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散去,星空隨之寂靜。


    就連遙遠之地的戰鬥,也都停下,齊齊望向神木巢穴的方向。


    不動明王大尊,對這個時代影響最為巨大的一位始祖。當世強者,昊天、天姥、酆都大帝、張若塵、虛風盡、七十二品蓮、怒天神尊……,不知多少雄踞一方的存在,都與其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這就是始祖的影響力!


    隨意留下一點因果,就能長成參天大樹,影響一個時代。


    靈燕子雖不及不動明王大尊那麽威名遠播,但在上古時代,依舊驚豔絕倫,少有修士可以比擬。若能活到這個時代,修為境界不可想象。


    “不可能吧!大尊的始祖神源和二十七重天宇世界,被張家後人繼承,等同修為境界盡失,按理說,早已逝在曆史長河中,怎麽可能還活著?”


    問天君自言自語,不能相信已經隕落的始祖,會再次出現在人間。


    太不合理。


    虛天是與問天君一起趕到這片星域,但被阿芙雅和四位老族皇阻攔,沒能幫到張若塵和天姥。


    實際上,虛天剛才沒有使用全力,不太想和始祖硬碰硬。


    他自認戰力已經遠遠落後張若塵和天姥,擔心扛不住兩招,就被打死。


    原因琴出現,虛天懸著的心總算安穩下來,道:“哏哏,不動明王大尊若還活著,當年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著須彌自散神力而亡?怎麽可能放任昆侖界張家和白衣穀空家的恩怨不管?”


    “不過,原因琴既然出現,靈燕子倒是說不定還活著。她的天資,可是遠在仙樂師和神樂師之上,空印雪都鬥不過她。”


    ……


    “終究沒能阻止這一切。”張若塵歎息一聲。


    靈燕子在神古巢隱藏十多個元會不出世,必然是在守護一個不能讓冥祖派係和神界知曉的大秘。


    如今顯露痕跡,許多東西都將藏不住,勢必要引發連鎖反應。


    不過,屍魘既然親自出動,隻要靈燕子在神古巢,就一定會被挖出來。


    張若塵和天姥已經拚盡全力。


    好在靈燕子的修為造詣,遠在張若塵預估之上。


    她以琴音,能夠化解星海垂釣者的神通,可見境界深不可測,說不定踏入了始祖之境。


    當然也可能,是大尊留給她的手段。


    無論真相如何,若能就此懾退星海垂釣者,便是皆大歡喜。


    見神古巢中久久沒有回應,星海垂釣者眉頭皺起,思索片刻,腳踩虛空,向神木巢穴走去。


    但才走數步,琴音又響起。


    這一次,音波中不含任何道法力量,但聲音卻傳得極遠。一光年外的虛天和問天君,都能清晰聽到,如在耳邊。


    池瑤細細傾聽,道:“是佛門的《悔悟歌》!靈燕子奏出此曲,是何意?屍魘乃始祖級的存在,心誌堅韌,怎麽可能因為她一曲琴音而悔悟?”


    “或許是想借琴音,懾退屍魘。”


    張若塵雖這般說著,但並不認為堂堂始祖會被嚇退。


    始祖,代表至高無上,無畏一切。


    哪怕對上壽命悠遠的長生不死者,也有製衡之力。


    相對而言,在神古巢交手,靈燕子更要束手束腳才對。


    因為始祖級交鋒,必定會讓神古巢中的修士,盡皆灰飛煙滅。


    星海垂釣者停下腳步,待一曲罷,目光向宇宙中的幾個方向看了看,最終,向所有冥祖派係的修士下了撤退命令。


    很快,走得幹幹淨淨。


    虛天頭上頂著白光瑩瑩的劍源神樹,大搖大擺走來,道:“什麽情況?屍魘那麽牛氣哄哄,怎麽被一把古琴給嚇退了?張若塵,你跟老夫講實話,不動明王大尊是不是真的還活著?”


    張若塵已經想透其中關鍵,道:“屍魘並不是被嚇退的!冥祖派係來此的目的,是試探大尊是否還活著?原因琴奏響,釋放始祖級的力量,已經可以說明很多問題。”


    “目的既然達到,自然要走。難道真要強闖神古巢,與靈燕子,甚至是不動明王大尊鬥法?真到那一步,永恒真宰、黑暗尊主、鴻蒙黑龍怕是要樂得連慶數日。”


    “要動神古巢,怕是得冥祖親自前來才行。”


    不多時,張若塵、池瑤、葬金白虎、虛天、問天君,皆來到神木巢穴中,站在秘境之門下,望著懸浮在半空的原因琴。


    仙樂師、祖神、元道老族皇、元簌殷、元解一,早已等在此處。


    琴身木質,古韻悠悠。


    靈燕子縹緲如煙的聲音,似從琴弦上傳出:“蝶師姐和天姥,可入神古巢見我。”


    “嘩!”


