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過髒眼睛的那一幕後,李新勻表現的倒還算平靜,默默地擦了擦身上蹭出的血跡。


    救了自己的那兩個人離得還很遠,李新勻還是有些恍惚,他搖搖晃晃的站在那有點不知所措。


    低頭看了看地上燒焦的血塊,李新勻可能是出於想要打掃的心理,默默地又蹲了下去。


    受了傷還不老實的待著,你不暈誰暈。


    果然剛蹲下李新勻就眼前一黑,腳踝一軟就跌了下去,迷迷糊糊的感覺誰拉了自己一把。


    等眼前恢複了明亮,緩緩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是個更加明亮的人……


    好像神仙一樣,好美。


    整個人長發飄飄的樣子,額間佩戴著一個熟悉的珍珠飾品,清冷的眼眸淡淡的盯著自己。


    好像沒有一絲的情緒。


    這樣的異常冷淡,反而讓李新勻心髒跳得特別快,砰砰砰的……血液都加快從傷口裏流了出來。


    以前看見衛隱,李新勻從來都是避之不及,畢竟衛隱家世顯赫,和自己這樣的……私生子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但這次離得這麽近,第一次這麽近,李新勻倒是覺得衛隱和以前那溫柔愛笑的樣子不一樣了。


    雖然看起來極度冷漠,就像是一塊冰山,高不可攀的感覺。


    但李新勻好像有一身的反骨。


    他自己落難之時被救起來,睜開眼睛後看到的第一個人,便被深深地刻在了心裏。


    和小動物的印隨行為一樣,可能永遠都不會忘記。


    因此自此之後,李新勻就和著了魔一樣,除了衛隱的話,其他誰的話都不聽。


    天天都黏著衛隱,要不是後來衛隱成婚,李新勻鬧了點小脾氣離開了。


    兩人肯定一直都會在一起待著的。


    隻是可惜……


    前世的緣分就隻到瓏洲的冰封,此後萬事的輪回都以此前為鑒,生生不息。


    不過李新勻卻在時間長河裏,把母親的棺槨弄丟了,至今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和前世如出一轍,都是突然的消失不見了。


    而林炫的屍身好像也是這樣,就是不清楚兩件事之間,有沒有某種聯係了……


    但好在他們又在校園裏重逢,衛隱還是老師,李新勻還是那個性子別扭極端的學生。


    那天衛隱明明想甩掉李新勻,獨自一個人前往別處的,但這小子不知道是不是在衛隱身上安了定位器,兩人連做夢都是一樣的。


    這是緣分嗎?


    衛隱不知道還有點煩,不管怎樣,那就隻能怪老天爺了。


    ……


    說實話,那場夢還挺貼近衛隱的生活,就是爾虞我詐的官場。


    官場就是個不拿白不拿,你不拿你就死的鬼地方。


    大家都同流合汙了,你倒搞起了潔身自好,那你不就是大家的公敵嗎?


    這樣的人就是傻缺,要是不幸死了,連骨頭渣子都不會剩下的。


    除非你身居高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將就著自己的良心,看著某些蛀蟲大拿特拿,還沒有絲毫的辦法。


    你說衛隱為什麽小小年紀看得那麽通透,當然是從小耳濡目染的,已經被惡心喂飽了。


    外麵的那些小打小鬧,自然連塞牙縫都不夠。


    還不一定有一場晚宴上,突破下線的破事多呢。


    那宇宙這次又安排這樣的鬼設定,是要幹什麽呢?


    讓衛隱繼續冷眼旁觀嗎?


    誰知道……局中人身不由己,隻能尋著夢境的指引前進,不然就隻能從頭再來一次。


    前前後後,反反複複的重複,因為衛隱每一次都選擇了沉默和袖手旁觀,自然宇宙是沒打算放過他。


    衛隱越是不聽話,宇宙越是軸到底,看誰能耗過誰。


    既然衛隱已經看破紅塵了,宇宙肯定就要想歪點子,另辟蹊徑的讓他想要去破夢了。


    刺激一個無欲無求的人,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抓住他的軟肋,比如他打死也不在明麵上表示自己在意的一個人。


    這個人就相當於衛隱的隱藏逆鱗,平時看上去滿不在意,一旦觸及到了可能就是冰山崩塌,末世降臨。


    畢竟一片雪花的錯位,還是有可能引發一場劇烈的雪崩運動的。


    又一次的重複開局了,衛隱表情還是冷冷的,像是根本不在意這些。


    反正他舉目無親的,死也死不了,那就一直重複下去可能也不錯。


    冰山還會懼怕時間嗎?


    冰山隻會懼怕溫暖吧!


