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南中煌被憲兵隊大院後麵突發的大火給弄錯愕了。


    在幾分鍾前,他就已經錯愕了一次。現在,他的錯愕比剛才的錯愕,還,要,錯,愕。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老天在補償他一個月前的失敗呢?他的心中狂喜。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暗中幫他的不是天,而是人。


    南中煌本打算戌時以後再動手。因為那個時候,小林雄美早就帶著他手下的軍官到汪敬賢府上參加訂婚儀式去了。


    所以,在酉時時分,他手下的四隊人馬才剛剛抵達憲兵隊的外圍,甚至都還沒完全展開和部署就位。


    哪知正在他們各自準備並分頭行動時,卻突然聽到了城門方向槍聲大作。緊接著,南中煌就又看見憲兵隊的大門突然打開,從裏麵衝出來五輛摩托和一些日本兵往城門的方向跑過去了。


    “怎麽回事,我們第四隊的人還沒趕過去,城門那邊就開打了呢?看樣子日本人並不是衝著我們來的。難道站長又派了另一路人馬過來了麽?”南中煌百思不得其解。他的手下此刻也紛紛圍了上來,齊刷刷地瞪大了眼睛,一臉吃驚地望著他。這突入其來的變故把他們都給弄懵了。大家,都在等南中煌的新命令。


    南中煌不愧是具有豐富經驗的特工和職業軍人。在短暫的錯愕之後,迅速反應了過來:“不管發生了什麽事,現在憲兵隊的鬼子已經跑出去了一些。小林雄美等日本軍官也不在這裏。形勢對我們極為有利,必須趁機行動,不能再按照原定的時間實施了。”


    他重新下令道:“各隊現在立刻展開,各就各位、各司其職。兩分鍾以後,開打.......”


    “等等,咦......”


    此刻,他把剛要揮起來的手又放下了。


    因為,他又看見了在他負責的方向上,傳來了衝天的火光。緊接著,憲兵隊大院牆頭上的一排燈光全部熄滅了。除了後院的衝天大火以外,前院一片漆黑。


    南中煌又一次陷入了錯愕之中,“今夜究竟是怎麽了,先有城門方向槍聲大作,引出去一半的鬼子。現在鬼子院內又燒起了好一把大火。而且,還把電線給燒斷了。”


    現在,南中煌早已經不象先前那樣緊張了。他現在的感覺,想笑。是發自內心的、高興的笑。


    “天助我也。”南中煌再度重新下令:“你們還楞著幹什麽,各就各位開打啊!煙霧彈都給我省著點,一會兒往城外衝的時候再用。”


    現在憲兵隊的前院一片漆黑,誰用煙霧彈,誰是傻子。


    兩分鍾以後,憲兵隊大院的西南、正北、東北和正東等幾個方向同時響起了爆炸聲和密集的槍聲。除了南中煌負責的主攻方向,其餘方向的佯攻已經開始。


    此時,憲兵隊大院內的鬼子已經亂作一團。


    前院不但一團漆黑,還到處傳來槍聲。後院又有衝天大火。


    到底是加強前院的防衛?還是分兵到後院去撲火?這嚴重考驗著院子內日軍留守指揮官的智慧。


    這是不是天地“反吟”的最好體現呢?


    ---


    汪敬賢的府上。賓客們正陸陸續續從四麵八方趕來道賀。現在還是酉時,大多數賓客都還沒到,這當然也包括梁天機。因為,再有半個時辰,訂婚儀式才會正式開始。


    此時,汪美珠穿著一身紅色的、靚麗的、繡著錦繡花團的旗袍,一手挽著她的舅舅汪敬賢,正滿麵笑靨地站在汪家大宅門前的台階上,迎接著前來道喜的親朋好友。


    她就是這樣一個直爽的女孩兒,因為從小就到日本留學去了,所以並不十分注重中國的傳統禮節。再加上有舅舅汪敬賢和未婚夫小林雄美的寵溺,因此她多數時候在這個小縣城內敢於橫,著,走。


    她既敢於一個人去聚仙樓吃飯、又敢與梁天機的夥計——大壯當街爭蛇。所以,現在,她也毫不避諱地站在門口迎接賓客。


    與其說她在迎接賓客,倒不如說她是在向世人展示她的美麗和魅力。當然,她更主要的是想讓她的未婚夫小林雄美在下車的一瞬間,一眼能看見她的美。


    不遠處,小林雄美和他手下的軍官分別搭乘兩輛轎車轉進了汪家大宅門前的胡同裏。汪敬賢一見,遠遠地就從他家門前的台階上跑了下來。


    轎車停穩後,穿著一身嶄新戎裝的小林雄美,手扶著一把雕花的日本軍刀、足蹬一雙鋥光瓦亮的皮靴,從車上走了下來。樣子十分挺拔和神氣。


    汪敬賢名義上雖然已經是小林雄美的長輩,可是他仍然彎腰向眼前的這個“外甥女婿”略微地鞠了一躬,“小林.......這個....啊.....哦.......”汪敬賢此刻竟然不知該怎樣稱呼這個“外甥女婿”了。


