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凝的異常，魔帝立馬變察覺到了。
眉頭輕皺，柔聲道：“小凝，怎麽了？”
“心口，突然疼的很厲害！我看看，是不是子楓，出事了！”
微微閉上雙眼。
很快，腦海之中，看到了一個白衣男子，在攙扶著一位老人，不緊不慢的走著。
幹枯的皮膚，枯燥的白發，無神的雙眼。但，血凝還是一眼便認出了那位老者，是沐子楓，而且，也看的出來，他隻剩下了一口氣，全身的修為，已經沒有了。
一股腥甜湧上喉結，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
魔帝見狀，立馬上前扶著她，關心道：“小凝，出什麽事了？”
血凝睜開眼睛，眼眶紅潤。
“爹，子楓，出事了！我必須馬上去找他！”
魔帝身軀微微一怔，在他看來，沐子楓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有危險的，畢竟，他身係天下蒼生的命運。
眉間輕輕皺起，柔聲道：“我知道了，我陪著你速速去找他！應該不會有什麽事的！”
血凝重重點頭。
……
沐子楓喘著粗氣，走了不過數百步，他已經勞累不堪。
務虛心疼的看著他。
“怎麽樣了？”
老邁的聲音發出。
“沒什麽，隻是，有點累了！”
“子楓，你千萬不要放棄，一定會有其他辦法的，我一定要救活你，不會讓你這般模樣死去！”
曾經意氣風發之人，卻落得如此下場。
可悲，可歎！
那些人的涼薄，讓務虛的心，徹底的寒了下來，難道，為了一個目的，真的能罔顧一切嗎？
沐子楓苦澀一笑。
“務長老，其實，這個下場，已經很好了，作為一個修士，死亡，是時刻都要麵臨的事情，是我太大意了，才會，落入他的手中，站在他的角度，他沒有錯！他們，當然也沒有錯！”
務虛根本不同意沐子楓的話，但是，此刻，他也不會去反駁他。
人之將死，看待問題的方式，也會改變。
“子楓，難道，你真的甘心就這樣離開這個世界嗎？你想想血凝，她還在等你，你必須要振作起來，抗在我們找到解決的方法為止。”
沐子楓微微搖頭。
“難道，真的還會有辦法嗎？現在的我，不過剩一口先天之氣，死死吊著，最多也就半年時光，或許，比這，還要少！”
發出重重的咳嗽之聲，隨著修為的失去，之前的傷勢，也沒有了，不然，他就不是如此了，而是，直接喪命！
“辦法是想出來的，不是等，隻要我們去做，一切，都有可能會發生，奇跡，就會發生。”
“奇跡，如果奇跡真的能發生，就好了，那樣，我就不用去想什麽與玄天決戰，隻要恢複道元九階，我就可以與凝兒，瀟灑於天地間，直到生命的盡頭！”
想到此處，沐子楓臉上，浮現出了笑容。
他多麽想有那樣的生活啊！那時他內心深處，最渴望的東西。
“會的，一定會有奇跡的！”
“務長老，我知道，現在的你，也沒有任何的辦法了，我也知道，若是想要恢複修為，必須發生奇跡，隻是，世上哪來那麽多的奇跡，就算是有，奇跡，又怎麽會發生在我這個注定悲涼之人的身上！”
口氣之中，盡是釋然之意，但是不是真正的釋然，隻有沐子楓自己清楚。
“難道，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我看著你從一個弱小的少年，一路走到這裏，我護了你那麽久，從未出過手，當你真正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不在你的身邊！”
務虛已經梗咽，他對沐子楓的感情很複雜，既有長輩的關愛，又有，知己的惺惺相惜！
“務長老，說實話，你剛才，真的很讓我感動，我自問，自己不值得你這樣做。一夜的酒談，沉睡醒轉之時，我的三言倆語，竟然讓你認為我是你的知己，好友，我沐子楓，這一生，也值了！”
幹枯的臉皮，難看的笑容，難聽的笑聲。
務虛眼框逐漸紅潤！
誰能想到這個年邁的老者，剛才，一劍解決了凡界數百萬年的隱患。
