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天機仔細觀察眼前這個如“絞肉機”般的機關,心頭沉重。


    這個機關正好布設在通往盡頭處的必經之路上。由於這裏的空間實在太狹窄和局促,要想通過輕功身法“飛”過去,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換句話說,他隻能一關一關地,連續穿過十二道關卡才能走到對麵的石壁處。


    但這十二道關卡,很明顯是被一個複雜的傳動機構同時驅動。因為位於這十二道關卡上的每一件利刃都分別有各自的動作。有的是刀,從左上向右下砍。有的是槍,由左向右斜刺。有的是花瓣狀的鐵爪,一張一收。還有的是輪盤刀,不停地絞動……雖然這十二種利刃各有各的運動軌跡,但它們之間又似乎被串在一起而同時運動。


    如此,第一刀照脖子砍下去,第二個狼牙棒立即橫掃雙腳,第三柄尖槍緊接著斜刺腹部,第四個鐵爪隨即張開直插心髒,第五個輪盤刀將人絞成碎渣,還有第六個、第七個……直到第十二個,簡直令人應接不暇。


    所以,布設機關的人似乎在這通往驚天絕密的必經之路上,布設了一個根本無解的“兵器陣”。應該說,如果沒有破解的方法,所有能“九死一生”闖到這裏的人,最終,還是要止步於此。他們要麽铩羽而歸、要麽被氣得“吐血而亡”。


    但是,梁天機既沒有铩羽而歸的想法,也不會被氣得吐血。雖然他此刻的心情十分沮喪,但他的心智和經驗告訴他,但凡是“人造”的東西,就一定會有破綻。眼前這十二道“兵器陣”看上去似乎綿密緊湊,但一定會有瑕疵。隻要有瑕疵,那麽他就有把握將瑕疵變成破綻。


    梁天機的經驗是“見招拆招”。因為他之前在一團漆黑之中,完全憑借聽力連續躲過三輪襲擊,並且又能全身而退。這其實已經說明了眼前的“兵器陣”不是完全躲不過的。


    “順子,你看到那些兵器的運轉方法了麽?”梁天機問道。


    “嗯,看…看到了。”順子有點不解。


    “好,你現在按照那些兵器的擊殺方法向我進攻。”梁天機說道。


    “大…大哥,好…好辦法!”順子瞬間明白了梁天機的用意。梁天機實際讓順子模擬那十二種兵器的殺人方法向他進攻,然後他再從順子進攻的身法中找到每種兵器之間的過渡和銜接,由此,他便可以“見縫插針”,從每件兵器銜接的空檔中穿過去。


    就這樣,兄弟二人一邊對照那十二道兵器的動作仔細地觀察和揣摩,一邊在這不大的洞中進行精密的過招和推演。


    大約一個時辰後,當梁天機和順子將那些兵器的擺動和旋轉的幅度進行分解和量化後,他們終於找到了“端倪”。原來,這些兵器之間的起、承、轉、合,是有規律的。


    原來,布設這些兵器的人是按照《呂氏春秋》中的“十二律呂”之法來安排和協調這十二種兵器的自身運行以及彼此之間的相互銜接。


    其實,任何機關的設置都必須有一定的規律性。越複雜的機關或驅動係統越需要精密的規律。否則,係統內部的各個構件就會無序運行,而無序運行的結果就會導致構件“打架”,最終,“打架”的結果就會導致係統崩解。因此,布設這十二道“兵器陣”的人,能想到借用“十二律呂”的循環方法有序編排十二種武器的運行動作,已經是相當有智慧了。


    十二律呂,又叫“六律”和“六呂”,“律”的屬性是陽,“呂”的屬性是陰。本意是指能分別發出十二種不同樂音的律管。它們之間的樂理基礎仍然是“三分損益法”。所以,十二律呂,本質上是將宮、徵、商、羽、角五音擴展成了十二音。


    由於律管的長度不同,發出的聲音也不一樣。所以聰明的古人發現,這十二根長度不同的律管每隔八位,便構成一次“三分損益”或者上、下相生的關係。如此,十二根律管發出的聲音若是用數值來表示,則可以構造成一個周而複始、綿密無端的閉環。


    因為中國的傳統年,也是按照十二個月進行劃分的,並且年年都有十二個月,周而複始、年年月月,循環無端。所以大約在先秦時期,古人便將十二律呂與十二個月進行了聯立和對應。


