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子的確一直是極力維護棉貫的,想讓我相信他是個正派人。她以為自己這樣維護棉貫的名譽棉貫會變得寬容一些,今後三個人就可以在一起了。——同時,她抓住棉貫的短處,又是恫嚇,又是威脅,“既然和你在這兒約會,我也讓姐姐來這兒”。木許他幹涉和我的交往,如果他再說三道四的話,就不再理他了。棉貫也隻好忍氣吞聲了。


    “……姐姐,盡管咱們的關係很親密,跟你說這些事也是我的恥辱,我怕因此而失去你的愛,所以一直忍著沒告訴你。可是今天我全都說出來了。我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了。”一說著光子伏在我的膝上哭了起來。眼淚沾濕了我的褲子,我不知道怎樣安慰她才好。


    自從認識光子以來,我一直覺得她是個開朗,好強的人,那雙充滿自信的眼眸總是神采奕奕的,我絲毫沒有察覺到她有這麽深的痛苦。我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女王般傲慢的、目空一切的女人,竟然會拋棄所有的自尊,終日沉浸在痛苦之中。用光子的話說,她是個非常要強的人,不管多麽痛苦,都要竭力掩藏起來。如果沒有姐姐的話,我會更加抑鬱的,多虧姐姐使我產生了戰勝不幸命運的勇氣。隻要看見了姐姐,心情就舒暢了,就忘掉了一切煩惱。今天不知怎麽搞的,悲從中來,竟然沒有控製住自己,長時間壓抑著的眼淚會一瀉而出。


    “姐姐,請你千萬千萬……不要因為我剛才的那些話而討厭我。我惟一可以依賴的人就是姐姐了。”


    “我怎麽會討厭你呢。你能告訴我這些實在不容易。我能得到你如此的信任,高興還來不及呢。”


    光子鬆弛了下來,哭得更傷心了。她說自己的一生被棉貫弄得一塌糊塗,沒有了希望和光明,一輩子將被他葬送掉,就是死也不會和那樣的男人結婚,請姐姐幫助我和那個男人切斷關係,有什麽好辦法趕快教給我。


    “既然如此我就直說了吧。我和阿萊結為姐弟了,簽了這麽一份誓約書。”


    我把昨天的事全都告訴了她,她也猜到了這一點。她說棉貫這個家夥想出這種辦法,是怕萬一被我拋棄了,就拉姐姐當墊背的。怪不得他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用花言巧語使我對他產生同情心。這也就算了,他還得了好賣乖,說什麽:“這個誓約書對姐姐有利,由此可見我的誠意。”本來也不是我想要定什麽誓約,無所謂條件有利不有利。他這樣說來博得我的好感,目的是什麽呢?究竟為什麽要定這個誓約呢?


    現在我才明白,一定是為了“姐要促成弟和光子的婚姻。”“弟被拋棄時,姐也要和光子斷交。”“一方不得和光子私奔或情死。”——尤其最後這一條是關鍵的關鍵,其它那些條都是充數的。光子也說這麽點事何至於弄得這麽繁瑣,完全沒有必要。這個男人動不動就喜歡寫成書麵的東西。


    由於近來光子對棉貫越來越不耐煩,表現出對棉貫不在乎的樣子,棉貫擔心發展到無法收拾的地步,就暗地裏做手腳。前幾天,三個人一起去看電影時,光子對棉貫說:“你別老是胡思亂想的,和姐姐見個麵,就知道姐姐是不是知道你的秘密了。”光子也擔心他背著自己做出什麽可怕的事來。


    “這麽說他表麵上裝得若無其事,其實從那時候就開始琢磨背著你和我聯合了?”


    “不好說,反正我一直擔心他會和姐姐私奔呢。”


    “一定是利用我迫使你和他結婚,然後就不再理我了。”


    “他總是說要結婚結婚,這純粹是自欺欺人。他知道逼急了我就會尋死,而姐姐也不會找別的男人,就想盡可能維持現有的關係。”


    ——光子還說今天她和棉貫有約會,可是她今天實在是不想見到他,我勸她道,突然不去趕約會引起他的懷疑,以後就更不好辦了。今天就當什麽也沒說,你該去還是要去,我會想辦法幫你盡快和他了斷,就是死我也要拯救你,必要時就殺了他。我哭著和光子分了手。……