誰能想到那張堆滿褶皺的臉皮，在半個時辰前，是多麽的俊朗啊。
更有誰能想到，這個老者，短短在九百年紀時，便已經達到了道元九階，前無古人，當然，後也定當沒有來者。
沐子楓捂嘴再次重重咳嗽了起來。
務虛輕輕拍打他的後背。
咳嗽聲結束，沐子楓開口道：“務長老，我的事情，就不要與師姐說了，你就得對她說，我已經走了，前往了仙界，可能，永遠不會回來了，望她珍重！”
他沒有了修為，五官，也皆不靈敏，自然感受不到，身後的那一道倩影。
淩雅臉頰之上，已經滿是淚水。
沐子楓的話，他聽的清清楚楚。
務虛輕歎一聲，回頭看了一眼淩雅。
淩雅對著務虛輕輕點頭。示意他答應沐子楓的要求。
“子楓，我答應你，隻是，你這樣做，她心中，很有可能會怨你，怨你不顧姐弟之情，居然不辭而別！”
“他怨我，也好過心疼，她應該快快樂樂的生活，當年，我實力低微，讓她哭過一會，現在，我不能在讓她傷心了我走了，你幫我，好好照顧她，好嗎？”
沐子楓懇求的話語聲，務虛當然不可能會拒絕，重重點頭。
這一幕，宛若訣別，一個老人，再交代著自己的遺言。
淩雅擦去臉頰之上的淚水，揉了揉雙眼，開口道：“務長老，你怎麽在這裏啊？我師弟呢？”
務虛扶著沐子楓轉頭，看向了遠處的淩雅。
但是，沐子楓雙眼已經朦朧，隻能看到一個大概地身形，她的聲音，沐子楓卻是熟悉萬分。
淩雅快步到了二人的身前，露出疑惑的目光，看向沐子楓，輕聲道：“務長老，這位……”
“剛剛這位老伯受傷了，我便好心將他扶了起來。”
淩雅輕輕點頭。
笑道：“這樣啊，那，我師弟呢，鬼霧都已經消失了，他人呢？”
務虛深吸了一口氣，瞟了一眼沐子楓，不可察的輕歎一聲。
“他已經離開了，前往仙界了，可能，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淩雅立馬微笑搖頭，輕笑開口。
“不可能的，務長老，我師弟不可能會這樣，他一定在與你開玩笑，在他心中，我可是他的親姐姐一般，怎麽可能會與我不辭而別呢？”
老邁的沐子楓，雙眼流出了淚水。
淩雅疑惑地看向他。
“你怎麽了，怎麽突然哭了呢？”
沐子楓伸手揉了揉眼睛。
“沒什麽，老了，年紀大了，風一吹，就容易掉眼淚，姑娘，其實我身旁的這個年輕人說的是真的，那個年輕的公子，在與他說完幾句話後，就急急忙忙的離開了。”
淩雅輕輕擺手。
“沒事的，老伯，我了解他，如果他不回來，隻能說明他遇上了什麽麻煩，心中，他一定會掛記著我這個師姐的！”
沐子楓輕輕點頭。
“看來，你們的感情很深厚，真是有點羨慕你們啊！小姑娘，老頭子我，能抱抱你嗎？你長的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淩雅整個身體都是一怔，她已經演不下去了，她的心在淌血，眼白都已經通紅，隻是，老邁的沐子楓，擦覺不到罷了。
“姑娘，你千萬不要誤會什麽，我隻是想起了曾經的故人，有點感懷罷了，若是姑娘不願意，自然可以拒絕！”
“沒，沒有，老伯的心願，我自然會滿足你的，剛才我，隻是有一點驚訝罷了。”
淩雅，上前主動抱住了沐子楓。
熟悉的心跳，隻是，現在的沐子楓，比起之前，更加的瘦弱了，整個身體，，感覺除了皮，就剩下了骨頭了。
淩雅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但是，她還必須忍住聲音，不能發出哭泣的聲音，沐子楓既然不願意讓她心頭，自己應該滿足他。
沐子楓不願鬆手，但是，時間長了，自然會引起疑心，鬆開了淩雅，抓著淩雅的手，眼角含淚道：“謝謝你了，小姑娘！”
雙手幹枯如老樹之皮，整個手，粗糙至極，與淩雅鮮嫩，白皙的手，強烈的視覺衝擊，讓淩雅，再次落淚。
現在的她已經感覺到，沐子楓的眼睛，已經看得不是很真切了，不然，自己早已露了馬腳！
“老伯，這是哪裏的話，我什麽都沒有做！”
沐子楓臉上的皺紋堆起，笑道：“好了，你們倆個好心人，就送到這裏吧，接下來的路，我想一個人走走，看看，就不勞二位了。”
