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疑心生暗鬼,淵太祚何等的英雄,最後還是被郭業給忽悠瘸了。


    從根本上講,真正忽悠他的,並不是郭業,而是他自己。


    沒辦法,他受的刺激太大了。


    苦心孤詣幾十年,最後終於讓淵氏登頂,執掌高句麗。結果高興沒多久,就形勢急轉直下。


    先是漢城獨立,淵蓋蘇文發兵征討卻大敗虧輸。損兵折將不說,還被郭業敲去了巨額的錢財。


    想翻本吧,和百濟聯合,強攻新羅。馬上就要大功告成之際,又是郭業忽然殺出,結果曆史重現又是損兵折將。


    光是打敗仗也沒什麽,關鍵是後來的骨肉相殘。


    淵男建這個死太監,先是弑父,緊接著又弑兄殺弟。要不是自己攔著,就連淵淨土也不想放過。


    到了最後,不得已,自己捏著鼻子,承認了他的國主之位。


    淵男建登上國主之位沒多久,又有大唐天子東征。這次雖然算是打贏了,但也不過是一場慘勝。不說大軍出動的費用,單說沒人種糧食,就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這樣的勝利多來幾次,高句麗就真要亡國了。高句麗一滅,那淵氏還能繼續存在嗎?


    淵太祚多少次午夜夢回,都在想到底是因為什麽,如此短的時間內,淵氏就落到了如此田地?


    是秦國公郭業太過厲害?是自己的兒子太過大意?還是淵男建太過狠毒?甚至說……是天意如此?


    可能太多了,每個可能都象是對的,似乎又不完全對。


    現在,聽了郭業的一席話,他可算是逮著理了,或者說他找到了他願意相信的道理。


    不是大唐秦國公太厲害不可戰勝。即便有郭業在,這次不也把唐人打敗了嗎?


    也不是子孫不肖。想當初淵男建也是個好孩子。


    更不是天意如此。如果天意不鍾淵氏,那為何讓自己的幾十年謀劃成功?


    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可惡的風水,是高鑫德埋錯了地方了!


    隻要把這個問題解決了,一切都會變好的。


    信誠和尚會把回春丹練好。自己的孫兒吃了之後會重新變城男人,給淵氏傳承香火。大唐失敗了一次,以後就不會再打高高句麗的主意。淵氏的江山可以萬萬年。


    對,事實就是這樣,的確是這樣,也必須是這樣。


    這一刻,淵太祚變成了尋龍術的忠實捍衛者,誰要是在他麵前質疑尋龍術,那跟指著他的鼻子大罵沒啥兩樣。


    薑玉閣雖然沒質疑尋龍術,但質疑大師的手段,那也跟質疑尋龍術差不多了。


    淵太祚怒道:“什麽非常時期?那秦國公的膽子再大,難道還敢打平壤城的主意?”


    “世傳秦國公用兵如神,萬一被他抓住這個機會,從密道入城了呢?”


    郭業道:“那也不大可能。咱們第一天挖掘密道,第二天就填好可。郭業如果能抓住機會的話,那除非是未卜先知,提前做好準備。”


    淵太祚道:“即便他真的未卜先知那也不怕。密道不寬,一次才能出來幾個人。他要是真的那麽不智,就是給咱們送菜的。”


    “可是……”


    “沒啥可是的。咱們當天晚上,嚴防死守不就行了。城內有四千五百士兵,你調三千來守株待兔。即便郭業真的未卜先知,也掀不起什麽風浪來。”


    “那城牆上不就空虛至極了嗎?”


    “你傻呀。郭業那兩千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分兵了。他要麽從地道進攻,要麽從城牆進攻。發現了敵情,臨時調動都來得急。其實,這都是咱們求個心安,郭業總歸是個人,怎麽可能未卜先知?”


    薑玉閣想了一下,道:“莫離支高見,咱們就這麽辦了。隻是這集閑館中人可怎麽辦?”