    對了,看一下誓約書的日期就可以明白,……寫的是7月17日,我告訴光子是19日,當時我丈夫手裏的案子剛剛結束,對我說咱們一起去輕井澤避暑怎麽樣?可是光子每天一個人很寂寞,她說我現在這樣哪兒也去不了,真羨慕你呀。我就對丈夫說還是等再涼快一些去箱根吧。不顧丈夫失望的臉色,以後的半個月裏隻要丈夫一出門,我就直奔笠屋叮。


    我覺得從那以後光子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溫順極了。以前那個美麗的惡魔忽然間變成被老鷹追捕的鴿子,惹人憐愛。每次見麵時,她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從沒有露出過笑容。我十分擔心,生怕她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於是我對她說:


    “阿光,你在阿榮麵前要表現得高興一些,否則他又會多心,說出什麽話來的。我早晚會讓他在世人麵前丟臉,現在不管多麽傷心,你也要忍一忍。”


    我雖然這麽安慰她,可是究竟怎麽懲治棉貫,我還想不出太好的辦法來。在欺騙人方麵他比我手段高超得多。下次和棉貫見麵時,我該怎麽麵對他呢?雖說不遵守那個誓約也沒什麽可愧疚的,但是總覺得有點過意不去。所以,我每次從旅館出來時都是提心吊膽的,害怕聽見他那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好在他一直沒有找我。那種男人一旦定了誓約,便會馬上對人冷淡下來,這對我來說正是求之不得的。


    光子每天都對我說:“姐姐幫我想想辦法吧。我一天也忍受不下去了。”


    我打算實在無路可走時,就假意和棉貫一起私奔,事先讓他告訴我逃往何處。當報紙上登出這個消息,鬧得滿城風雨時,找個最佳時機,讓別人來捉好,這樣一來棉貫再有本事,也無法再糾纏光子了。即使有損自己的名譽我也在所不惜。


    光子說:“他可能已經察覺到我們的動靜了,要做就得抓緊時間。”


    我說:“如果他察覺了的話,一定會來找我質問的,不到萬不得已,不這麽做。”


    當時我真是無計可施了。我本來想找先生商量一下,可是又沒有勇氣。我問了阿梅的意見,她說這是個好主意,我想不如借助丈夫的幫助,多少坦白一下和光子的關係,問問他有沒有法律手段可以幫助我們避免棉貫的迫害。平時從我丈夫的口氣裏我感覺他很同情光子,到了無路可走的時候,隻有這樣做了。


    沒想到,有一天我丈夫突然到笠屋叮來了,事先也沒打招呼。那天下午4點半左右,他從事務所回家時順便來的。當時我正和光子在二樓聊天,女招待慌慌張張上來說:“太太的先生來了,說是想見見你們兩個人,怎麽辦哪廣


    我們倆嚇了一跳,我說:“他是來找我的,你先回避一下。”就下了樓梯。


    “哎喲,這地方可真難找呀。”


    丈夫說他今天去湊叮站送人,回來時走到心齋橋時,忽然想起光子家的旅館好像就在這一帶,我想你肯定在這裏,就心血來潮想來看看。沒有什麽要緊事,隻是覺得你總在這裏打擾,我既然到了附近,不過來看看不大妥當。順便想表達一下謝意,如果沒有不方便的話,晚上可否一起吃個便飯。雖說從丈夫的表情上看不出異常,但我還是覺得他不單單是為這個來的。


    “光子的肚子越來越大了,不能見人,所以不方便出去吃飯。”


    “那麽,我就見她一麵吧。”


    這個要求不好拒絕,我就說:“那我上去問問她的意思。”


    “怎麽辦?這裏頭一定有原因。”


    “我也這麽想。”


    “我就見見他吧。跟阿春借個腹帶,塞上棉花,幫我捆個大肚子吧。”


    我正幫光子捆肚子時,阿春上來說:“先生說就在門口見個麵就行,不上二樓來了。”


    我和阿春兩人手忙腳亂地給光子捆肚子。如果是冬天還好蒙混過去,可現在是夏天,隻穿一件單衣,怎麽捆也不像個孕婦。


    “姐姐告訴先生我懷孕幾個月了?”


    “我說已經顯形了,差不多六七個月吧。”


    “我這樣子像不像啊?”