說罷，便鬆開了淩雅的手。
“這樣不好吧！”
務虛開口道。
沐子楓輕輕搖頭。
“你已經幫了我大忙了，沒什麽不好的，就一段路而已，我還是可以的，怎麽走過來，在怎麽走回去而已，就不麻煩你們了！”
沐子楓的話音，二人自然都能夠聽得懂。
“那好吧，既然這樣，老伯，你要注意安全，我們二人，就不送你了！”
務虛輕歎開口。
沐子楓用血劍撐著地麵，此刻的血劍，就如同一段枯枝而已，連土地，都無法刺穿。
輕輕擺手，開口道：“二位，再見，有緣，我們再會！”
“有緣再會！”
“有緣再會！”
……
沐子楓，轉身，離開了。
淩雅看著他的背影，雙膝跪在地上，眼淚不止。
“小雅，對不起，我，沒有護住他！”
“不，不怪你，他是多麽善良的一個人，為何，上蒼的不公，都要給他一個人。”
“小雅，這樣讓他一人離開，會不會有危險啊！”
淩雅輕輕搖頭。
“他怎麽想得，我知道，最後的一段日子，他想要安靜的一個人度過，他不想別人看到他的死，也不想別人因他的死，而傷心！”
務虛仰天長歎。
淩雅昏厥過去。
這是繼父親死去，淩雅再次感受到了失去至親的痛苦，痛到她不能呼吸。
務虛趕忙將她扶了起來，查看了一番她的身體，隻是心率不穩，沒有什麽大事。
抱起淩雅，看向沐子楓離去的方向。
眼神堅定開口道：“子楓，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小雅，如果，你活了下來，來清水宗找我們，我和小雅，一生都會在那裏等你，你若不歸，我們不離！這是我，務虛對你許下的誓言！”
此話，響亮整個山穀，停下休息的沐子楓，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歎息搖頭。
“務虛，你又何必如此呢？這個世界，不會因為少了誰，而改變什麽，逝去的人，時而懷念一番就好，若是一直為其悲傷，便不值得了！”
“有什麽不值得！”
你個帶著哭腔的聲音，在他的身旁出現。
這個聲音，就算他化成了骨灰，也會記得。
“你來了！”
“你知道我會來！”
“凝兒，當我知道你是天機閣的人，我便知道，這裏的事情，瞞不住你，你很快，便會來了。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目視著血凝的雙眼，雖說，看的不是很真切，但是，她的臉，她的眼神，早已烙印在了沐子楓的心裏，就像剛才的淩雅，沐子楓是多麽了解她的人啊，當她同意擁抱的那一刻，沐子楓心中便已經清楚，自己已經被她識破了。
血凝牽起他幹枯的手，輕聲道：“不多，但我會一直陪著你！”
沐子楓看向一旁模糊的身影，輕聲道：“應該是魔帝前輩吧！”
魔帝輕輕點頭，眉間緊皺！
“是我，賢婿，告訴我，是何人如此陰險，居然使用竊法刀！”
沐子楓輕輕搖頭。
“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人，已經成為了這個世界的救世主，世人還需要他。”
“世人，與我有什麽關係，害了我的看重的女婿，我一定要討要一個說法，就算是仙祖，魔祖等人，我也要親自前去問一個理由！”
“爹，沒有辦法了嗎？”
魔帝沉聲道：“有，唯一的辦法，就是在那人使用竊法刀之前，奪回來，重新刺入子楓的眉心，但是，會十分的痛苦，不過，自然沒有被奪走時痛苦的多！”
沐子楓微微搖頭。
“前輩，已經晚了，那人，被仙祖，魔祖，人祖，沐夜堂，周婉清帶走了，這是這個大陸，如今最強的人，無人，能夠從他們手中奪得什麽！”
“果然是他們，小凝，你陪著他，這些時間，好好照顧他，等我回來！”
說罷，便從二人的視線之中消失，現在，時間就是沐子楓的命，一刻都不能耽擱。
血凝摟著沐子楓的肩，讓他輕輕靠在自己的肩上。
“沐夜堂，應該是你的父親吧！”
“沒錯，是他，刻意裝作一副無情的樣子，真是難為他了！”
血凝疑惑地看向他，輕聲道：“這是什麽意思？”
