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山連著山,連著山的還是山。


    日頭西落。


    雲海之間,雲蒸霞蔚。山峰疊嶂,山巒起伏。


    橘紅的日,染紅了雪峰群山。


    雪峰山,雄奇險峻。端的是氣勢磅礴。


    一根擎天柱直插雲霄,梁天機站在雲霄之上,禁不住感歎這湘西大山的美。


    流霞追落日,


    暮色滿群山。


    幽穀空自靜,


    深澗流瀑川。


    下到穀底,已經是繁星漫天。梁天機和順子二人經過十多天的疾行,於今夜算是進入了湘西雪峰山的地界。他們現在要找一個可以露宿的地方。因為此地越來越靠近屍蠱教,所以富有江湖經驗的梁天機肯定不會貿然住店打尖兒。那樣做,隻會告訴屍蠱教的眼線,他們來了。


    至於可以露宿的地方,那在湘西的群山中,就太多、太多了。各種天然洞穴,在這裏,有的是。


    “大...大哥,都...都檢查過了,這個洞是一個獨洞。除了洞口,沒...沒有其他的出入口。”順子這時,從洞的裏麵跑了出來,小聲地向梁天機匯報他剛才勘察此洞的結果。而梁天機則蹲在洞口處,仔細地警戒著洞外的情況。


    洞外很黑,除了風聲、還是風聲。


    “順子,從今天開始,我們就不能再住店了,隻能住在山洞裏。並且晚上也不能生火,隻能吃幹糧。這裏是屍蠱教的地盤,我們必須要萬分小心,他們在暗處,我們在明處。隻有住在山洞裏,我們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接近他們。”梁天機耐心地跟順子交代著接下來要注意的事項。


    “大...大哥,明白。”順子點了點頭。


    “好吧,今夜看來沒什麽異常情況。我們可以放心地在這裏過夜。”梁天機一邊說著,一邊打開隨聲攜帶的背包,從裏麵掏出了雨布、幹糧、水壺等物品。


    兄弟二人略吃了些幹糧和牛肉幹,各自合衣而寢。


    第二天一早,太陽光從洞外照射進來。順子感覺屁股很熱,漸漸醒了。可是當他醒來的時候,卻發現大哥梁天機不見了。


    順子也不著急,隻是伸了伸懶腰,默默地坐在洞裏啃著幹糧。身處這樣一個十分陌生的環境中,大哥梁天機若是沒有特別吩咐他,最好的辦法就是原地等待。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梁天機從山下攀著樹枝和岩石上到了洞裏麵。


    “大哥,您回來啦!”順子一見梁天機進洞,趕緊上前去,把梁天機手中拎著的東西接了過來。同時,他也仔細地圍著梁天機拍打他身上的泥土。


    “順子,等急了吧。”梁天機微笑地看著順子說道:“早上看你還在睡覺,就沒叫你。我會說這裏的方言,所以先到這周圍去探探路。這不,我又從當地人那裏換了些熟臘肉來。你肯定喜歡吃。”


    “嗯,大哥,我...我不....不急。您找...找到地...地方了嗎?”順子關心地問道。


    “大師父所說的那條可以通往屍蠱教重地的暗河,我大概確定了一下位置,但也不能十分肯定。現在好好吃飯,今晚我帶你去勘察地形。”梁天機拍著順子的肩膀說道。


    兄弟二人白天無事,愉快地喝著酒、吃著肉,倚在山洞中,望著山洞外麵,欣賞著湘西的美景。


    ---


    “屬下參見天目大人,參見始擊大人。”正躺在床上痛苦不堪的鬼弟,一見有兩個人走進自己的房間,趕緊從床上掙紮著爬起來,艱難地向來人下跪行禮。


    進入鬼弟房間的兩個人,一前一後地站在鬼弟麵前。其中,站在稍後位置上的人,垂手而立、身材欣長、羽扇綸巾、麵如溫玉,正是那屍蠱三魔中的大師兄。


    就連大師兄都必須得垂手而立、不能作聲,那站在他前麵的人,身份豈不是更加尊貴?