    “還得再圓一些。”


    三個人憋不住笑了起來。


    阿春又去找了幾條毛巾來,我對她說:“你下去跟他說,光子不願意被人看見,所以不方便噴門口,把他領到光線暗的房間裏去。”


    足足讓他多了有三十分鍾,光子終於裝扮成身懷六甲的孕婦走下樓來。


    “盡管你說沒關係,可是光子覺得隻穿浴衣不太禮貌,所以換了半天衣服……”


    我一邊說一邊觀察丈夫的表情,他把公文包放在旁邊,端端正正地坐著。


    “真是打擾了。好久沒來問候,一直想來看一看,恰好今天路過這邊。”


    也許是我多心,總覺得丈夫在盯著光子的肚子看。


    光子說:“哪裏,我才淨給姐姐添麻煩呢。”然後煞有介事地說了好多客套話,什麽姐姐為了我沒去避暑,多虧有姐姐陪伴,才沒感到寂寞等等。由於這間屋子很暗,而且通風不好,光子肚子上又塞了好些東西,所以一個勁兒地冒汗,嗬嗬直喘氣,愈加像個孕婦。我心裏想,她可真會演戲啊。


    丈夫隻呆了一會兒,就站起來說:“實在打擾了,能出門時,務必來我家玩。”


    又對我說:“時候不早了,你也和我一起回家吧。”


    我悄悄對光子說:“看他的樣子有些反常,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明天你一定等我。”


    然後不情願地跟著丈夫出了旅館。一路上,丈夫臉色陰沉,話也很少,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一進家門,他也不脫西裝,說了句:“上二樓來一下。”便噎旺地上了樓。我早做好了思想準備,也跟著上了樓。他啪的關上房門,‘稱坐下。”讓我坐在他的對麵,沉思了半晌沒有說話。


    “你今天怎麽突然來找我呀?”為了打破沉悶,我先發問。


    “這個嘛……”他頓了頓,“我想給你看樣東西。”


    說著從口袋裏拿出一個信封,從裏麵掏出一張紙,在桌上展開。我一看,臉上刷的沒有了血色。怎麽會落到他的手裏呢?


    “這上麵的簽名的確是你吧?”丈夫把那張誓約書推到我的麵則。


    “我要根據你的態度決定下一步怎麽做。如果你想知道它怎麽到我手上的,我可以告訴你。不過,首先我要弄清楚一點,這上麵的署名真是你的,還是假冒的。”……


    啊,被棉貫搶先了一步!我的那份鎖在衣櫃裏,這份一定是棉貫的。原來他是為了這個目的和我簽約的。我早就想向丈夫坦白一切,這樣會對我們更有利,可是他這一手使我們十分被動。事到如今,反而不好承認剛才是裝孕婦了,那就更丟臉了,還不如當時就坦白了呢!


    “啦,你怎麽不說話。”


    丈夫盡量控製自己不發火,用平靜的語調說。


    “你不回答我,就是默認了?”


    接著,他跟我講起了來龍去脈。五六天前,棉貫突然來到他的事務所,要求見他。他就在客廳和棉貫見了麵。


    棉貫說:“今天前來拜訪,是有一事相求。想必您也有所耳聞,我和德光光子不僅有婚約,而且光子還懷了我的孩子。可是您的夫人卻插了進來,處處幹擾我們的關係,光子最近對我越來越冷淡,這樣下去我們的婚姻難以保證。能否請您將我的意見轉達給夫人?”


    “我妻子怎麽幹擾了?我雖然不十分了解情況,但我知道妻子很同情你們的關係,希望你們早日結婚。”


    “您對夫人和光子之間的真實關係真的一點不了解嗎?”


    我丈夫一方麵對初次見麵的這個男人的話不完全相信,再說光子已經懷上了他的孩子,怎麽可能繼續和同性來往呢,也許是這個男人的錯覺吧。


    “您可以不相信我的話,那麽清看這個證據。”


    棉貫把這個誓約書遞給了丈夫。丈夫對妻子還在欺騙自己感到不快,更使他不快的是,妻子竟和這個素不相識的男人結拜兄弟。而這個男人和人家的妻子訂了誓約,卻連一句抱歉的話都不說,像警察給犯人出示犯罪的證據那樣得意地冷笑著,使我丈夫感到惡心。


    “您看看這是不是您夫人的手印?”


    “很像妻子的手印。不過我想問一下,署名的這個男人是誰?”