“他小看了自己的孩子，一個經曆了一千年血淚，一千年寧靜的人，一個經曆了洗世夢境之人，自然看的一清二楚，當時，來了六人。仙祖，魔祖，人祖，我爹，我娘，周婉清。除了周婉清之外，其他所有人，都是刻意裝成一副無情的樣子。隻是現在，我才想到，當時，感覺整個世界，都灰暗了下來。”
血凝輕聲道：“那周婉清呢？”
“她，沒有任何感情，整個人，平靜的如一潭死水，看不透，仿佛，我與她，完全就是陌生人！”
沐子楓歎息開口。
血凝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她心中早已做好了一切打算。
“這樣啊，隻是，我想不明白，她為何要這樣對你？”
沐子楓嘴角勾起，臉上的幹皮堆積，沒有任何邪笑的感覺。
血凝看向他的臉，苦澀一笑。
深沉的聲音出沐子楓的口中發出。
“這樣也好，我們都深知，當年的一切，不過是假的，都是一場夢罷了，也沒有什麽可糾結的。”
突然，發出了一隻烏鴉，在空中盤旋鳴叫。
血凝抬頭看去，輕聲道：“子楓，這隻烏鴉，好像，就是千年前，跟著我們的那隻，為何它會出現在這裏。”
沐子楓費力的抬頭看去，隻是，他的眼睛，一片模糊，微微搖頭道：“可能，隻是巧合吧。畢竟，他沒有跟著我們的理由！”
血凝輕輕點頭，摟著沐子楓的手，再次加了一點力氣。
“也許是吧，子楓，接下來，你想要做什麽，或者，去哪裏，我陪著你去。”
沐子楓無力的搖搖頭。
麵帶笑容。
“凝兒，我哪兒也不想去，我就想在這裏，與你，一起看日升日落，看月出月隱。”
血凝微笑點頭。
“好，我陪著你看。”
沐子楓現在的狀態，自己都不清楚，如果說自己完全是一個凡人，應該感到饑餓和口渴，以及困意，相反，這些感覺，他一點都沒有，隻是感覺異常的疲憊和虛弱，但是，他卻無法入睡休息。
時間已經到了深夜，晚間的涼風出來，沐子楓閉著雙眼，感受著一切，他伸手摸向血凝的臉頰。
一隻柔軟的手，握住了他。
輕笑道：“怎麽不休息一下！”
沐子楓歎息道：“無法入睡，索性，就不睡了！”
“你現在，非常的虛弱，還是休息一下的好，你不用擔心什麽，我一直在這裏，陪著你！”
血凝的語氣，非常溫柔，她沒有眼淚，沒有悲傷，她的狀態，就如同那千年一樣。
這樣的一切，讓沐子楓卻感到深深的不安，這樣的她，隻能說明，她心中已經做好了一個決定。
這個決定自然不可能是，待沐子楓死後，重新找一個愛人。
沐子楓每每想要開口，嗓子總會輕咳幾聲。
這次也是，他咳嗽之後，開口道：“凝兒，人生一大撼，愛而不得。我最愛的人，此刻，就在我的身旁，我也深知，她深愛著我，這一生，我沒有遺憾了。”
血凝輕輕點頭，笑道：“我也沒有遺憾！”
“凝兒，你是不是已經決定好了，我能不能，勸你放棄呢？”
血凝低頭看向沐子楓的雙眼，眼神堅定，微微搖頭。
含笑道：“子楓，人生還有一大苦，生離死別，我自問自己受不了那種痛苦，所以，我們不能生離死別，隻能，生死相隨。來世，隻願與你，做那比翼鳥，遨遊天際，無憂無慮。也做那連理枝，一生相伴，時刻不分！”
沐子楓大笑幾聲。
“在天，為比翼鳥，在地，是那連理枝。若為人，我窮盡畢生，也要找到你。能得卿，我此生足矣。”
血凝含笑點頭。
“放心，不用窮盡畢生，當你在尋我的時候，我也定然在尋你！”
沐子楓輕輕點頭。
他沒有開口勸說，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麽勸血凝，自己當年，能夠為了周婉清，斷送千年壽元，血凝與自己性格相似，她選擇如此，誰又能勸說的了！
血凝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輕笑道：“子楓，我娘曾經與我說過，這人啊，都與天上的一顆星辰相對應，人死的時候，就會有一顆星辰墜落，隻為你，你說，如果是真的，這天上，那倆顆星星，代表著我們呢？”