    這個溫暖可能有些煩人,緊緊的跟著,又遠遠的望著,不近不遠的很敬重的感覺。


    這也算是一種,對自己眼中救世主的供養吧。


    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李新勻倒是樂在其中,小嘴跟摸了毒一樣。


    誰要是看不慣,他一般就直接懟上去,罵到對方懷疑人生。


    衛隱一開始真的挺想趕他走的,但李新勻跟狗皮膏藥一樣怎麽都甩不掉,最後隻能任由他跟著自己。


    無所謂了,無視他就好了。


    但願能成功……


    畢竟這小子精力過剩,個子雖然不高不矮也不胖不瘦,但是一天使不完的牛勁。


    天天鼓搗什麽奇怪的實驗,藥理醫學,化工原理,黑暗料理的……也不怕把自己毒死。


    像是天天都在忙,但是每樣都忙不好的笨蛋。


    不會是故意搞砸,逗衛隱開心的吧?


    “唉……你天天這麽折騰,不累嗎?”


    “不累!”


    “……那你也把雜草除了”。


    “好!”


    “……”


    衛隱為了躲開宇宙命中安排的鬼夢,特意開辟了一片小天地,過上了自給自足的生活。


    衛隱不是說過嗎,自己想要深入平凡的生活,好好洗滌一下自己肮髒的心靈。


    等不知道什麽時候,衛隱才會麵對宇宙的考驗吧?


    說實在的,衛隱真的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這麽做,理由說不出來,自己的心思也猜不透。


    難道宇宙一輪轉,連腦子都換掉了嗎?


    可能是看透了隻想躲一躲,逃避一下荒蕪壓抑的現代社會吧!


    不丟人,強撐著麵子裝孫子才丟人。


    ……


    避世,鄙視,應該同屬於一個生產線吧。


    除了讀音不同,意思嘛……稍微加上個人的看法應該也是一樣的。


    詞語就是人類創造出來的,有什麽不能修改的,別那麽死板人生才不會無聊。


    反正都是討厭這個世界嘛,而找借口想要離開喧囂罷了。


    軟弱就軟弱,懦夫就懦夫,你看衛隱會搭理你不。


    又沒吃你家米菜,管那麽多閑事也不嫌牙疼。


    避世說起來容易,其實也並不是多容易,你除了要開墾耕種,觀察氣候變化……之類的。


    還要時時不得不關注,那些沒事找事的蠢貨。


    這間茅舍位於海邊,地理位置和瓏洲有些相似,可能會在海風中傳來宇宙之外家的味道吧。


    當然,也會傳來一些不友好的聲音。


    “這山上住著什麽人啊?以前沒見過……”


    “不知道……應該不是什麽好人吧,你看海上來的那些矮子們不也是麵傻心黑的貨嘛……!”


    “可是,他們長得就是華夏人典型的樣貌啊!看起來高高大大的,長得也很周正……不像啊”。


    “嘖!老祖宗不是說過了嗎,不可以貌取人的!誰知道是不是來當間諜的……”


    “也是,最近華夏境界邊緣來了許多奇奇怪怪的人種,以前見都沒見過……確實應該防著點!”


    議論紛紛的聲音隨著海風,不斷的流入衛隱的耳朵,但他眉間還是冷冰冰的,低頭繼續種著自己的地。


    可能華夏人民一旦覺醒了,都會觸發種地的隱藏技能吧,也是怪神奇的。


    但總比那些因為厭世,而逐漸演變成仇世恨世的大魔王,幹著一些不分青紅皂白就害人不淺的事情。


    要強得多。


    慫是慫了點,但好歹衛隱還算情緒穩定,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麽。


    那些動不動就要毀滅世界的狂熱分子,還是靠邊站吧,太戾氣逼人。


    也顯得有些太做作了,你要是真有毀滅世界的能力,還不如去做點實事,嚐試著改變改變世界格局呢。


    雖然你這一代做的不一定有什麽效果,但沒有人做就一直會這樣,人生不就是要冒著會失敗的風險勇於創新嗎?


    那不然你這個思想封建的殘餘,宇宙要你何用呢?


    這個世界有太多的重複,所以宇宙才要一遍遍的創造夢境,想要選出一些敢於創新的人吧!


    宇宙總要返老還童的歸於平靜,容錯率還是很大的,不妨大膽一點嘍!


    但這也不是說就能強迫誰,去做什麽做什麽,還是要尊重靈魂的各自意見的。


    宇宙要是都沒有了這一點的公平正義,那靈魂也沒必要存在了,直接自爆完算了。


    所以衛隱真的懶得搭理這些破事,安安靜靜地療愈自己的內心,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了。


    他還真就不信,宇宙這場夢會做出什麽突破下限的事情。


    外族入侵?


    天災人禍?


    神明降世?


    異獸橫行?