    “朝廷出錢,給他們找客棧住下。等咱們的工程完畢了,再讓他們回來。”


    “是!”


    法琳和尚道:“貧僧有幾十名弟子,佛法高深,不知能否派上用場。”


    “和尚本來就擅於超度亡靈,能有這麽多大師到場,我那師兄做起法來,肯定是事倍功半。不過……”


    “怎樣?”


    “若是一般俗人在場,那就不好了。還請薑少帥的軍士,都在集賢館外駐紮。萬一真的又什麽事情,我們再示警。您以為如何?”


    “這……”薑玉閣有些猶豫了。


    淵太祚卻道:“老夫認為沒問題,即便從密道裏衝出幾個人來,難道該能一下子把人都殺了?沒那個道理!”


    薑玉閣道:“那好吧,就依秦賢士所言。”


    淵太祚道:“那事不宜遲,咱們今天就開始動手吧。事成之後,老夫對各位大賢一定重重有賞。高官厚祿,嬌妻美妾,應有盡有。”


    “多謝莫離支。”


    ……


    ……


    當天晚上,月明星稀。


    三更天剛過,一個個黑乎乎的影子從密道中走了出來。他們正是郭業留在城外的精兵。


    可惜密道中馬匹難行,盡管空空兒早就跑去報信。直到現在,先頭部隊才趕到此地。


    又過了兩刻鍾左右,兩千人馬全部走出了密道。


    郭業吩咐道:“先坐下休息一個時辰,拂曉時分,咱們就偷襲敵軍,一舉攻占平壤城。”


    “喏。”


    ……


    ……


    與此同時,高句麗的軍營內。


    三千五百軍士枕戈待旦?那怎麽可能!


    真正的精兵都被淵男建抽調走了,平壤城內剩下的雖然稱不上是老弱病殘,但用“嬌生慣養”來形容還是沒錯的。


    在此國難當頭之際,不用隨大軍出征,而有機會在國都之內享福。不用問,那都是有“門路”之人。這三千五百人中,不是官員子弟之人,可以說是百中無一。


    從某種意義上講,薑玉閣能留在平壤城,也是由於這個原因。


    不管有著多麽崇高的理想,現實都會教他好改的做人。


    上次兵敗之後,薑以式倒是光棍,把責任完全扛起,絲毫沒提國師信誠和尚的失誤。


    但沒想到,信誠和尚也忒不是東西了。不僅不感恩,還拚命地向淵男建進讒言,說薑家的壞話。


    老頭子沒想到世上竟然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把爭功諉過都玩到了這個境界。就是泥人也有土性呀,他一改之前對國師的態度,開始對法琳和尚發動彈劾。


    什麽貪汙索賄陷害忠良啦,哪個居心叵測來路不明啦,能用的都給老和尚用上。


    但是最終的結果呢,是符合曆史的客觀規律的——忠臣一般幹不過奸臣。


    最終,薑以式的官職名稱雖然沒什麽變化,但是實權卻大為縮水。


    薑以式不是什麽聖人,當即就有了點小心思。


    他心中暗想,兵凶戰危的,盡管計劃的挺好,誰知道會不會再次戰敗?得了,咱老頭子為國捐軀就行了,至於我孫子那還是不要冒那麽大的風險了。


    於是乎,薑於閣被留在了平壤負責城防。


    一群少爺兵,領頭的又是一個少爺,那軍紀能好得了嗎?盡管薑玉閣三令五申,到了現在,大多數的士兵已經呼呼大睡。就是那些負責站崗放哨的士兵,也睡眼惺忪。


    “兄弟,醒醒。有情況!”一個士兵推了推同伴。


    “什麽……什麽情況?”


    “你看那邊,好像有人從集賢館裏出來了!”


    “那怎麽可能?你眼花了吧?”


    “不是。你看,他們過來了。不好,是唐軍,是敵人!敵襲,秦國公郭業真的來了!”


    “敵襲!敵襲!秦國公郭業到了,那個殺人的魔王來了!”


    高句麗的大軍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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