    原因琴旋轉一圈,飛入秘境之門。


    仙樂師和天姥一前一後,追上原因琴,消失在秘境之門的光幕上。


    虛天白眉挑動,有些不悅,道:“什麽意思?我們沒有資格見?老夫與她沒有什麽交情,不見也就罷了!張若塵,你可是她的後人,她連你都不見?”


    “老夫算是明白了,靈燕子就是冷血,難怪當年看著自己的兒子出家,然後隕落,都見死不救。”


    張若塵道:“她很可能是始祖,你這麽大聲誹謗,不怕被教訓嗎?半祖挨打,很丟臉的。”


    “挨打”二字,讓虛天心頭一跳,立即補救:“冥祖潛藏,神界又善惡難辨,她必是有苦衷,所以不能暴露在人前。不是見死不救,是根本救不了,她一旦現身,恐怕就會死無葬身之地。老夫能理解,能理解啊!”


    突然,虛天想到什麽,道:“張若塵,你是不是早就見過了靈燕子?”


    “沒有。”


    張若塵不算騙他。


    因為,上一次來神古巢,張若塵和池瑤隻是與靈燕子對過話,並不算見過。


    虛天道:“不可能!憑你張若塵今時今日的修為,靈燕子怎麽可能不見你?傳音悄悄告訴老夫,她到底為何藏身神古巢十多個元會?這裏麵肯定有秘密!”


    “不知道。”張若塵道。


    虛天知道要撬開張若塵的嘴很難,於是,將主意打到祖神身上,道:“你肯定知道吧?”


    祖神數千丈高的焦黑樹幹,像木樁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出新芽,嫩綠發光,生機勃勃。


    他蒼老的五官輪廓,在焦炭中顯露出來,聲音沙啞:“虛天何不進入神古巢,當麵問她?”


    “你當老夫不敢?”


    虛天走到秘境之門前,停步,回頭向祖神瞥了一眼,見其沒有阻止的意思,於是邁步跨入進去。


    張若塵輕輕點頭:“虛老鬼踏入半祖境後,還真是無所畏懼了!”


    “不見得!虛風盡隻是料定靈燕子不會把他怎麽樣,若麵對的是屍魘,他絕對比誰都躲得遠。”


    問天君愁容滿麵,提醒道:“屍魘的退走,隻是暫時的。上古那一戰,長生不死者在大尊手中吃了大虧,不可能放任神古巢的威脅存在而不清理。危險再次降臨之時,恐怕將不止一尊始祖會出手。”


    元道老族皇道:“靈燕子出身鴻蒙族,是太古生靈的一員,黑暗之淵絕不會坐視不管。可將這座神木巢穴和神古巢,遷往黑暗之淵。”


    池瑤搖頭,道:“鴻蒙黑龍自身難保,為了恢複修為,以對抗冥祖,什麽事都可能做出來,黑暗之淵未必是安全的地方。祖神,可將神木巢穴遷往無定神海。”


    元簌殷冷聲:“無定神海就安全?屍魘、阿芙雅,曾經不都是你們劍界的修士?若繼續追溯,永恒真宰和他的大弟子,曾經可是昆侖界的修士。傳說,與張若塵交情莫逆的九天,就是冥祖。無定神海不知還潛藏了多少危機?”


    池瑤道:“至少我和塵哥不會出爾反爾,為了利益而算計盟友。”


    “你兒子池昆侖,可是屍魘的徒孫。”元簌殷道。


    ……


    張若塵沒有參與進這場爭論,眼前景象忽變,時間規則如同無數線條呈現出來,越來越密集,變得白茫茫一片。


    神木巢穴中的其他修士,皆消失不見。


    水流聲響起。


    張若塵發現自己站在一條看不到兩岸的大河上,水流平緩。除了時間規則,天地間別的規則都消失了!


    “我在時間長河上,為何這裏與別處不同大霧彌漫?”


    張若塵察覺到了什麽,彎腰低頭,看向腳下的流水。


    每一滴水,都蘊含無盡天機,駁雜萬千,藏著億萬道人間影像。


    仔細凝視其中一滴水。


    頓時,空間打開,一片浩闊的星域出現在腦海,上萬顆恒星在運轉。


    神念向更深處探索。


    在其中一顆恒星的附近,發現一顆有人類生存的生命行星。立即,就有上億個人類的形象,出現在意識海。


    有孩童在河中嬉戲,有孕婦在分娩,有老者聚在一起飲酒,有烽煙升起,也有炊煙隨風散……


    所有畫麵都是靜止的,像一幅幅圖卷。


    張若塵隻是眨了一下眼睛,再向那一滴水看去,整個生命行星已經過去數十年。曾經河中嬉戲的孩童,變成飲酒的老叟。曾經宏偉的城池,化為長滿雜草的廢墟。


    眨眼間,滄海桑田,人間已是翻了一篇。


    張若塵知道,這些都是宇宙某個角落曾經發生過的事,是曆史的映照。於是,看向別的水滴,想要找到昆侖界的位置。


    但一無所獲。


    宇宙太大了!


