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太後將齊雲泓扶起,拉到身邊坐下,“哀家都說了不會生氣,你說的是心裏話,哪裏是失言。泓兒,哀家問你,你什麽時候起的疑心?”


    若非齊雲泓提起,謝太後都未曾意識到這件事情存在的疑點。謝皇後那個人一貫自私,平日裏想的要麽是同葉貴妃爭寵,要麽就是如何想法子讓長子成為太子,對於齊雲泓這個兒子,卻甚少關心,怎麽就忽然提出要娶趙家小姐做七皇子妃了?


    更重要的是,家世背景實力雄厚的趙亦棠最終卻成了五皇子妃。


    謝太後原本隻沉浸在皇帝偏心葉貴妃,為了葉貴妃不惜施恩五皇子的事上,卻忽略了在這件事情上,謝皇後無形之中做了踏腳石。


    齊雲泓抿唇答道:“母後提起時,孫兒便有些疑心,也跟母後委婉提過,隻是……”


    “隻是你母後聽不進去。”謝皇後什麽德行,謝太後心裏很清楚,自以為聰明,認定了的事情任憑旁人怎麽說都聽不進去。


    這樣的德性難怪皇帝不喜歡,就謝太後自己都後悔為什麽要讓她做皇後。別說是皇後,就是做個高門主母都難。


    可事到如今,後悔有什麽用呢,還是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走,謝太後歎道:“泓兒,你該告訴哀家的,皇後聽不進去,哀家難道也不信你嗎?”


    齊雲泓慚愧地低下頭去,“孫兒也沒想到事情進展會這麽快……”從謝皇後提起為他娶妃,到皇帝明旨宣召,不過區區數日而已。


    “皇祖母,孫兒不是不信您。”齊雲泓麵露難色,“您這幾日鳳體不安,太醫特意交代了讓您安心靜養。”


    若非今日謝太後發了好大一通火氣,他也是不願開口的。謝太後的身子已經大不如前,太醫屢屢看診都囑托切忌煩憂。兩鬢已花白,雙目更是深深凹陷,哪裏禁得起成天犯愁。


    齊雲泓又道:“皇祖母,世間女子諸多,孫兒也不愁娶不到皇妃,趙家小姐無緣就無緣吧,您也別太放在心上。”


    謝太後聽著孫兒的豁達言語,隻是搖頭苦笑,她哪裏能不放在心上?


    “哀家已經是太後,想盡了清福,哀家自己沒什麽遺憾的,隻望謝家也能榮華顯貴。可皇帝不喜歡皇後,更不喜歡謝家。背地裏還有無數人算計謝家……”


    明裏暗裏謝家都是危機四伏,謝太後連連歎氣,“泓兒啊,哀家愁的不是你娶皇妃,而是謝家。”


    齊雲泓心裏清楚謝太後是為著謝家發愁,但他卻也無能為力,“皇祖母,您看開些,世間萬物哪有能生生世世屹立不倒的,王朝更迭尚且無此,沒別提家族榮盛,就算再榮耀顯貴,也終究有衰落的那一天,潮起潮落皆是世間規則。”


    這話讓謝太後皺起了眉頭,額頭上起了幾道深深的皺褶,這孩子什麽都好,性子溫平,頭腦聰明,又是皇後嫡子,竟這般不思進取!


    倏地,謝太後渾濁的眼眸中閃過一道亮光,論身份,齊雲泓是皇後嫡子,僅次於大皇子齊雲赫,論才能品行,齊雲泓有才能卻不張揚,可見是個沉穩的性子,雖然缺了點野心,但這或許也沒有什麽不好。


    或許皇帝會喜歡他的“不思進取”……


    這麽多年,她絞盡腦汁不正是為了謝家的榮華顯貴嗎?如果上位的人是齊雲泓,謝家的榮華便可順利保住。齊雲赫的性子同謝皇後如出一轍,目無下塵,行事又無甚頭腦,令皇帝十分不喜。他若能上位,實在是


    相比之下,齊雲泓比齊雲赫更適合爭得皇位!


    刹那之間,謝太後好似奇經八脈具通。她忍不住揚起了唇角,激動地拉著孫兒的手,“泓兒,好孩子,日後謝家就靠你了。”


    齊雲泓聽得一臉懵,“皇祖母……”


    謝太後一手拉著他,一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泓兒,你已經成年,該為君父分憂了,不能總是在翰林院做閑職,哀家不日就跟皇帝提,讓你去六部任職。”


    以她對皇帝的了解,這個時候跟他提這事,隻要不太過分,他都不會拒絕。


    齊雲泓不傻,相反他很聰明,他立刻聽懂了謝太後的意思——謝太後這是要扶持他。


    “皇祖母不可。”齊雲泓當即拒絕,“皇祖母,孫兒愚鈍,做些文墨事務還可以,朝政之事孫兒一竅不通。若是去六部任職,不能為父皇分憂不說,還會六部尚書添麻煩。”


    謝太後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齊雲泓有能力有品性,唯獨差點野心,那她就更要在後麵推他一把。她板著臉正色說道:“泓兒,你是皇子,自小錦衣玉食,享盡世間榮華,如今你長大了,入朝主事,為君父分憂,為萬民福澤盡心,這是你身為皇子的責任,不該以任何理由推脫。”


    一番義正言辭下來,齊雲泓臉色漲得通紅,雖然知道謝太後是故意以皇子責任為由頭,實際上是另有目的,可他依然覺得羞愧。


    他看了看謝太後,委婉地說道:“皇祖母,父皇可能不喜歡孫兒去六部。”


    皇帝防謝家跟防賊似的,但凡是和謝家有關的人在朝中就別想任重要職位,如忠安伯那樣的,即便是在六部任職,卻處處不遭皇帝待見。


    謝太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泓兒,你和忠安伯是不一樣的。你父皇也不是心硬的,隻要你把差事做好了,你父皇不會不喜歡。”


    雖然謝太後為著謝家的事情沒少和皇帝起爭執,但她向來也拿捏地準皇帝的心思。皇帝是不喜謝家,但齊雲泓性子謙和,一點也不張揚,處事公正,皇帝不會像對謝家其他人一樣,厭惡他。


    “泓兒,聽哀家的,你什麽都不用想,一心隻想著把差事做好就行。”謝太後心裏有成算,隻要齊雲泓做出政績,得了朝臣們的讚許,日後立儲之時,便多了幾分底氣。有能力有聲望,身份上天然又占據著優勢,齊雲泓要上位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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