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子囚很痛苦,做為冥殿殿主之下的第一人,現在卻要背叛冥殿。


    但他卻不得不這麽做,因為,脅迫他的人乃是張若塵。與張若塵同行的,還有怒天神尊。


    他大自在無量初期的修為,在這兩位的麵前,實在不夠看。


    冥殿坐鎮黑暗之淵防線的北部,位於冥臨界。冥臨界亦是整個冥族最大的一座大世界,修士眾多,護界陣法乃是從古時遺留下來的祖陣。


    「其實以你們二人的修為,哪怕不用我的掩護,也能避開殿主的感知進入冥臨界。」


    進入冥臨界後,亥子囚如此說道,想要試探出張若塵和怒天神尊潛入冥臨界的目的。


    當然他有預感,絕不會是什麽好事。


    他知道殿主和張若塵的恩怨,懷疑是怒天神尊和張若塵做了某種交易,欲要置殿主於死地。


    又或者,怒天神尊是想取冥殿中的五成邪冥天道奧義,但又怕地獄界諸天非議,所以欲暗下狠手。


    修煉了這麽多年,亥子囚太清楚人性的貪婪和陰毒。


    無論怒天神尊是因為半祖相繼出世的心理落差,還是因為想要以更強的戰力應對太古十二族的挑戰,總之,他是有十足的動機這麽做。


    亥子囚走在前麵,見二人沒有回應,於是苦笑:「神尊可否給我留一條活路?咦!」


    亥子囚轉身看去,怒天神尊和張若塵已消失無蹤。


    怒天神尊的聲音不知從何處飄來,傳入他耳中:「若是不想死,進入冥殿後,就別聯係文至仁,盡快掌握神殿的陣法樞紐,若有變故,立即開啟所有陣法。」


    亥子囚意識到今天的事,怕是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向身後微微行了一禮,便大步走向冥殿。


    張若塵和怒天神尊出現到距離冥殿最近的一座古城中,走在主街中央,兩旁人流穿梭。全是冥族年輕一輩的聖境修士,其中不少都與人類一般無二,倒像是回到了天庭宇宙一般,充滿朝氣和生機。


    張若塵道:「我一直很好奇,冥族最初都是死靈蛻變而來,為何卻能由死轉生,擁有生機,能夠繁衍。莫非生死本就可以輪回,死亡並非是唯一的歸宿?」


    「我曾問過般若,死靈到冥族的蛻變過程,但她根本說不清楚。不知神尊這裏可有答案?」


    怒天神尊道:「從古至今所有修士都在研究和追尋生死之秘的答案,但始終沒有結果。你覺得,中三族的死靈,是生還是死?」


    張若塵細思片刻,道:「算生吧!」


    「但他們體內並沒有生命之氣,也沒有生命之火,更不能繁衍後代。」怒天神尊道。


    張若塵道:「但他們擁有意識,誕生出了靈智,有追求的方向。一個人,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麽,並且勇敢而執著的去做,那麽就不算是死物。」


    「所以在你看來,生命的本質是意識?那凡間草木可有意識?它們算是有生命,還是沒有生命?」怒天神尊道。


    張若塵道:「天地起源,生命起源,意識起源,看來是永遠都不會有結果的謎題。其實我想問的是,神尊如何看冥祖?」


    「對於任何一個冥族修士而言,冥祖都是世間最為至偉的存在。沒有他,就不會有冥族。沒有八卷《冥書》,冥族就沒有修煉法。」


    怒天神尊繼而又道:「當然,尊重和敬仰是一回事。若冥祖要滅世,要我輩去死,我輩自當奮起反擊。活著,是修煉最為根本的意義。讓更多的人活著,是強者該肩負的責任。龏玄葬和血絕來了!」


    張若塵抬頭看去。


    隻見,一黑一紅兩道光束,直衝向冥殿,穿過一層層陣法光幕消失不見。


    「應該還要一些時間,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怒天神尊大步流星的穿過一條條長街,道:「年輕時,我也曾拜師冥殿,經常與師兄弟來到這座城池交易修煉資源,揮斥方遒,縱情高歌。可惜,當年那些人沒有一個活到這個時代,皆化為黃土白泥。」


    不多時,怒天神尊和張若塵踩著一重重階梯,登上一座離地兩百餘丈的懸空島。


    眼前,亭台樓閣林立,彩燈高掛,白霧縹緲,隨處可見姿容美麗的舞女成群結隊走過,耳邊能聽到天籟般的絲竹管弦之音。


    怒天神尊和張若塵什麽樣的地方沒有去過,什麽樣的女子沒有見過,心中波瀾不驚。


    怒天神尊道:「一百多萬年了,這裏不知換了多少代主人!當初我們第一次來的時候,這裏被稱作江山閣,其主人每個月都要點評天下大事,其中自然少不了冥族內部的事。年輕一輩的冥族修士,誰要是被提名,絕對是莫大的榮耀,必須請最貴的酒。現在卻是大變樣了,早已沒有了江山閣。」