    小林雄美也有些難堪地看著向他鞠躬敬禮的汪敬賢,因為他也有與汪敬賢一樣的問題,不知該如何稱呼汪敬賢。他現在臉上的表情簡直比哭都難堪。


    這時,晶瑩剔透的汪美珠突然走了上來。她大概看出了舅舅與未婚夫之間的尷尬,趕緊過來打圓場,“候哇伊桑,你怎麽才過來,我們已經等你半天了。”她在假裝嗔怪小林雄美。


    “哦,美珠小姐,你今天簡直太漂亮了。”有了汪美珠打圓場,小林雄美趕緊轉移了話題。不過他現在確實被汪美珠精致的容貌、漂亮的體態以及美麗的旗袍給驚豔到了,不由自主地誇讚道。


    “那你以後一定要好好對我噢!”汪美珠上前一把挽住了小林雄美的胳膊,撒嬌地說道。


    “美珠小姐,我決定一生隻與你相伴!”可能隻有這句話,才是小林雄美發自肺腑的真誠表達。


    小林雄美和他手下的軍官們在汪敬賢以及縣城裏其他縉紳名流的簇擁下,走進了汪家大宅。


    這時,突然從城門的方向傳來了機槍的噠噠聲。緊接著,又從憲兵隊的方向傳來密集的爆炸聲和槍聲。小林雄美吃了一驚,趕緊甩開正挽著他的汪美珠的手,與其他幾名日本軍官快速地跑出了汪家大宅。朝著憲兵隊的方向,他們看見了衝天的大火。


    ---


    正在憲兵隊後院守株待兔的梁天機,在聽到了前院槍聲大作以及此起彼伏的爆炸聲後,終於放心了,“那個南長官還是精於隨機應變的。”


    本來梁天機隻是計劃暗中幫助那個南長官的。他事先根本沒有與那個南長官溝通過。所以那個南長官也根本不知道還有梁天機這樣一個人的存在。


    那個南長官本打算戌時才動手,而梁天機卻在酉時先動了手。所以,梁天機在決定動手前,是有顧慮的。他怕自己提前動手,會打亂那個南長官的部署。假如,那個南長官沒有好好利用梁天機提前為他鋪墊好的機會,那他就白玩兒了。不但美國人救不了,就連那個南長官和的手下說不定都會葬送在這座縣城裏。


    但梁天機最終還是下定決心按自己的計劃來。因為他既相信之前占卜時的卦象提示,又相信酉時的天地“反吟”之局。而且他讓順子調虎離山、自己又在後院放火燒斷電線,這一係列的動作分明是在配合著南中煌衝擊日本憲兵隊的行動。如果南中煌看不出當前的形勢分明對他極為有利,那他也就不用幹特工了


    ---


    外麵的各種攻擊正在如火如荼地展開著,梁天機也在專心致誌地盯著那間地下囚室的出入口。


    很快地,那間地下囚室的門打開了,裏麵的人紛紛跑了出來。刺鼻和嗆人的濃煙也跟著湧了出來。


    從裏麵一口氣跑出來了五個日本兵,有的趴在地上、有的彎下腰、有的扶著牆。他們雖然體態各異,但卻都在做同樣的事。那就是大口地呼吸、大聲地咳嗽和不停地抹眼淚。


    看來,他們在地下囚室裏被嗆得不輕。


    在黑暗和濃煙中,身傳夜行服的梁天機,從容地在這幾個日本兵中穿行而過。


    所到之處,那五個日本兵紛紛倒地。他們全部被峨眉刺穿透了喉嚨或脖頸。


    峨眉刺,聽上去很溫柔。可是,它殺起人來,更,溫,柔。因為它讓被殺者走的很痛快。或許,這才是梁天機對待敵人最儒雅的地方。敵人再壞,他也會讓敵人痛快地死去。


    放倒了在場的所有日本兵後,梁天機開始四處尋找那個美國人。


    摸索了好半天,他終於在一個角落裏找到了那個幾乎被熏昏了的美國人。日本兵是小矮個兒,那美國人是大高個兒。所以梁天機很容易地把日本兵全部殺死,而不會誤傷那個美國人。


    那美國人甫一從地下囚室裏出來,頓時重燃求生和逃跑的欲望。當梁天機過來拍他的肩膀時,他猛地向梁天機的臉上打來一記左勾拳。聽到拳風將致,梁天機心下頓時一驚。好在他反應極其敏銳,頭立時向後一揚,躲過了來襲的重拳。