沐子楓想要直起身體，卻發現，自己沒有任何力氣，隻好在血凝的肩上，看向上方的心空，短短一瞬，他的眼前便是一片黑暗，失明，比他想象之中，還要來的早，還沒有到明天，就已經完全看不見了，他擔心，是不是很快，自己的聽力，也會失去。
他的擔心並不多餘，血凝正常的話語聲，傳入她耳中，卻異常的低。
“我曾經，也和一個人這樣談論過，也不知道，當年那位對我很好的長輩，有沒有在那次仙軍大戰之中，活下來！”
他看不到，所以，避開了回答血凝的問題。
“很好的長輩，我有沒有見過呢？”
血凝輕聲問道。
“沒有，說實話，我也沒有想到，當年離開了那裏，就已經沒有了與他們見麵的機會，不知道，李富貴他們，現在如何了，小才，火柔，火玲兒，還有林婉柔，現在想來，她可能，也不是我的表妹，不過，也不影響我們的友情。”
“他們，現在都很好，李富貴是李柔煙的弟弟，隻有他能夠得到天機閣在仙界的傳承，至於其他人，有李富貴在，你也不用擔心。”
眉頭輕皺，柔聲道：“小凝，怎麽了？”
“心口，突然疼的很厲害！我看看，是不是子楓，出事了！”
微微閉上雙眼。
很快，腦海之中，看到了一個白衣男子，在攙扶著一位老人，不緊不慢的走著。
幹枯的皮膚，枯燥的白發，無神的雙眼。但，血凝還是一眼便認出了那位老者，是沐子楓，而且，也看的出來，他隻剩下了一口氣，全身的修為，已經沒有了。
一股腥甜湧上喉結，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
魔帝見狀，立馬上前扶著她，關心道：“小凝，出什麽事了？”
血凝睜開眼睛，眼眶紅潤。
“爹，子楓，出事了！我必須馬上去找他！”
魔帝身軀微微一怔，在他看來，沐子楓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有危險的，畢竟，他身係天下蒼生的命運。
眉間輕輕皺起，柔聲道：“我知道了，我陪著你速速去找他！應該不會有什麽事的！”
血凝重重點頭。
……
沐子楓喘著粗氣，走了不過數百步，他已經勞累不堪。
務虛心疼的看著他。
“怎麽樣了？”
老邁的聲音發出。
“沒什麽，隻是，有點累了！”
“子楓，你千萬不要放棄，一定會有其他辦法的，我一定要救活你，不會讓你這般模樣死去！”
曾經意氣風發之人，卻落得如此下場。
可悲，可歎！
那些人的涼薄，讓務虛的心，徹底的寒了下來，難道，為了一個目的，真的能罔顧一切嗎？
沐子楓苦澀一笑。
“務長老，其實，這個下場，已經很好了，作為一個修士，死亡，是時刻都要麵臨的事情，是我太大意了，才會，落入他的手中，站在他的角度，他沒有錯！他們，當然也沒有錯！”
務虛根本不同意沐子楓的話，但是，此刻，他也不會去反駁他。
人之將死，看待問題的方式，也會改變。
“子楓，難道，你真的甘心就這樣離開這個世界嗎？你想想血凝，她還在等你，你必須要振作起來，抗在我們找到解決的方法為止。”
沐子楓微微搖頭。
“難道，真的還會有辦法嗎？現在的我，不過剩一口先天之氣，死死吊著，最多也就半年時光，或許，比這，還要少！”
發出重重的咳嗽之聲，隨著修為的失去，之前的傷勢，也沒有了，不然，他就不是如此了，而是，直接喪命！
“辦法是想出來的，不是等，隻要我們去做，一切，都有可能會發生，奇跡，就會發生。”
“奇跡，如果奇跡真的能發生，就好了，那樣，我就不用去想什麽與玄天決戰，隻要恢複道元九階，我就可以與凝兒，瀟灑於天地間，直到生命的盡頭！”
想到此處，沐子楓臉上，浮現出了笑容。
他多麽想有那樣的生活啊！那時他內心深處，最渴望的東西。
“會的，一定會有奇跡的！”
“務長老，我知道，現在的你，也沒有任何的辦法了，我也知道，若是想要恢複修為，必須發生奇跡，隻是，世上哪來那麽多的奇跡，就算是有，奇跡，又怎麽會發生在我這個注定悲涼之人的身上！”
口氣之中，盡是釋然之意，但是不是真正的釋然，隻有沐子楓自己清楚。
