侵可疑人物呢?被抓起來,估計這輩子你都別想看見自己家裏的太陽了!”


    莫以塵抽開胳膊,有些氣虛的說,“不能上去,找個地方休息吧”。


    徐嘯傑又不死心的搭上手來,架著莫以塵的胳膊,跟著吳釋往稀疏的樹林走去。


    徐嘯傑接著絮叨,“哎,你這怎麽傷的這麽重,你也沒幹什麽吧?”


    莫以塵垂下眼眸,不想說話。


    吳釋走在前麵,用自己懶洋洋的腔調說道,“哼,置之死地而後生,總歸是要有代價的……你啊,就是死鴨子嘴硬,一根筋軸到底”。


    徐嘯傑起初有些摸不著頭腦,但看了看莫以塵緊縮的眉頭,他似乎是明白了什麽,也默不吭聲了。


    ……


    陰冷潮濕的地牢,鎖著詭譎多變的異物,將殘存的光亮吞噬,幾乎天天都被黑暗籠罩著。


    長時間的黑暗環境,讓皮膚,頭發和瞳膜都漸漸變白,見不得強光。


    隻是不知道,還有沒有能見到陽光的那一天。


    與獸為伍,似乎是現在,以及未來的一切。


    能不能等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那一天,真的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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