    等他想再一次上前拍那個美國人時,那美國人的整個身體又向他撞了過來。看樣子,他是想奪路逃跑。梁天機隻得就勢向旁邊一閃,躲過那美國人的衝撞。那美國人收勢不住,向前猛跑了幾步,重重地趴在了地上。


    當梁天機第三次想上前時,他終於醒悟過來了,“這美國人一定把我當成日本兵了。所以他才拚命反抗。此時我倆語言不通,這樣你來我往的搞下去不是辦法,我得把他先給製服了再說。”


    一念至此,梁天機迅速調整策略。他先一個漂亮的小空翻,躍到那個美國人的背後。等那美國人剛爬起身的時候,梁天機的右手便收攏握拳,照著他的腰眼不輕不重地捅了過去。那美國人頓時吃痛,彎下了腰。


    趁此機會,梁天機衝上前去一把揪住了他的頭發,扯著他向西邊的圍牆跑過去。那邊是南中煌主攻的方向,梁天機聽到了南中煌的聲音


    ---


    此時,憲兵隊圍牆上的電網早就失去了作用。南中煌等人也在其他方向佯攻的配合下,輕而易舉地從西邊的圍牆翻了進來。


    看了一下,周圍沒有日本兵,他迅速帶著手下向後樓衝了過去。但剛跑了幾步,他便撞上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那個黑乎乎的東西正撞在了他的臉上。


    兩眼冒著金星,毫無防備的南中煌頓時仰天倒在了地上。還沒等他站起身來,仿佛一個人一樣的物體又重重地、麵對麵地撲倒在他的身上。就這樣,兩個人在地上、麵對麵地抱在了一起。


    南中煌心中吃了一驚,以為撲他的是日本兵。慌亂中,他以手握拳,用力地捶打壓著他的人,並企圖從地上掙紮著站起來。那個壓著他的人也奮力地與他扭打在起來。就這樣,二人在地上滾作一團。雙方越掙紮、彼此之間扭得越緊。


    眼看機會稍縱即逝,南中煌情急之下大聲喊道:“快,上來個人,幫我弄掉他。”


    然而奇跡卻發生了,與他扭打在一起的人卻不跟他打了,“嗨,你們是中國人嗎?我是美國人。”南中煌首先覺得對方停手了,緊接著又聽到此人在說英語,頓時喜出往外。


    他趕緊也用流利的英語說道:“你是羅傑寧上尉嗎?我們是來救你的。”


    看樣子,那個美國人是懂一點中國話的。


    為什麽那美國人能正好迎麵遇上南中煌呢?


    原來,那個美國人是由梁天機拽著頭發向西邊院牆跑。當南中煌向他們跑過來的時候,梁天機便把這個美國人推到了南中煌的麵前。以至於在黑暗中,那個美國人的頭撞上了迎麵跑過來的南中煌的臉。


    南中煌現在簡直要第三次錯愕了。他的第一次錯愕是有人提前行動並把鬼子兵調出了城。第二次錯愕是有人在後院放了一把大火燒斷了電線。第三次錯愕是有人把他要救的美國人送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得來全不費功夫!這一連串的“好運”,也太好運了吧?!


    等站起身來,南中煌用手指了指西邊的高牆,再征求那個美國人的意見。但那個美國人卻搖了搖頭。南中煌似乎也沒有好辦法。看來,要帶著這麽一個笨手笨腳的美國人從這麽高的牆上翻出去不太可能。


    這時,南中煌也聽見了一隊鬼子兵咵、咵、咵地從東邊的過道向著他們所在的後院跑過來了。他們即便不是來撲火,也肯定是要加強地下囚室的守衛。可能,留守的日軍指揮官這時也怕地下囚室中的美國人有閃失,派人過來增援了。


    “弟兄們,我們從正門衝出去。李從龍、王化淳,你二人在前麵開道。記住,鬼子要是人多,給我用手雷招呼。”事不宜遲,南中煌果斷下令道。他要帶著這個美國人,趁著小林雄美和剛才出城追擊的日本兵還沒回防的空擋,從憲兵隊的正門衝出去。與外麵佯攻的隊伍來個裏應外合、內外夾擊