“難道，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我看著你從一個弱小的少年，一路走到這裏，我護了你那麽久，從未出過手，當你真正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不在你的身邊！”
務虛已經梗咽，他對沐子楓的感情很複雜，既有長輩的關愛，又有，知己的惺惺相惜！
“務長老，說實話，你剛才，真的很讓我感動，我自問，自己不值得你這樣做。一夜的酒談，沉睡醒轉之時，我的三言倆語，竟然讓你認為我是你的知己，好友，我沐子楓，這一生，也值了！”
幹枯的臉皮，難看的笑容，難聽的笑聲。
務虛眼框逐漸紅潤！
誰能想到這個年邁的老者，剛才，一劍解決了凡界數百萬年的隱患。
誰能想到那張堆滿褶皺的臉皮，在半個時辰前，是多麽的俊朗啊。
更有誰能想到，這個老者，短短在九百年紀時，便已經達到了道元九階，前無古人，當然，後也定當沒有來者。
沐子楓捂嘴再次重重咳嗽了起來。
務虛輕輕拍打他的後背。
咳嗽聲結束，沐子楓開口道：“務長老，我的事情，就不要與師姐說了，你就得對她說，我已經走了，前往了仙界，可能，永遠不會回來了，望她珍重！”
他沒有了修為，五官，也皆不靈敏，自然感受不到，身後的那一道倩影。
淩雅臉頰之上，已經滿是淚水。
沐子楓的話，他聽的清清楚楚。
務虛輕歎一聲，回頭看了一眼淩雅。
淩雅對著務虛輕輕點頭。示意他答應沐子楓的要求。
“子楓，我答應你，隻是，你這樣做，她心中，很有可能會怨你，怨你不顧姐弟之情，居然不辭而別！”
“他怨我，也好過心疼，她應該快快樂樂的生活，當年，我實力低微，讓她哭過一會，現在，我不能在讓她傷心了我走了，你幫我，好好照顧她，好嗎？”
沐子楓懇求的話語聲，務虛當然不可能會拒絕，重重點頭。
這一幕，宛若訣別，一個老人，再交代著自己的遺言。
淩雅擦去臉頰之上的淚水，揉了揉雙眼，開口道：“務長老，你怎麽在這裏啊？我師弟呢？”
務虛扶著沐子楓轉頭，看向了遠處的淩雅。
但是，沐子楓雙眼已經朦朧，隻能看到一個大概地身形，她的聲音，沐子楓卻是熟悉萬分。
淩雅快步到了二人的身前，露出疑惑的目光，看向沐子楓，輕聲道：“務長老，這位……”
“剛剛這位老伯受傷了，我便好心將他扶了起來。”
淩雅輕輕點頭。
笑道：“這樣啊，那，我師弟呢，鬼霧都已經消失了，他人呢？”
務虛深吸了一口氣，瞟了一眼沐子楓，不可察的輕歎一聲。
“他已經離開了，前往仙界了，可能，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淩雅立馬微笑搖頭，輕笑開口。
“不可能的，務長老，我師弟不可能會這樣，他一定在與你開玩笑，在他心中，我可是他的親姐姐一般，怎麽可能會與我不辭而別呢？”
老邁的沐子楓，雙眼流出了淚水。
淩雅疑惑地看向他。
“你怎麽了，怎麽突然哭了呢？”
沐子楓伸手揉了揉眼睛。
“沒什麽，老了，年紀大了，風一吹，就容易掉眼淚，姑娘，其實我身旁的這個年輕人說的是真的，那個年輕的公子，在與他說完幾句話後，就急急忙忙的離開了。”
淩雅輕輕擺手。
“沒事的，老伯，我了解他，如果他不回來，隻能說明他遇上了什麽麻煩，心中，他一定會掛記著我這個師姐的！”
沐子楓輕輕點頭。
“看來，你們的感情很深厚，真是有點羨慕你們啊！小姑娘，老頭子我，能抱抱你嗎？你長的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淩雅整個身體都是一怔，她已經演不下去了，她的心在淌血，眼白都已經通紅，隻是，老邁的沐子楓，擦覺不到罷了。
“姑娘，你千萬不要誤會什麽，我隻是想起了曾經的故人，有點感懷罷了，若是姑娘不願意，自然可以拒絕！”
“沒，沒有，老伯的心願，我自然會滿足你的，剛才我，隻是有一點驚訝罷了。”
淩雅，上前主動抱住了沐子楓。
熟悉的心跳，隻是，現在的沐子楓，比起之前，更加的瘦弱了，整個身體，，感覺除了皮，就剩下了骨頭了。