    張若塵道:「就算還有江山閣,神尊也再也找不回曾經那種血熱河激情。每個人都隻能少年一次,當青春逝去,生命也就褪了色彩,心中再難有波瀾。」


    怒天神尊來到一處靠涯邊的風亭,點了一壺酒。


    在這裏,可以遙望冥殿,也可以俯覽下方的古城。


    「每次來冥殿,我一定會來這裏坐一坐。哪怕環境大變,哪怕再也找不回故人。但這裏的酒,卻還是當年的味道。」怒天神尊道。


    張若塵自斟一杯喝下,道:「很普通,沒什麽味道。」


    「當然沒有味道,這是給聖境修士喝的酒。我喝的也不是味道!」怒天神尊細細品飲。


    這時,張若塵突然道:「文至仁背後之人,會不會是七十二品蓮?」


    怒天神尊拿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目光望向遠處巍峨的冥殿,道:「有這個可能性!若巴爾、九死異天皇、骨閻羅都去了幽冥地牢,那麽還能在這邊布局的,也就她,那位神秘劍修,還有消失無蹤的黑暗詭異。我倒是希望,就是她。這一次,不會再放她走了!」


    張若塵和怒天神尊之所以讓亥子囚帶他們進入冥臨界,並不是在避冥殿殿主,而是在避可能存在的那位幕後之人。


    若打草驚蛇,那人說不定就不會現身了!


    張若塵道:「以龏玄葬的修為,對付文至仁是綽綽有餘。現在的問題在於,若文至仁遇到危險,幕後之人會不會出手救他?」


    怒天神尊道:「若其在冥臨界,就一定會出手。因為,龏玄葬搜魂文至仁,也能找到答案,將其找出。而且,隱藏在暗處這些滅世者,隨著量組織覆滅,已經損失慘重,在天庭宇宙和地獄界幾乎沒有了可用人手,等同是失去了耳目。」


    「文至仁既不是可有可無的小角色,更掌握著他們在地獄界的耳目,不會那麽輕易舍去。」


    修為強大,自然可以探查和推算宇宙中的事。


    但,一旦釋放神魂和精神力探查,就會暴露天機。


    對於隱藏者來說,很致命。


    隻憑本能的感知,修為再高,能夠得知的消息也十分有限,或者是太過滯後。


    嘈雜聲響起,一群侍女和大批年輕冥族修士簇擁著一位女子,從崖邊經過,好不熱鬧。


    一道道阿諛聲,讚美聲,不斷響起。


    那女子戴著麵紗,眼神始終平靜,抱一把碧玉般的精致琵琶,自顧的向前走去。哪怕是回應眾人,也是平平淡淡,唯有聲音悅耳動聽,令在場的冥族修士欣喜若狂。


    仿佛能夠聽到她的聲音,就已經滿足。


    美人無論在哪裏,無論是什麽種族,都不缺追求者。


    張若塵隻是向其看了一眼,道:「這女子很不簡單!」


    能讓今時今日的張若塵評價「很不簡單」,讓怒天神尊來了興趣,投目看了一眼。沒有釋放神魂感知,但對天尊級而言,也不需要神魂感知了!


