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庾信臉色一變,道:“什麽事?”


    “此戰雖然是我軍大勝,但是我看百濟是真敗,潰兵四散。而高句麗卻是……”


    “難道高句麗是假敗不成?”


    “倒也不能算是假敗。假如高句麗沒有炸營,就我這兩千長人國的軍隊,再加上您的五千飛虎軍,還不夠人家高句麗軍的一盤菜呢。我的意思是,您注意到沒有,高句麗軍的敗兵大都是往西邊逃竄,而百濟的敗兵卻是像沒腦袋的蒼蠅一樣,四散奔逃……”


    “此言當真?”


    “這種事情我怎麽可能說謊!”


    “說實話,我剛才光顧著衝殺了,這個細節還真沒注意到。如此說來,淵蓋蘇文老賊對於此次失敗,早有防範,已經安排好了後手?兵法有雲,未料勝,先料敗,守於微,故百折而不撓。淵蓋蘇文此人真是不可小覷!”


    郭業道:“不管這老匹夫是怎麽想的,事情的結果就是這樣。咱們兩人的部隊都是步卒為主,雖然把聯軍擊潰了。實際上的殺傷並不多,就算加上他們自相踐踏而死的,我估計不會超過兩成!”


    “不……是三成!”金庾信道:“您還要算上那些散入深山之中的!這些人在大山裏迷了路,運氣好的話,就得凍餓而死。運氣不好,就會成為禽獸的口中食!”


    “就算隻剩七成,兩國聯軍也還能剩下十四萬人馬。原來是高句麗軍十二萬,百濟八萬。現在我估計高句麗還剩下十萬大軍,百濟四萬。聯軍的實力,還是遠在咱們金城之上!今晚金城的守衛絕對不能掉以輕心,否則很可能反勝為敗,甚至有城破之憂!”


    “是這個道理!淵蓋蘇文既然早有準備,就不會輕易認輸!我這就麵見女王陛下,陳述利害,加強城防!至於您……今晚還是早早休息!如果淵蓋蘇文收攏潰兵,繼續圍城,這仗可就不好打了,沒有個十天半個月的,分不出勝負來……到時候,還要靠秦國公力挽狂瀾!”


    “還要力挽狂瀾?”郭業苦笑道:“這次我是真的沒啥信心了!”


    盡管郭業對再一次取得金城保衛戰的勝利,沒什麽信心。不過,有個人對他能夠再次勝利,深信不疑!這個人不是金庾信,不是金德曼,也不是郭業的愛人善花公主,而是高句麗的大莫離支——淵蓋蘇文!


    金城城外四十裏,淵蓋蘇文收攏潰兵,紮下營來!


    大帳之外,淵男產悄沒聲得走了過來,對守在門口的侍衛,勾了勾手,一陣擠眉弄眼!


    淵誌仁被他盯得心裏發毛,走了過來,道:“三公子,你想幹啥?我可告訴您,我們兄弟倆都是正經人,不好那個!”淵男產好男風的“美名”,已經傳遍了平壤城,也難怪他害怕。


    淵男產一瞪眼,道:“不好哪個呀?怎麽說話的?我來找你們是有正事!”


    這下子,淵誌仁更害怕了,唯恐自己菊花不保,滿臉的戒備之色,道:“您是什麽身份,我們是什麽身份?您要談正事得和咱們大軍的將軍談。我們談正事,那就是和小校談。您和我們有什麽正事好談的?”


    淵男產從袖兜裏麵一伸手,掏出一坨金子,道:“這個,你先拿著!”


    淵誌仁連連擺手,仿佛淵男產拿的不是金子,而是致命的毒藥一般,道:“三公子,您,您就饒了小的吧!我那個……隻賣藝不賣身呀……”


    “什麽亂七八糟的!”淵男產一瞪,道:“老子好男風,也看不上你這樣的!給你金子,是為了別的事情!”


    “你說話算話?”


    “再廢話,我這金子可不給了!”


    淵誌仁一把就把金子搶了過來,道:“隻要不是那事兒,什麽事情都好說!三公子有何吩咐?”


    “我就向你打聽一件事兒!”


    “什麽事?”


    “父帥他……他現在心情怎麽樣?摔了幾張桌子,幾把椅子?打死了多少奴婢?現在是一言不發,一個人在那生悶氣?還是正在帳內咆哮,發誓要報仇雪恨?”