淩雅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但是，她還必須忍住聲音，不能發出哭泣的聲音，沐子楓既然不願意讓她心頭，自己應該滿足他。
沐子楓不願鬆手，但是，時間長了，自然會引起疑心，鬆開了淩雅，抓著淩雅的手，眼角含淚道：“謝謝你了，小姑娘！”
雙手幹枯如老樹之皮，整個手，粗糙至極，與淩雅鮮嫩，白皙的手，強烈的視覺衝擊，讓淩雅，再次落淚。
現在的她已經感覺到，沐子楓的眼睛，已經看得不是很真切了，不然，自己早已露了馬腳！
“老伯，這是哪裏的話，我什麽都沒有做！”
沐子楓臉上的皺紋堆起，笑道：“好了，你們倆個好心人，就送到這裏吧，接下來的路，我想一個人走走，看看，就不勞二位了。”
說罷，便鬆開了淩雅的手。
“這樣不好吧！”
務虛開口道。
沐子楓輕輕搖頭。
“你已經幫了我大忙了，沒什麽不好的，就一段路而已，我還是可以的，怎麽走過來，在怎麽走回去而已，就不麻煩你們了！”
沐子楓的話音，二人自然都能夠聽得懂。
“那好吧，既然這樣，老伯，你要注意安全，我們二人，就不送你了！”
務虛輕歎開口。
沐子楓用血劍撐著地麵，此刻的血劍，就如同一段枯枝而已，連土地，都無法刺穿。
輕輕擺手，開口道：“二位，再見，有緣，我們再會！”
“有緣再會！”
“有緣再會！”
……
沐子楓，轉身，離開了。
淩雅看著他的背影，雙膝跪在地上，眼淚不止。
“小雅，對不起，我，沒有護住他！”
“不，不怪你，他是多麽善良的一個人，為何，上蒼的不公，都要給他一個人。”
“小雅，這樣讓他一人離開，會不會有危險啊！”
淩雅輕輕搖頭。
“他怎麽想得，我知道，最後的一段日子，他想要安靜的一個人度過，他不想別人看到他的死，也不想別人因他的死，而傷心！”
務虛仰天長歎。
淩雅昏厥過去。
這是繼父親死去，淩雅再次感受到了失去至親的痛苦，痛到她不能呼吸。
務虛趕忙將她扶了起來，查看了一番她的身體，隻是心率不穩，沒有什麽大事。
抱起淩雅，看向沐子楓離去的方向。
眼神堅定開口道：“子楓，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小雅，如果，你活了下來，來清水宗找我們，我和小雅，一生都會在那裏等你，你若不歸，我們不離！這是我，務虛對你許下的誓言！”
此話，響亮整個山穀，停下休息的沐子楓，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歎息搖頭。
“務虛，你又何必如此呢？這個世界，不會因為少了誰，而改變什麽，逝去的人，時而懷念一番就好，若是一直為其悲傷，便不值得了！”
“有什麽不值得！”
你個帶著哭腔的聲音，在他的身旁出現。
這個聲音，就算他化成了骨灰，也會記得。
“你來了！”
“你知道我會來！”
“凝兒，當我知道你是天機閣的人，我便知道，這裏的事情，瞞不住你，你很快，便會來了。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目視著血凝的雙眼，雖說，看的不是很真切，但是，她的臉，她的眼神，早已烙印在了沐子楓的心裏，就像剛才的淩雅，沐子楓是多麽了解她的人啊，當她同意擁抱的那一刻，沐子楓心中便已經清楚，自己已經被她識破了。
血凝牽起他幹枯的手，輕聲道：“不多，但我會一直陪著你！”
沐子楓看向一旁模糊的身影，輕聲道：“應該是魔帝前輩吧！”
魔帝輕輕點頭，眉間緊皺！
“是我，賢婿，告訴我，是何人如此陰險，居然使用竊法刀！”
沐子楓輕輕搖頭。
“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人，已經成為了這個世界的救世主，世人還需要他。”
“世人，與我有什麽關係，害了我的看重的女婿，我一定要討要一個說法，就算是仙祖，魔祖等人，我也要親自前去問一個理由！”
“爹，沒有辦法了嗎？”