    “嗯,你怎麽樣了?”那位尊貴的人隻是用眼睛略微地瞟了一下跪著的鬼弟,然後麵無表情地說道。


    “多謝天目大人,屬下還好。”鬼弟趕緊回答道。


    “太簇,你是被峨眉刺給紮傷的?”天目問道。


    “是的,天目大人。”鬼弟接著回答。


    看來,這個叫鬼弟的魔頭在屍蠱教內還有正式的稱呼和職級。


    “哦,那你躺下吧!”天目略微地皺了皺眉頭,好半天才命令那鬼弟起身。


    聽到這裏,鬼弟這才扶著床沿站起來,在下人的幫助下再次躺回到床上去。


    “始擊,陰德那裏如何?”天目接著又回過頭來望著身後的那位大師兄。


    “啟稟天目大人,陰德也受了嚴重的掌傷,現在亦是臥床不起。”那個大師兄躬身答道。看來,他在屍蠱教內的正式稱呼和職級叫始擊。而那個受了梁天機掌傷的花娘叫陰德。


    此處有分教,所謂天目、始擊、太簇、陰德,這些稱呼並非憑空亂取,乃是取法於中國古代預測術以及式盤星占術之頂級者:太乙式。


    天目文昌,在太乙式中,僅次於最高神太乙天帝,負責掌管天地的運行。


    地目始擊,地位遜於天目文昌,負責掌管大地。


    太簇,正秋之神,太乙十六神將之一。


    陰德,秋冬之神,太乙十六神將之一。


    由此可見,屍蠱教創教首領,錦衣衛千戶李雪衣,多麽地推崇“太乙式”?


    在中國古代所有的預測術中,體係最完整、數理最精密、占卜和預測功能最強大、同時也是最難以掌握的三大式盤星占術,分別是:六壬式,遁甲式,太乙式。其中,又以“太乙式”為中國預測術中的頂級式盤星占術。它由唐代的天官家和預測家王希明創製。


    而所謂的“式盤”,就是用來推演事物發展和運化的模型或框架結構。所謂的“星占術”,就是把天上的日、月、金木水火土五星,以及其他重要的指示星,如:北極星、北鬥七星等,轉化成天神的形象加入到“式盤”這個推演的模型中,通過計算和大衍,占卜和預測吉凶以及事物的發展過程。


    屍蠱教,表麵上以毒蠱害人,又以長生不老的白衣秀士、顧盼流波的美麗嬌娘、嫩如青蔥的總角童子對外打掩護,但是在其內部卻正如風震所言,處處透露著神秘、高深的意味。即如它采用“太乙式”中的一些神將名稱來設計它的組織體係和架構,這就不是一般的邪教組織所能比擬的。


    因為太乙式,在中國曆代王朝中,隻有欽天監、樞密院、內閣尚書以及皇帝本人才能接觸得到,是官方的正式學問。民間禁止修習,而且也根本接觸不到。就算能接觸到,若是沒人教,也根本不會計算和使用。


    看來,曾經在屍蠱教內長大的風震,也未必能全部了解和掌握屍蠱教的底細和真麵目。因為他根本沒向梁天機提起過這些屍蠱教首領們的正式稱呼和職級。


    “始擊,你是說二十多年前叛教的那個阿奎還活著嗎?”天目問道。


    “是的,天目大人。”始擊回答。


    “你有什麽根據?”天目再問。


    “大人容秉。”始擊向天目略一躬身,開始敘述整件事情的經過。


    “大約在兩年前,按照教內的日常活動安排,屬下例行公事,派出司農到各地去采摘奇花異草以煉製‘神龍’。經過一段時間後,派出去的各路司農陸續返教。唯有前往閩、浙、贛一帶采摘的司農沒有按時返回。”