    ---


    也許天地“反吟”就是這麽亂。


    憲兵隊內留守的日軍指揮官怎麽也沒想到,今晚在這憲兵隊的內外會如此的“熱鬧”。各種對他們不利的因素全部攪合在一起。


    先是城門方向槍聲大作,由於情況不明,所以按正常程序需要派一隊人馬前去查證、增援和追擊。


    緊接著,憲兵隊的後院突然起火並且電線也被燒斷,院子內一片漆黑。


    然後,大院的正門以及東西兩邊的圍牆外突然扔進來大量冒著濃煙的鬆香火把以及手雷,又伴隨著密集的槍聲。


    在這個漆黑之夜,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到處都是槍聲、爆炸聲和濃煙。看不見的敵人究竟在哪?他們到底有多少人?他們究竟要幹什麽?他們的主攻方向在哪裏?恐怕就連小林雄美在場,麵對如此亂局亦不免指揮失當,更遑論一個留守的低級軍官。


    現在,正當日本兵全力戒備圍牆外可能發起的進攻時。在他們的背後,突然又想起了爆炸聲和密集的槍聲,成片的日本兵倒下了。南中煌一行人正從後院向前院猛衝。他們一邊朝著兩邊開槍,一邊向兩邊扔出手雷和煙霧彈。這一頓操作,頓時為他們開辟了一條道路。日本兵被沒頭沒腦的一頓亂炸和亂打給徹底打懵了,紛紛調頭撤進憲兵隊大樓裏去了。


    ---


    當南中煌一行帶著那個美國人從憲兵隊大院的正門口殺出來的時候,梁天機早就從西邊的院牆翻出了憲兵隊的大院。趁著黑夜,他又躍上了城門之上的日軍崗樓,還是峨眉刺,還是穿喉而過。


    因此,南中煌派出的第四隊不費吹灰之力就打開了縣城的城門,在濃黑的夜幕下、在濃密煙霧的掩護下,南中煌帶著他手下的精兵強將和那個美國人一道,衝出縣城大門,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憲兵隊的後院,熊熊大火還在衝天的燃燒著。


    ---


    天亮了。小林雄美的臉和他身上嶄新、筆挺的軍裝早已經被黑煙醺得一塌糊塗。他坐的轎車在從汪敬賢家裏往回趕的路上,也被不知從哪裏飛過來的手雷給炸壞了。他和他手下的軍官拚盡全力向憲兵隊的方向衝過去,但在前進的途中不斷有人中彈倒下。就連他本人也受了傷。黑暗中,一顆流彈擊中了他的右臂。還好,沒有傷及骨頭。


    總之,昨天晚上,小林雄美和他手下的士兵經曆了一夜驚魂。雖然南中煌和梁天機他們早就撤得無影無蹤了,但日本人絲毫不敢大意。他們躲在憲兵隊大樓裏,依托堅固的工事,堅守不戰,生怕被全殲。就這樣,等來了天亮。


    汪敬賢在得知南中煌他們成功救人並安全撤離以後,緊繃著的神經立刻放鬆了。從昨晚開始,他就有點忐忑、心裏七上八下的。生怕南中煌他們行動失敗並進而牽連到自己。實際上,他昨晚在門口迎接賓客,甚至是迎接小林雄美到來時,都有些心不在焉和精神恍惚。隻不過沉浸在愉快和幸福中的小林雄美和汪美珠都沒有注意到汪敬賢的怪異之處罷了。


    此刻,站在遍地狼藉的院子內,小林雄美與汪敬賢,一個是縣城裏的日軍最高指揮官。一個是縣城裏的大漢奸頭目。二人望著麵前的三十多具日本兵的屍體,各懷心事。


    小林雄美怎麽也沒弄明白,重慶特工是如何得知那個美國人被關在地下囚室裏的?他們又是如何找到那間地下囚室的?


    關於那間地下囚室的布置和安排,可是他平常引以為傲的設計啊!敵人怎麽就輕而易舉地把它給破了呢?要知道,除了日本人以外,沒有中國人知道那間地下囚室的秘密。就連汪敬賢也不知道。


    而汪敬賢的心情不比小林雄美輕鬆。因為在他麵前有十四個日本兵不是被槍打死的、也不是被炸死的、更不是被嗆死的,而是被紮死的。


    以他的閱曆和武功,他沒聽說江湖上有哪個女子用峨眉刺會這麽厲害。全部是一招斃命、全部又準確無誤地紮在喉嚨上。


    在漆黑的夜晚、在濃密的煙霧中,能紮人不算什麽。但能準確地紮到每一個人的喉嚨上。這手法、這眼力、這身法。太他媽恐怖了。


    天地“反吟”時,是不是完全亂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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