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頌追上去幫她推起小車,婦人看她一眼,也沒阻止。


    女童一手抓著婦人的衣角,一邊好奇的偷偷看她。


    溫頌察覺,扭頭友好的對她笑笑。


    女童一愣,露出一個缺失門牙的笑容,很是童真。


    小車不沉,溫頌雖然幫忙但也沒使上多大力。


    婦人看著瘦,力氣不小,重量都在她那邊,走起路來卻還虎虎生風。


    街道上人零零散散,都在收拾東西往家趕去,溫頌看著一戶戶緊關的大門,覺得奇怪。


    雖然說檳州是個小地方,不應該拿上京的通宵達旦對比,但是還未日落就閉門謝客足不出戶,也太驚奇了。


    仿佛夜晚會有妖怪出沒一般。


    溫頌失笑,對自己的猜測很是無奈。


    哪來的妖怪,話本子騙人的故事還能當真?


    穿街過巷,來到一個斷頭巷子,隻有一戶人家,門庭雖小,但是門口打掃的幹淨整潔。


    女童跑過去,拿出懷裏的鑰匙打開門鎖。


    院裏的小黃狗早早等在門口,激動的迎接著回家的主人,看到女童屁股都要扭掉了,嘴裏還嚶嚶的叫著。


    女童蹲下,喜愛的揉抱著它。


    溫頌一開始還有些害怕,直到它對自己也是如此求安撫,她心裏一柔,同女童一樣蹲下,陪它玩耍。


    院子不大,一眼就能盡收眼底,很幹淨的小院,一顆山楂樹結滿果子,下麵一個小木馬,旁邊的針線筐裏還有一個繡到一半的小肚兜。


    生活氣息很溫馨的地方。


    婦人把推車停好後,轉身為她收拾房間去。


    “你今晚就湊合著住這吧。”


    她放下袖子,打了打身上的灰塵,“你別介意,這屋沒人住過,本來準備著給我女兒的,可她現在還粘著我,這裏也就空置了,都打掃了,床褥也是幹淨的,放心住吧。”


    婦人看她穿著雖然有些髒,可料子樣式挺好,不像平常人家。


    雖然她不會因為自己家簡陋惹人嫌棄而產生不好意思,但來者是客,還是希望她能住的好一些。


    溫頌趕忙點頭,“謝謝,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了。”


    有住的地方,還有幹淨的床鋪,談什麽介意,她都想哭了。


    人家感謝都是送銀子送禮物,她什麽都沒有,隻能一再道謝。


    婦人看她這樣,笑道,“行了,歇著吧。”


    本就一時心軟帶她回來,見她如此真誠,心裏的防備同樣少了一些。


    屋不大,除了一套桌椅,隻有一張簡易的架子床,床上的被子和褥子雖然素淨舊氣,但散發著陽光和皂角的味道,看著就很暖和。


    婦人貼心離去,溫頌很疲憊,看著溫暖的床鋪,到底沒坐過去。


    她身上髒的很,哪裏好意思坐幹淨的床鋪。


    她看了看屋內,最後坐在椅子上,左右晃了晃,雖然有些硌,但是能忍受。


    湊合一晚得了。


    沒過多久,突然門被敲響。


    溫頌去開門,發現是小女童。


    她靦腆地笑了笑,“姐姐,我娘讓你去洗澡。”


    溫頌臉一紅,不好意思的跟在她身後。


    看著一蹦一跳的小女孩,她沒話找話,“你叫什麽名字?”


    “丫丫。”


    脆生生的聲音很是悅耳。


    丫丫好奇的抬頭看向她,“姐姐叫什麽?”


    她都知道自己的了,自己也應當知道她的。


    “溫頌。”


    丫丫張著小嘴,兩個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她,“真好聽。”


    雖然她不知道是哪兩個字,但是聽著真好聽,和娘的名字一樣好聽。


    溫頌第一次被人誇名字好聽,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心軟了又軟。


    “丫丫的名字也很可愛。”


    她毫不吝嗇的誇獎,其實丫丫除了名字,長的也好可愛,圓圓的眼睛圓圓的臉,圓圓的頭圓圓的身子,什麽都是圓圓的。


    丫丫捂嘴開心的笑起來,臉蛋紅撲撲地很是喜人,和畫卷裏的小蘋果一樣。


    兩人連說帶笑的來到水房,婦人早就給她兌好水。


    指了指旁邊的衣物,“這是我姑娘時的衣服,你也別嫌棄,總比你現在這一身強。”


    她說話很直接,溫頌聽著卻沒有覺得不適,反而很暖心。


    “謝謝。”


    溫頌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素不相識又給住處又給衣物,妥妥一個活的大善人。


    婦人擺擺手,不甚在意這些。


    就在這時,丫丫跑到她身邊,像是分享什麽驚喜一般說道,“姐姐的名字和娘的一樣好聽。”


    婦人點頭,沒有多問,帶著丫丫出去,不忘關上門。


    溫頌見狀,也沒有多提。


    萍水相逢,何必知曉太多。


    婦人的意思既是如此,那她也就點到為止。


    水溫正合適,旁邊還有香香的皂角。


    她知道不便宜,本沒想用,可身上黏黏膩膩,越洗越覺得不幹淨,隻好小心翼翼地用了一些。


    溫頌穿上婦人年輕時的衣服,裏麵是湖碧色的長裙,外麵是淺綠色的短衣,袖口和裙擺繡著銀絲雲線。


    樣式一點也不像很多年前的。


    她隨手找了一個木棍把還濕的頭發盤上,隨後擼起袖子,把髒水倒掉,再把地下的水漬用自己換下來的衣服擦幹淨。


    本就看不出原色的裙子更加不忍直視。


    收拾完畢,她又重新打了清水把髒的不成樣子的裙子洗幹淨,晾在繩上。


    畢竟她現在除了這一件,也沒有其他的換洗。


    做完一切溫頌回到房間,剛躺下,婦人就尋了過來。


    看到她有一絲驚豔閃過,隨後交代著,“晚上踏踏實實的睡,檳州宵禁早,酉時末外麵有什麽動靜都別出去看。”


    溫頌有些疑惑,卻還是沒多嘴,點頭應下。


    婦人這才放心離開。


    酉時,太陽還沒落山,就開始宵禁,也太早了。


    溫頌此時也了解了眾人為何天亮著就紛紛回家。


    夜幕降臨。


    外麵傳來打更聲。


    溫頌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好不容易睡下,卻陷入夢境。


    竟然夢到了沈明奕去寺廟的那天。


    夢中的她因為各種顧慮並未提出和他一起去寺廟,因此被大夫人懲罰,打了板子並關在後院不準外出。


    他獨自去後沒多久,就被驅逐出上京。


    因為自己一直待在後院,不知道因何原因,再見麵時,是他回來探病親。


    原來大夫人在他被驅趕離開上京時,愁思加憂慮,一下病倒了,長久未愈,最後還是沈國公上交兵權,這才換來皇上一句恩準。


    沈明奕回京時隻待了七天,就又被驅趕離開,她沒追上,隻遠遠看到了他離去的身影。


    再次聽到他的消息是死訊。


    沈明奕在一場暴亂中不幸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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