    因此,在後世,以十二律呂來指代月份也成了一種約定俗成的說法。它們之間構成的關係叫做“旋相為宮,隔八生律”。可不要小瞧這種關係,它可以構成一種運動的法式和原理。換句話說,凡是按照這種關係建立起來的排列組合最終都能形成閉環和圓周。樂音如此,年月如此,六十甲子也是如此。


    梁天機之所以注意到這樣一種關係的存在,是因為順子按照那十二道兵器之法循環進攻梁天機時,每隔了八招,梁天機的躲避身法似乎都大致相同,差別隻是程度上的不同而已,身法的形式以及躲閃的方向則極為相似。這讓他不僅找到了躲避這些兵器的竅門,也讓他漸漸地悟出了一套新的武學。


    “順子,這可是一套極為上乘的武功,今天你可是賺到了。”梁天機興奮地說道。


    “大…大哥,你…可否說得明白一些。”順子聽不懂梁天機的意思。


    “首先,這十二道關卡是由十二種不同的兵器混編而成,你現在使出的每一種兵器的動作都是這種兵器最標準的攻擊動作。也就是說,如果你熟練掌握了這些動作,你相當於同時學會了十二種兵器最標準、最狠辣的打法。”梁天機慢慢地解釋道。


    “其次,在你學會了這十二種兵器的‘必殺技’後,你又通過‘攻擊’我,將這十二種兵器的打法串聯在一起。這意味著你隻要一出手就能連續打出十二種‘必殺技’來。目前看來,在江湖上能擋得住這‘十二連環必殺技’的人,幾乎沒有。”梁天機繼續深入地分析道。


    “第三,這十二種兵器在輪番攻擊時,由於它們之間按照樂律的關係進行編排,你可以每隔八招變招一次,也可以由第一種兵器的打法直接轉換到第八種兵器。這就是說,如果你能熟練掌握‘隔八’的方法,你就相當於掌握了九十六種攻擊方法。實際從今夜起,你已經天下無敵。就算你沒有大哥這般超人的聽力,你也與大哥一樣登上了武學之巔。”梁天機肯定地說道。


    “大…哥,你的意思是說,我…我已經學會了一種新…新的武功麽?”順子聽了,亦是無比的興奮。


    “是的,大哥一點也沒騙你。”梁天機拍了拍順子的肩膀。


    “我的專長是‘風角五式’,主要依靠敏銳的聽力和複雜的心算才能發揮出威力,但這種功夫講究的是後發製人,需要根據對手的身法來確定反擊的方式,然後連環打出五式,使敵人在五招內落敗。而你新學的這套‘十二連環殺’則不必依靠聽力和心算,隻要你事先牢記它們之間‘隔八’的關係,經過勤學苦練,便可發揮出無窮的威力。而且這套新武功走的是先發製人的套路,隻要展開,八招之內,敵人必定落敗。”梁天機最後總結道。


    “隻是大壯卻看不到你的這般成就了。他若是地下有知,一定會為你高興的。”梁天機接著又感慨萬千地說道。


    又過了兩個時辰,兄弟二人用他們共同參悟的新武學進行了多次演練,穿越那道“不可逾越”的“兵器陣”越來越有了可能。


    一切準備就緒,梁天機堅定地衝著順子點了點頭:“來吧,順子,你現在全力向我進攻,力道要猛、動作要快。”


    順子先是回過頭去,再次看了一眼那個十二道“兵器陣”,然後閉著眼睛沉思了一下,緊接著他大叫了一聲:“大哥,小心,第六招起了”。隨即,他又連續打出第七招,第八招,第九招,第十招,第十一招,第十二招,等到這連續七招打完,他立刻快速地閃過一旁,以便給梁天機留出位置來。


    梁天機則在連續躲避順子打過來的七招後,於第一招重新開始之際,飛身向那十二道“兵器陣”衝了過去。他借助之前在與順子的對練中形成的習慣性動作和早已了然於胸的身法,從第一關的大刀開始,下蹲、上跳、左閃、右避、前撲、後仰、擰身、轉位......整個過程中,他都沉著冷靜、眼明手快、聽風辨位、進退有序,在一連串的“刀光劍影”中,安全地穿了十二道“兵器陣”,抵達了另一頭的石壁處。


    “好啊!大...大哥,太了不起了,太...太棒了。”順子看見梁天機安然無恙地穿了過去,不由得高聲喝彩了起來。此刻,他終於放心了。這說明他之前幫大哥“助跑”,連續打出的七招都十分標準,隻有這樣才能確保大哥從第八招,也就是“隔八”的時候開始“起跑”,並最終安全地穿過了十二道“兵器陣”。