    “是我,我是棉貫。”


    他平靜地回答,完全沒有聽出丈夫話裏的諷刺意味,竟厚顏無恥地詳細敘述起了當時的情況,不等他說完,丈夫就質問道:“這上麵詳細規定了你和光子、園子的關係,而一點兒也沒有考慮園子的丈夫,你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裏,請你解釋一下這個問題。另外,從你介紹的情況來看,這個協議並不是園子自願訂立的,而是被迫的。”


    本以為棉貫會道歉,沒想到他仍舊嘿嘿地笑著說:


    “正如這上麵所寫的那樣,我和園子是因光子而聯結在一起的,所以這種關係從一開始就和園子的丈夫有著利害衝突。如果園子把您放在眼裏的話,就不會和光子有那種關係了,也就不用定什麽誓約了,這是我最大的願望。可是為人妻者自己要做的事,作為第三者的我又能如何呢?我認為訂立這個誓約,已經是對園子的最大讓步了。”


    聽他的口氣似乎是在怨恨丈夫的管束不利,他還說結拜兄弟並不等於通好,並不認為自己做了不道德的事等等。


    我丈夫雖然連碰都不願意碰這份協議,嫌它肮髒,可又一想對方是個不通情理的人,誰知他會拿它幹出什麽來,必須設法把它拿到自己手裏,就說:


    “我都聽明白了。如果真是你說的那樣,即使你不來求我,我也不會放棄作丈夫的責任的。隻是我和你素不相識,還要回去問問妻子,以免偏聽偏信。這個誓約書能否暫時由我來保管,我給妻子出示了這個證據,她才會承認。”


    棉貫聽了不置可否,把誓約書放在膝蓋上,說:“可是如果園子不承認的話,您打算如何處置她呢?”


    “怎麽處置要看當時的情況,現在不好說。我並不是因為你來求我才過問這件事的,我是為了我自己的體麵,自己家庭的幸福而采取每個行動,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


    他聽了,顯得不大高興,說:“我也不是讓您為我做什麽事,這件事偶然同時關係到了你我的利益,所以我才來找您的,您不否認吧?”


    “我沒工夫想這些,也不願意去想。對不起,我不想和你勾結起來卷進這裏麵去,我隻打算按照自己的意願來對待妻子。”


    “是嗎?那我就不好說什麽了。按說我和您非親非故,根本不該來求您,我隻是不能眼看著園子和光子一起私奔,那樣的話,難過的不僅是我,也對不住您,所以才來找您的。”他一邊說一邊打量我丈夫的表情,“那樣一來,不管您願意不願意,也要被卷進這件事裏去的。”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感謝。”


    “光是感謝有什麽用啊。您大概認為園子不會和光子私奔吧。可是萬一真的發生了怎麽辦呢?是橫下心來放棄呢,還是無論天涯海角也要把她追回來呢,清明確表個態可以嗎?”


    “我無法對自己的行動向別人作出任何保證。何況夫妻之間的事隻能在夫妻之間解決。”


    “那麽無論發生什麽事您都不會和園子離婚的吧!”


    丈夫覺得棉貫太咄咄逼人,十分厭惡,就說:“我和妻子離不離婚,用不著別人多管閑事。”


    “看來您是欠著園子娘家的情吧。是不是覺得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把園子趕走對不住她娘家人吧。”


    他大概是從光子那兒聽說的,對我們家內部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棉貫還說:“您也是個體麵的紳士,不會忍受這種不道德的事吧。”


    丈夫實在忍無可忍了,“你到底想幹什麽,沒完沒了地胡說人道些什麽!用不著你來提醒,我也知道該怎麽做。隻是不能保證和你的利益完全一致而已,請你諒解。”


    “既然如此,我也很抱歉,不能把這個誓約書交給你了。”說著將那張紙輕輕地裝進信封,塞進內衣口袋裏。


    丈夫雖然想拿到那個協議,但事已至此,也無計可施,便硬著頭皮說:“好的,我也不想勉強你,請自便,隻有一點我提醒你一下,既然你拒絕由我將它出示給我妻子,那麽妻子否認這件事的話,我也沒有辦法。比起初次見麵的你來,我當然更相信妻子了。”


    棉貫聽了,嘟噥了一句:“都是因為丈夫太放縱妻子才會惹出麻煩的。”然後不客氣地對丈夫說道:“園子那裏也有一份,您好好找一找準能找到,即使找不到,看看您夫人的胳膊,也能找到證據。”最後放作鎮定地說聲:“打擾了。”就起身走了出去。丈夫送他到走廊後,心裏想著這個人真是厚顏無恥的人,剛回到屋裏,舒了口氣,又響起敲門聲,打開門一看,又是棉貫。這回他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笑容滿麵地說:“哎呀,剛才真是失利了。請允許我再占用您一點時間。”


    僅僅過了不到五分鍾,這變化也太快了。丈夫隻覺得渾身不舒服,心又提了上來,默默地瞧著棉貫。棉貫徑直走到桌旁,鞠了一躬,沒等丈夫請,就自己坐在了剛才坐過的椅子上了。


    “剛才都是我不好。由於我正麵臨著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去留的關鍵時刻,就光顧自己.忽略了您的感情。我剛才所說的完全沒有惡意,請您千萬不要介意。”


    “你回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嗎?”