    “又多等兩個月餘,該路司農仍未返回。屬下當即前來向天目大人稟告實情。隻因大人當時仍在閉關修煉中,屬下因此未能見到大人。由於茲事體大,屬下無法判斷那司農究竟是叛教,還是出了其他異常狀況。因此,見大人出關尚需時日,時間緊迫,故屬下擅自決定帶太簇和陰德前往查證。”


    “後經循跡和多方探聽,方才得知我教之‘神龍’在浙西一個縣城內出現,並被當地一家汪姓大戶當街捕殺。於是,屬下三人欲前往該縣城奪回被捕殺的‘神龍’。”


    “誰知在該縣城附近的山區中,卻偶然遇得一人,攪亂了屬下三人采食‘鮮果’的練功過程。此人武功當真是極高,力戰屬下三人百餘回合而不落下風。尤其是當屬下三人聯手攻擊以便最終擊殺此人時,此人卻突然閉目聽風,僅用腿、掌、峨眉刺三招,便破了屬下三人的攻勢,而且也將太簇與陰德打成重傷。”


    “屬下當時便想,以屬下三人合擊之力,在這江湖之中,又有幾人能敵之。且細察此人之招法,招招綿密、首位相連、身法恰中、行雲流水,竟似全無破綻。而且,不論屬下三人從何方位進攻,此人都能以聽風之法找到我們動作中的破綻,並一擊而中。其武功之高,實已超出想象。”


    天目聽到這裏,禁不住微微點頭:“以你們三人之力,在當世江湖上,的確已經沒有人可以抵之。此人有如此之高的身手,當真是我教的心腹大患。難道二百多年前,腥風血雨的教變,將會再次上演麽?”


    看來,天目也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隻是,你又如何判斷出那人與叛教的阿奎有關係呢?”天目稍微平複了一下思緒,繼續追問道。


    “對於那人的武功路數,屬下產生了兩個判斷,一是他在緊急關頭竟然不用眼,而是用聽。二是他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卻使用峨眉刺這種最小巧的兵器。天目大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本教的中興天目陸鍾鳴大人,就是以這兩樣絕技,力挽狂瀾,挽救本教於既倒?”始擊試探地回答天目。


    天目沒有說話,但他的表情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因為他的眉頭越來越緊蹙,神情越來越凝重。


    始擊見此,心中也明白了七八分,他便繼續說道:“本教原由創教天目李雪衣大人為世代守護“三寶”而創立,其一是五暇珠。其二是重寶奇珍。其三是一種神奇的預測術。後來,又因中興天目陸鍾鳴大人複原並重製了武功絕學‘風角五式’,因而變成了“四寶”。而那個人所施展的武功正與陸鍾鳴大人十分相似。所以,屬下可以肯定,那人一定與叛教的阿奎有關係。而且,阿奎一定將本教之武學絕密‘風角五式’傳給了他。”


    “‘風角五式’乃本教重寶,興於創教天目李雪衣大人,成於中興天目陸鍾鳴大人。五百年間,也僅此二位大人會打出這全套的‘風角五式’。那阿奎不過是本教一個小小的司農待詔,他是怎麽悟出這‘風角五式’的呢?”天目此刻左思右想,絲毫沒有頭緒。


    “所以,屬下以為,當務之急,應該立刻舉全教之力前去緝拿阿奎和他的傳人。以免二百多年前的教變悲劇再次上演。”始擊單腿跪地,向天目請求道。


    “你說的很有道理,那五暇珠流落塵世已逾二百餘年。自陸鍾鳴大人以後的曆代天目都想方設法,不間斷地派人赴塵世明察暗訪,至今也是毫無蹤跡。現在,本教不幸,又走脫了叛徒阿奎,直將那‘風角五式’也泄露了出去。這叫我如何對得起李雪衣和陸鍾鳴二位大人。”天目痛心疾首道。


    “始擊,立刻召集十六將”天目不再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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