    張若塵正欲要憑借強大的神魂和精神力,強行推算的時候。一條長有十尾的怪魚,突然出現在眼前。


    最初,怪魚隻有米粒大小。


    很快就長到尺長,從空間中脫離,完全出現在時間中。


    它通體明亮如燈,不斷有時間印記光點從魚鱗中湧出。


    “何羅魚!”


    何羅魚是宇宙中罕見的先天生物,古老至極,可追溯到太初時代。甚至,可能源自史前。


    因為,隻有神古巢的何羅海,才能誕生出何羅魚。


    何羅魚雖誕生於何羅海,但,在誕生後的一瞬間,就會消失在空間中,進入時間維度,出現到時間長河。


    所以,何羅魚就像那些太初生物一般,是天生地長。


    誕於何羅海,而生於時間長河。


    何羅魚可以自由穿梭過去未來,不過,隻能穿越一天。從過去或者未來回來後,生命就會終結。


    這個過程,就是它的一生。


    所以何羅魚又被稱為“一日何羅”。


    張若塵沿是時間長河前行,何羅魚越來越多,霧氣變淡,視野稍微開闊,水流卻變得湍急。


    終於見到了靈燕子!


    她盤坐在一片鴻蒙雲霧中,身形若隱若現,極不真切,像處在一片完全獨立的時空中。


    一縷縷鴻蒙之氣,從雲霧中湧出,浸入時間長河。


    所有的何羅魚,都在貪婪吸收她身上逸散出來的鴻蒙之氣,繼而快速繁衍。


    魚群不斷墜入前方的瀑布……


    沒錯,時間長河在此處斷開,似斷崖,似瀑布,再也看不見過去。時間並非是在此處倒流了,瀑布的位置,水流靜止,再往下便霧態茫茫。


    唯有何羅魚的魚群,可以墜落下去。


    神奇的是,也有極少部分的何羅魚,能夠逆流而上,如鯉魚躍龍門,回到鴻蒙雲霧中。


    天姥和仙樂師,就站在鴻蒙雲霧的邊緣,目光都望向過去的方向。除了一道冥光,什麽都沒有。


    張若塵一步步走過去,道:“這裏就是時間斷開的地方?是冥祖斬斷?”


    張若塵曾經推測過時間斷開的位置,很可能是他第二世開始的時候,因為,號稱未來佛的須彌聖僧,從那個時間後,就再也沒有在未來出現過。


    未來被斬斷,過去的修士再也無法跨越那條界線,就像大河之上建起的堤壩。


    當然長生不死者並非無所不能,尚無法對抗天地。天地規則並未斷裂,當代修士不受影響。


    但,去過一次須彌廟後,張若塵又改變了想法,時間長河的斷裂處,或許與自己猜測的有出入。


    “上古一戰和二十四諸天征戰對長生不死者的重創,皆有列位巫祖跨越時間長河的相助。為了阻止巫祖再次跨越時間長河,影響後熵耀時代的博弈,便必須將之斬斷。”


    靈燕子長歎一聲:“也將大尊徹底困死在過去。”


    張若塵心中震動,道:“我明白了!要封死列位巫祖,未必要選擇這個時間,完全可以在更古老的時代斬斷時間長河。但,要將大尊困死在過去,則必須要確定大尊在時間斷裂處的過去,而且還要確定大尊自身的壽元活不到時間斷裂處。”


    始祖太難殺死。


    特別是上古那一戰失利後,長生不死者戰力大損,更難對付不動明王大尊。


    但始祖殺人,未必用刀。


    時間層麵的擊殺,也是一場鬥法。若能在時間層麵,將始祖困死在過去,何嚐不是將之殺死?


    張若塵道:“所以,靈祖藏身神古巢,坐於何羅海,以自身之氣蘊養何羅魚,是在為大尊架起一座可以歸來的橋?一日何羅,一日都離不開何羅海。靈祖是否是上古那場始祖大戰之前,就來到了這個時代?”


    靈燕子朦朧如霧的身影,輕輕點頭:“當年大尊離去之前,告訴我了兩件事。第一件事便是,讓我去未來等他。我問他,未來何處?他說,見熵耀而止。再往前,時間就失去意義了!”


    天姥一直很安靜,直到此刻,開口問道:“當年大尊離去,可是去了玉煌界,參與了那場恒古未有的始祖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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