    穿過了十二道關卡的梁天機,此時才感到了後怕,汗水已經將衣服浸透。他借著後方順子高舉著火把發出的亮光,仔細地端詳著眼前已經“無路可走”的石壁。


    很明顯,這堵石壁上有兩扇高大的石門。


    “石門裏麵是否就是傳說中的建文皇帝和他的重寶奇珍呢?”想到這裏,梁天機的心止不住狂跳了起來。


    作為一個隱士,梁天機本想與世無爭、無欲無求、平平淡淡地度過一生。誰知,他卻機緣巧合地、並且身不由己地被卷入到這莫大的驚天迷局之中。之前,他不但掃滅了存世五百年的太乙教,現在他又要成為驚天秘密的“曝光”人,這讓他如何不感到莫名的激動和期待呢?難道,這就是他冥冥之中的“宿命”麽?這讓他想起了太乙教末代天目臨死前說的那句話:“太乙聖教,祚世五百,輝立日月,震天入海。”


    隻要打開眼前的這兩扇石門,那一切就大白於天下了。


    所以,梁天機仔細地觀察石壁上是否還有開啟石門的開關。可是,開關暫時沒發現,他卻發現了一個影子。


    梁天機清楚地看見,在他麵前的石壁上有一個“巨人”的影子舉著一把長長的刀,迅猛地向他劈了下來。


    梁天機立時醒悟,心道了一聲,“不好”。緊接著,他急速轉身,衝著十二道關卡的另一頭大聲喊道:“順子,小心背後。”


    他的話音剛落,順子那邊的火把已然掉在了地上。火苗頓時減弱,洞內的亮度也隨即暗了下來。


    昏暗中,隻聽得幾聲叱吒聲,又響起一連串兵器相交的“當當”聲,然後又爆發出了一聲慘叫。隻不過在梁天機聽來,那一聲慘叫並不是順子發出的。所以,他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接著,有人把掉在地上的火把又重新揀了起來。光亮中,順子衝著梁天機這邊一個勁的傻笑。


    原來,梁天機剛才看見的那個“巨人”的影子,卻是剛才被他踢暈過去的第三個日本武士。那日本人因為之前被梁天機拍暈後救了下來,所以並不知道他的兩個同伴實際是被十二道“兵器陣”所殺。等他醒來後,可能看見了他兩個同伴躺在地上並且已經“身首分家”,便以為是順子殺死的,所以他才趁順子舉著火把為梁天機照亮時,偷襲順子。


    若按照順子以前的武功,自然不是這日本黑龍會頂級武士的對手。可是,他剛剛才在梁天機的指導、點撥以及對練下,學會了“十二連環殺”的新武學。所以,他立時活學活用,將“十二連環殺”投入實戰。


    順子一聽梁天機高聲示警,隨即反應過來。他立刻丟掉手中火把,先是本能低頭讓過對方的首擊。然後,他右腳在地上一勾,已將一把長刀帶了起來。伸手操住長刀,順子想也不想,立即一個轉位,使出“十二連環殺”之第五殺“絞盤式”,迎著那武士的刀絞了上去。順子很聰明,在視線不佳的情況下,隻有“絞盤式”所特有的圓周攻擊方法才能斷掉敵人的一切反擊。


    不出所料,“絞盤式”將敵人手中的東洋刀彈開以後,順子又按照梁天機之前提到的方法主動進攻。他又接連打出第六殺“進爪式”,趁右手長刀餘勢未歇,左手向前探爪,一把揪住對方的衣領將其甩過一旁。然後,他又打出第七殺“勾連式”,長刀已經趁對方尚未站穩之際,成功地抹了對方的脖子。


    由此看來,梁天機的判斷是準確的,他認為當世除他以外,已經沒有人能在順子的新武功下走出“八招”。眼前,順子僅用三招就結果了對方。這要放在平時,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此時的吳德,再一次被那個喉頭激射鮮血的日本人給嚇得癱倒了下去。在他身旁的火把仍然滋滋地燃燒著。多虧了這個火把,如果不是它把日本人偷襲順子的影子映到了梁天機麵前的石壁上,梁天機也不會及時發現有人在背後偷襲順子。


    現在,場上就隻剩下吳德、順子和梁天機三個人。吳德雖然也同汪敬賢一樣,滿肚子壞水。但他畢竟與梁天機兄弟同為中國人,而且早已癱軟在地,因而對梁天機和順子二人構不成實質上的威脅。


    所以,梁天機又一次轉過身去,從容不迫地仔細尋找石壁上的開關。順子則可以找一塊地方坐下,閉著眼睛暫歇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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