    都不管了,要死就死,要殺就殺,衛隱一個都不管了。


    手中穿腸破肚的冰錐,現在變成了穩定的澆灌工具,隻要從早到晚的在田裏放上一塊,一天的澆灌工作就差不多了。


    為了低調行事,衛隱的茅草屋極盡簡潔,除了李新勻要做實驗用的屋子建得結實些。


    衛隱怕他一不小心失手,就把房子給炸沒了,看他以後住哪。


    總不能和衛隱擠一間屋子吧?


    說起來,李新勻也是真有耐心,天天鼓搗這些東西沒完沒了。


    除了吃飯的時候,衛隱幾乎看不見他,還是有些擔心呢。


    ……


    清晨起來,衛隱學著從海邊集市上買的菜本,做好了早飯。


    敲了敲李新勻的房門,“吃飯……李師弟?不吃就要等午飯了……李新勻!”


    “……”


    沒人應……這小子搞什麽鬼。


    衛隱推開了房門,撲麵而來一股濃鬱的硫硝味,差點就能把人熏暈。


    衛隱皺著眉拂了拂衣袖,把屋子裏的濃煙清掃一些,才漸漸看清楚了屋子裏的狀況。


    隻見一個白色的身影趴在桌子上,好像睡著了……也可能是熏暈了,手裏還攥著什麽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不肯鬆手。


    “唉……”


    衛隱無奈就隻能大手一揮,將空氣中彌漫著的要命毒氣都凍住,化作冰雹砸下來叫醒這個闖禍精。


    “哎呀!什麽東西?冰雹……!?哎,衛師兄你醒了?”


    李新勻隨手一丟拿著的小玩意,腰酸背痛的跳了起來,笑著蹦躂到衛隱麵前。


    “是你醒了,吃飯吧”,衛隱表情依舊冷淡,隻有眉頭因為屋子裏的難聞氣味,而微微緊蹙著。


    “師兄你還會做飯啊?不是說好我跟著你,都讓我做飯的嗎?”


    “那你可以不吃,沒人強求……”


    “不不……!我不是有什麽意思,隻是單純的覺得很驚喜罷了!真的!”


    李新勻應該是發現了衛隱的不舒服,又解釋道,“師兄你別緊張……我不是要製毒害人什麽的,就是搞點小玩意玩玩,你放心好了!”


    衛隱滿不在意的說道,“不緊張,畢竟與我無關,別把房子燒了就行……什麽味道?”


    衛隱忽然眼眸一亮,眉頭皺得更緊了。


    李新勻抹了抹臉上的粉塵,有點蒙的說,“沒有啊,什麽味道?味道不是都讓師兄你變成冰雹了嗎……哎!”


    “過來!”衛隱突然拉著李新勻的手,快速的躲出了門。


    隨著視線的模糊,李新勻的耳邊還傳來一聲劇烈的爆破聲,轟隆一聲後……萬籟俱寂。


    隻有心跳得好快。


    再抬眼的時候,眼前早已被夷為平地了……額……該來的還是來了。


    衛隱嚴重懷疑李新勻,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非要在那麽封閉的空間裏,做這麽危險的事情嗎?


    千防萬防沒防住家賊。


    衛隱還是失算了。


    李新勻委屈巴巴的抬頭看著衛隱,額間的那點童子痣也可憐兮兮的,都已經被塵土掩蓋了大半。


    衛隱的黑發已經被染白,灰白灰白的,但看起來並不是多麽的顯老。


    他也沒有怪罪什麽,隻是平靜地說道,“嗯……吃完飯再一起收拾吧,過來”。


    “謝謝……師兄”。


    可能是已經無語慣了。


    李新勻不好意思的摸著自己的脖子,輕輕抬手拂去了衛隱肩上的灰,默默地閉住嘴。


    兩人挪步到擺放較遠的餐桌,也沒什麽好抱怨的,至少灰沒落到食物上。


    坐下後氣氛一直很冷清,默默地吃著自己的飯,都不說話。


    李新勻咬了一口青菜,臉上的難過顯然易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難吃……


    衛隱倒是沒有什麽反應,挑挑眉問道,“不好吃嗎?”


    李新勻搖搖頭,又點點頭。


    “咳咳咳……不是,是我剛才吃太急噎著了!噎著了……”


    衛隱依舊無所謂的樣子,回答道,“嗯……沒關係,不好吃就吐出來,我口味比較淡”。


    李新勻感激的點點頭,咬著筷子欲言又止,“嗯……那個?”


    “什麽事?”


    “就是山下那些嚼舌根的,師兄不打算修理修理嗎?”


    “他們影響不到我,無所謂”。


    “但是我忍不了……!”


    衛隱身上超絕的避世感,好鄙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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