    「似神非神,似聖非聖,倒像是一個偽神。」怒天神尊道。


    張若塵搖了搖頭,笑道:「論修為,我遠不及神尊。但論對女子的了解,我相信,神尊及不上我。」


    「你打算怎麽做?」怒天神尊道。


    張若塵道:「神尊剛才一眼,太過刻意了!應該已經被她感應到,但她顯然也不敢釋放神魂探查,所以不可能知道我們的身份和來曆。我打算,親自登門去拜會。」


    「那你可得小心一些,別倒在了石榴裙下。」


    怒天神尊起身,徑直走下懸空島,向冥殿而去。


    他有些擔心文至仁背後的人,就藏在冥殿內。龏玄葬和血絕戰神萬一落入對方手中,到時候,反而被動。


    那位戴著麵紗,手抱琵琶的女子,此刻站在第四層樓閣的窗邊,看著一步步走下台階的怒天神尊,將其認了出來。


    「就這麽走了?這是暴露了,還是沒有暴露呢?」


    在亥子囚、龏玄葬、血絕戰神相繼趕去冥殿,她就已經嗅到危險氣息,準備離開。


    無論有沒有暴露,她現在都必須得走。


    外麵那些吵吵鬧鬧的冥族修士,突然,安靜下來,就像一瞬間,全部都消失了一般。


    麵紗女子兩條平直纖細的黛眉,微微一蹙。


    身後,開門聲響起。


    張若塵推開門後,沒有立即闖入進去,隔屏風望著窗邊那位如詩如畫的女子,道:「他們都被我送走了!突然造訪,有些冒昧,還請姑娘見諒。」


    「門都打開了,卻不進來。這是風流劍神的作風嗎?」


    屏風後,腳步聲響起。


    那女子一步步走到床榻邊,手指撫摸琵琶弦,道:「你不會是害怕吧?」


    「姑娘都邀約了,自然恭敬不如從命。」


    張若塵走進房間,鼻尖傳來淡淡的芳香,道:「老實說,該害怕的,應該是你才對。你隻要出手,怒天神尊頃刻間就能返回。我們兩個打你一個女流之輩,不合適吧?」


    「你就那麽肯定,你們兩個加起來,是我的對手?再說,這冥臨界匯聚了冥族半數的天之驕子,是冥族未來的希望,一旦交手,冥臨界是保不住的。」那女子輕輕柔柔的說著,像是閨中少女在訴說情話,沒有一絲絕頂強者的氣勢。


    張若塵道:「我們兩個加起來都不是你的對手,你是半祖嗎?」


    「你理解錯了!你和空梵怒加起來的戰力,其實是低於空梵怒一個人的戰力。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


    那女子的聲音,沒有嘲諷,也沒有冷意,淡若幽蘭。


    欺人太甚!


    張若塵哭笑不得,道:「你是認為,自己有把握在怒天神尊趕到前,將我拿下?」


    「隻要距離足夠近,空梵怒也能一招將你拿下。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打開一個陌生女子的閨房,更不該對方邀請你,你就走進去。」那女子道。


    張若塵在即將走過屏風的時候停步,眼睛隻能看見她雪白且掛著碧玉銀鏈飾品的雙足,其餘皆被擋住。


    張若塵沒有繼續向前,再向前,就真的踏入別人閨房,道:「你說得很有道理,以後我會記住。現在,你該出手了吧?」


    「你很懂女子的心思,點到為止,這一點很好。所以,我決定今天饒過你了?」那女子道。


    張若塵道:「那我隻能再冒昧問一句,你是大冥山的神樂師,還


    是仙樂師?」


    那女子一雙明眸,向站在屏風處的張若塵看去,也隻能看見他的雙足,道:「你很聰明,但天下不缺聰明的人,你最好別聰明反被聰明誤。」


    「這話我是真的不能理解了!」張若塵道。


    那女子道:「今後你會理解的。」


    張若塵不想再等下去,打算動手。


    就算對方修為再高,手段再玄,他也有信心,撐到怒天神尊趕至。


    他認定,此女就是文至仁背後的人,所以不怕打草驚蛇。


    「轟隆!」


    就在這時,冥殿的方向,傳來一道強橫至極的神力波動。


    城中無數建築倒塌,一道道陣法光束衝天而起。


    遠處的冥殿,更是已經被神陣的陣法光華淹沒。


    很顯然,龏玄葬動手了!


    張若塵一手捏帝符,一手激發麒麟拳套,但就在他欲要全力釋放神氣的時候,耳邊響起短快的琵琶聲,似大珠小珠落玉盤。


    「糟了!」


    張若塵體內神氣瞬間渙散,精神力、神魂、意識仿佛墜入一片汪洋大海,被巨浪不斷衝擊。


    他隻感覺天旋地轉,手掌按在屏風上,才能保持站立。


    張若塵目光依舊死死盯著床邊,但眼前的畫麵,越來越模糊,如被雨霧蒙住。


    藏在他神境世界中的池瑤和葬金白虎,已倒地不起,憑借神魂和始祖神氣在硬抗。強大如無我燈,也忽明忽暗,無法衝出去幫助張若塵。


    等到琵琶聲消失,張若塵逐漸恢複過來的時候,本是坐在床邊的女子,早已不知去向,


    這攻擊手段太可怕,直入魂靈,而且還是群體性的攻擊。若她願意,剛才的琵琶聲,絕對可以放到冥臨大世界的萬億修士,令一界沉寂。


    張若塵嚴重懷疑她精神力達到了九十三階。


    那女子說得對,張若塵不該冒然闖入她的閨房,隻要距離足夠遠,或者提前激發出防禦手段,憑借張若塵的精神力和帝符,怎麽都不至於如此狼狽,被壓製得無法前進一步。


    換做精神力突破前,張若塵怕是已經倒在地上。


    但,她為何沒有趁此機會殺他,甚至沒有擒拿他,或者奪取他身上的諸多寶物?


    張若塵帶著滿腹疑問,走到窗邊。


    發現天穹出現一個巨大的空間窟窿,冥殿殿主、怒天神尊、龏玄葬的氣息,皆消失在冥臨界,從那個空間窟窿進入了虛無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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