    淵誌仁撲哧一樂,道:“我當是什麽呢?您問這個呀?”


    “可不是想問這個嗎?現在咱們軍中有頭有臉的大將,都不敢來,怕觸了父帥的黴頭。他們一合計,就把我給推出來了!其實我也害怕呀……”


    “三公子,您別害怕!我看咱們大莫離支現在雖然談不上多麽高興,但是心情並不怎麽糟糕,剛才我還聽到,他老人家在帳內唱小曲呢!”


    “這樣呀……”淵男產忽然大驚失色,聲音都變了,道:“父王他不會是氣瘋了吧!”


    正在這時,大帳之內有個聲音傳來,道:“何人在帳外喧嘩?”


    淵誌仁高聲答道:“是三公子來了!”


    “產兒進來講話!”


    “是!”


    淵男產小心翼翼地走入帳內,與淵蓋蘇文見禮已畢。


    然後,他就趕緊拍起了馬屁,道:“父親,您這次可真稱得上是神機妙算。幾天之前,誰能想到咱們占了那麽大的優勢,還會吃敗仗!隻有您老人家想到了,還預先做了安排!外麵的將士都說,要不是您老人家的安排,咱們大軍的損失多加一倍都不止!”


    淵蓋蘇文一擺手,道:“別說了!這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不管怎麽說,這也是一場大敗仗,難道你誇上為父兩句,咱們這次就能算是打勝了?諱敗言勝,老夫還沒那麽無恥!而且……”


    說到這裏,淵蓋蘇文苦澀得一笑,道:“這也稱不上是什麽神機妙算。我是被郭業那小子給嚇怕了!一想到新羅和他不清不楚的,就總擔心他會忽然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給老夫致命一擊。所以才未雨綢繆。”


    淵男產眼珠一轉,又從另外一個角度拍起了馬屁,道:“沒想到您誤打誤撞之下,都能識破敵人的奸謀。這說明天命在我,天佑高句麗呀!孟子曰,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咱們這次雖然打了敗仗,但不過是上天對咱們的考驗,隻要重整旗鼓,大勝可期!”


    淵蓋蘇文道:“你說錯了。為父這次可不是誤打誤撞,而是猜對了!哼哼,什麽天降鬼軍,我看分明是郭業那小子,在裝神弄鬼!”


    “真的是郭業搞得鬼?那豈不是說,那些鬼軍是人假扮的?哈哈!”淵男產大喜,道:“那些鬼軍其實也沒多少人,我估摸著不到三千。既然是人那就沒什麽好怕的,現在的局麵,還是咱們占優!不如咱們再次兵圍金城,把郭業和新羅王室一網打盡!”


    “不!”淵蓋蘇文搖了搖頭,道:“不能再打金城了!郭業與旁人不同,最善於出奇製勝。就算兵力是他的十倍,為父也沒有必勝的把握!再次兵圍金城,誰知道他又出什麽幺蛾子?孩子,咱們高句麗現在可真的輸不起了!”


    淵男產明白,去年漢城一戰,高句麗元氣大傷,又經過郭業和楊萬春的一番勒索,簡直是離死就差一口氣了。這才經過一年的休養生息,能有多大的起色?要不是扶餘璋為了報奪妻之恨,提供了大量的糧草軍械,高句麗連出兵的開拔費都拿不出來。


    這還隻是經濟層麵的,政治上淵蓋蘇文經過上次一場大敗,威信大降,各路諸侯蠢蠢欲動,這要是再打了敗仗回去,可就真的鎮不住場子了。軍事上,更別提了,連番敗仗,淵蓋蘇文都患上了“恐郭症”,何況是其他人?


    再敗一陣,恐怕有個小兵扛著郭業的大旗,就能在高句麗著走了!


    所以,無論從哪個方麵來講,此次出征是許勝不許敗。


    淵男產一皺眉,道:“不打金城?難道咱們要打道回府?”


    “打道回府幹什麽?本莫離支要帶領你們打一場大勝仗!”


    “您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孩兒愚笨,怎麽聽不明白呢?”


    “嘿嘿,為父教你一個乖,柿子要撿軟的捏。郭業在新羅這邊,咱們沒有必勝的把握,這不是還有百濟嗎?為父把扶餘璋那家夥給賣了,現在百濟軍隊,群龍無首,不打他們打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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