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按照出身說的話,素心可比溫頌要低的多。


    至少溫頌是清白人家的孩子,雖說是孤女,但得大夫人善心放在寺廟生活,成年後接到府裏。


    素心就不一樣了,她雖然之前也是清白家孩子,可在花柳之地長大,雖保持清白,但官家的人最是看中名聲。


    大夫人斷斷不會留她,如果惹急,素心的下場隻會比自己更慘。


    對於溫頌的擔憂,素心明顯不知道。


    素心不信,少爺這麽疼溫頌,怎麽還會有人為難她?


    用大夫人做借口,不過是怕自己搶了她的寵愛。


    溫頌也明白她聽不進去,於是歎息一聲,“隨你怎麽想,如果回京,我一定不會幫你,也不能幫你。”


    看著她不服的樣子,溫頌也不知再說些什麽。


    “與相愛的人平平淡淡過一輩子,夫妻到白頭不好嗎?”


    如果有的選擇,溫頌想自己應該會嫁給一個踏實的人,度過幸福平凡卻又不失樂趣的一生。


    素心不屑的笑了一下,“寧做高門妾,絕不當寒門妻!”


    貧賤夫妻百事哀。


    這是素心從小就明白,如果不是因為貧窮,爹和娘就不會賣了她。


    如果不賣她,她就不會淪落風塵,每日都學著那些討好男人的技巧,也不用擔心日後會和阿香姐姐一樣,被人在床上虐待而死。


    素心輕蔑的打量著她,不過是自己享福,不讓別人也享福。


    “我不會幫你,你要是想跟少爺,就自己開口。”


    溫頌明確自己的態度。


    未經他人苦,不勸她人善。


    自己不了解她的過往,也自然沒資格改變她的想法。


    確定她這條路不通,素心不再討好,離開前還把水壺拿到遠處。


    如此幼稚的行為,讓溫頌哭笑不得。


    剛剛都喝飽了,一天不喝都不渴,實在是多此一舉。


    她前腳走,沈明奕後腳回。


    一進屋就打量她,上上下下看了個遍。


    溫頌被他看的不自在,低頭偷偷的聞了一下自己。


    沒味道,隱隱還有皂香。


    她奇怪的問,“怎麽了?”


    “素心來過?有沒有對你做什麽?”


    “來過,沒有。”


    沈明奕不信,伸出手又摸了摸她的全身,這才安心。


    得知沈雲飛讓素心來照顧她,怕惹她生氣又或是傷著她,他連飯都沒吃就跑了回來。


    溫頌把素心的來意告知,“素心說想留在少爺身邊。”


    她不會幫,但是也不會隱瞞,沒準沈明奕有點喜歡素心那類型的呢。


    沈明奕挑眉,裝作若無其事的坐下,“你怎麽說的。”


    邊問邊倒了一杯水,慢悠悠的喝著,耳朵卻豎著聽她的回答。


    “我說這事要問少爺,她想陪在少爺身邊,自然得詢問少爺的意願。”


    沈明奕隱隱有些期待,“還有呢?”


    “沒了。”


    “……”


    溫頌很確定自己沒有亂說話,立場也一直和他保持一致,沒有自作主張。


    可沈明奕不知道為什麽,有些不太高興,重重的放下水杯,甩袖離去。


    溫頌看著他氣衝衝的背影離去又折返,有些無辜的眨眨眼。


    “快點養好你的身子,準備回京。”


    “...是...”


    她的身子也不是自己說好就能好。


    溫頌知道他生氣,卻不知道為何。


    沈明奕還想說什麽,但看著她小心翼翼的眼神,最終還是懊惱離去。


    沈雲飛先一步回京,沈明奕等溫頌調理好身體再行動。


    得知沈雲飛人手不夠,檳州下邊的小官們紛紛湧上州府幫忙,企圖給他留下個好印象,為了以後自己的前途。


    抓劉友才證據的時候躲的有多快,這露臉麵的事跑的就有多勤。


    可人家都已經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中,他們來也是白來,又悻悻離去。


    不過在沈雲飛押送罪人上京的這一天,他們還是全都出現送他一程。


    重兵壓鎮,先鋒開路,沈雲飛一身官服,威風凜凜的出現在眾人眼前。


    沈雲飛挨個道謝,“這不是宋官人嗎,你的風濕病好了?良大人,你的腰又康健了?還得是王大人,半死的狀態都活過來了,你們快看,臉色紅潤,我看再活幾個月沒問題!”


    被重點點名的幾位大人,麵麵相覷陪著笑,麵對譏諷,不敢表露不滿。


    押送罪犯的囚車被穿著甲胄的士兵護送到場,幾位大人看著曾經風光無限的州府大人,此刻卻成為階下囚,紛紛避讓視線。


    有悵然有唏噓有不解。


    到現在他們都不明白,他為何與那些賊人共舞,幫著坑害檳州百姓?


    劉友才一臉灰敗,梳理整齊的發髻此刻也髒亂無形,白色的囚服身上套,蒼老的麵容上是塵埃落定的淡然。


    感受著清風吹拂過臉頰,他突然感慨頗多,“要是他們順利逃脫,我就萬事無憂了,哪裏還能有這一遭。”


    平常的自己現在在幹什麽?


    哦,對了。


    粥鋪要開張了,周老板請他喝第一喜碗,粥是好喝,他喝了多少年都沒膩。


    從一個攤子變成小館,也算熬出了頭,他那瞎眼的老娘也能接在身邊照顧了。


    沈雲飛出聲打破他的猜想,“他們逃掉,你也沒辦法全身而退。”


    麵對劉友才投來的不解目光,他好心解釋,“他們拿著你的私章出入關口,在各個地區流竄掠人,隻要細查,自然能查到你頭上,你給他們開了後門,自己卻成了籠中鳥。”


    沈雲飛說著事實,劉友才苦笑起來,他要是早想明白,何苦會淪落如此。


    一步錯,步步皆錯。


    沈雲飛神色複雜,“我聽父親說檳州原叫柄州,柄州有一惡霸,強取豪奪殺人越貨無惡不作,膽大到甚至敢殺官員,背後更是有大人物坐鎮。”


    “路過的書生聽到百姓的苦不堪言,毅然決然的上京趕考,最終曆經磨難考取功名,沒有回鄉光宗耀祖,反而自請留任柄州。”


    “當時的皇帝都很好奇,為何一個大有前途的才子竟然選擇了一個窮鄉僻壤刁民橫行的地方,再三勸阻還是沒能讓他打消念頭,一開始並不看好他,卻沒想到,那個才子上任第一天,就大刀闊斧對準惡霸。”


    “中途自然受到重重阻礙,甚至生命危險,可他還是毅然決然對抗到底,最終除掉惡霸,後又改名檳州,寓意持之以恒,檳生花發。”


    沈雲飛垂眸看向他,“你聽過這件事嗎?”


    他更想問,那個心懷抱負的才子,你認得嗎?


    劉友才低著頭久久不語。


    沈雲飛上前質問他,“那個才子去了哪裏?那個為民後己的官人去了哪裏?那個還受苦百姓一方晴朗的人去了哪裏!”


    一番話,劉友才徹底抬不起頭,全身的力氣泄掉,坐在囚車裏低聲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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