    “是的。一出門我後悔了,越想越覺得對不起你,所以回來給您道歉。”


    “你太客氣了。”


    他沒有走的意思,滿臉堆笑地說:“其實我這次來求您,向您道歉都是因為實在太苦惱了,束手無策的緣故。請您千萬原諒我的焦躁,理解我的絕望和欲哭無淚的心請,隻要您能理解我,我就可以把那份協議交給您。”


    “你要我怎麽理解你呢?”


    “說心裏話,我非常害怕您和園子離婚。你們一離婚,園子會更加無所顧忌地幹擾我們了,我和光子就沒指望結婚了。我知道您不會輕易那麽做,但還是很擔心園子和光子一起私奔。請允許我多一句嘴,如果您不嚴加管束,您夫人肯定會於近日和光子一起私奔的。一旦發生了這樣的事,即使您心裏想原諒園子,可是在世人麵前您很可能做不到。想到這些我覺得危險迫在眉睫,夜裏睡覺都膽戰心驚的。”


    然後他深深低下頭說:“請您務必幫幫忙。您也許認為我是個隻顧自己合適的自私的家夥,請您千萬理解我的苦衷,保證今後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讓園子逃離家門,或者萬一沒看住而逃走的話,能夠負責退回來。隻要您同意這個請求,我就可以把它交給您。”


    停了一下又說道:“我知道您非常愛園子,決不會和她離婚的,我隻是想聽您親口說出這句話。您如果同情我的話,就請把您的打算告訴我好嗎?”


    ——丈夫聽他說話的時候,心裏想,本來可以坦誠相告的事,這個人卻故意繞彎子,說些不中聽的話,態度一會兒一變,真是個可惡的男人,女人怎麽可能喜歡他呢,怪不得光子會厭惡他,天生的不招人喜歡的性格。這麽一想,丈夫反而有些同情他了,說道:


    “那麽你能發誓將來不把這個協議公之於眾嗎?而且讓我來保管它嗎?你接受這個條件的話,我也接受你的條件。”


    “這個協議上寫著,不得到雙方同意不得給別人看,園子已經先背叛了協議。我如果有心為難您的話,我什麽都幹得出來。可是我不是那種卑鄙小人,否則不會特意把協議拿來給您了。其實如果一方沒有誠意的話,這份誓約就如同廢紙。如果您覺得有用您盡管拿去。我隻求您接受我剛才提的兩條就心滿意足了。”


    早這麽說不就得了,丈夫一邊想著說道:“那我就收下了。”丈夫正要接過誓約書,棉貫說:“清等一下,實在不好意思,為了減少日後的麻煩,請您寫張收據好嗎?”


    丈夫同意了,寫了“收到誓約書一份。”交給他後,他又說:“請再補充幾條。”


    “補充什麽?”


    “本人保證在保管誓約書期間遵守下列條件。


    一、本人負責監督妻子不停為妻之道;


    二、無論發生任何情況都不和妻子離婚;


    三、當誓約書所有者需要時,本人有義務出示或交還誓約書;


    四、若丟失誓約書的話,隻要不能作出其它使所有者滿意的保證,就不得解除第一條及第二條規定的義務。——”


    這幾條棉貫並不是一塊兒提出的,而是想出一條加一條這麽湊出來的。簡直滑稽透頂,丈夫覺得挺有趣的,就隨他想怎麽寫怎麽寫,最後丈夫說道:


    “我補充一條。——如果本人保管的誓約書是虛構出來的話,所有協議均無效。——可以嗎?”


    棉貫很吃驚,露出猶豫的神色,我丈夫也不管他樂意不樂意,刷刷幾筆寫在紙上交給他,他有些不情願,但還是留下誓約書走了。


    丈夫一口氣說完後問我:“這個誓約書和你那份是不是一樣的?拿來給我看看。”


    我默默地站起來,打開抽屜的領,拿出自己那份誓約書放在桌子上。


    “這麽說來這誓約書不是假的了?”


    丈夫說道。我仍然默默地點點頭。丈夫猜不透我是怎麽想的,探究地審視著我。


    “那麽,這上麵寫的都是事實了?”


    “也有事實,也有虛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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