魔帝沉聲道：“有，唯一的辦法，就是在那人使用竊法刀之前，奪回來，重新刺入子楓的眉心，但是，會十分的痛苦，不過，自然沒有被奪走時痛苦的多！”
沐子楓微微搖頭。
“前輩，已經晚了，那人，被仙祖，魔祖，人祖，沐夜堂，周婉清帶走了，這是這個大陸，如今最強的人，無人，能夠從他們手中奪得什麽！”
“果然是他們，小凝，你陪著他，這些時間，好好照顧他，等我回來！”
說罷，便從二人的視線之中消失，現在，時間就是沐子楓的命，一刻都不能耽擱。
血凝摟著沐子楓的肩，讓他輕輕靠在自己的肩上。
“沐夜堂，應該是你的父親吧！”
“沒錯，是他，刻意裝作一副無情的樣子，真是難為他了！”
血凝疑惑地看向他，輕聲道：“這是什麽意思？”
“他小看了自己的孩子，一個經曆了一千年血淚，一千年寧靜的人，一個經曆了洗世夢境之人，自然看的一清二楚，當時，來了六人。仙祖，魔祖，人祖，我爹，我娘，周婉清。除了周婉清之外，其他所有人，都是刻意裝成一副無情的樣子。隻是現在，我才想到，當時，感覺整個世界，都灰暗了下來。”
血凝輕聲道：“那周婉清呢？”
“她，沒有任何感情，整個人，平靜的如一潭死水，看不透，仿佛，我與她，完全就是陌生人！”
沐子楓歎息開口。
血凝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她心中早已做好了一切打算。
“這樣啊，隻是，我想不明白，她為何要這樣對你？”
沐子楓嘴角勾起，臉上的幹皮堆積，沒有任何邪笑的感覺。
血凝看向他的臉，苦澀一笑。
深沉的聲音出沐子楓的口中發出。
“這樣也好，我們都深知，當年的一切，不過是假的，都是一場夢罷了，也沒有什麽可糾結的。”
突然，發出了一隻烏鴉，在空中盤旋鳴叫。
血凝抬頭看去，輕聲道：“子楓，這隻烏鴉，好像，就是千年前，跟著我們的那隻，為何它會出現在這裏。”
沐子楓費力的抬頭看去，隻是，他的眼睛，一片模糊，微微搖頭道：“可能，隻是巧合吧。畢竟，他沒有跟著我們的理由！”
血凝輕輕點頭，摟著沐子楓的手，再次加了一點力氣。
“也許是吧，子楓，接下來，你想要做什麽，或者，去哪裏，我陪著你去。”
沐子楓無力的搖搖頭。
麵帶笑容。
“凝兒，我哪兒也不想去，我就想在這裏，與你，一起看日升日落，看月出月隱。”
血凝微笑點頭。
“好，我陪著你看。”
沐子楓現在的狀態，自己都不清楚，如果說自己完全是一個凡人，應該感到饑餓和口渴，以及困意，相反，這些感覺，他一點都沒有，隻是感覺異常的疲憊和虛弱，但是，他卻無法入睡休息。
時間已經到了深夜，晚間的涼風出來，沐子楓閉著雙眼，感受著一切，他伸手摸向血凝的臉頰。
一隻柔軟的手，握住了他。
輕笑道：“怎麽不休息一下！”
沐子楓歎息道：“無法入睡，索性，就不睡了！”
“你現在，非常的虛弱，還是休息一下的好，你不用擔心什麽，我一直在這裏，陪著你！”
血凝的語氣，非常溫柔，她沒有眼淚，沒有悲傷，她的狀態，就如同那千年一樣。
這樣的一切，讓沐子楓卻感到深深的不安，這樣的她，隻能說明，她心中已經做好了一個決定。
這個決定自然不可能是，待沐子楓死後，重新找一個愛人。
沐子楓每每想要開口，嗓子總會輕咳幾聲。
這次也是，他咳嗽之後，開口道：“凝兒，人生一大撼，愛而不得。我最愛的人，此刻，就在我的身旁，我也深知，她深愛著我，這一生，我沒有遺憾了。”
血凝輕輕點頭，笑道：“我也沒有遺憾！”
“凝兒，你是不是已經決定好了，我能不能，勸你放棄呢？”
血凝低頭看向沐子楓的雙眼，眼神堅定，微微搖頭。
含笑道：“子楓，人生還有一大苦，生離死別，我自問自己受不了那種痛苦，所以，我們不能生離死別，隻能，生死相隨。來世，隻願與你，做那比翼鳥，遨遊天際，無憂無慮。也做那連理枝，一生相伴，時刻不分！”
沐子楓大笑幾聲。
“在天，為比翼鳥，在地，是那連理枝。若為人，我窮盡畢生，也要找到你。能得卿，我此生足矣。”
血凝含笑點頭。
“放心，不用窮盡畢生，當你在尋我的時候，我也定然在尋你！”
沐子楓輕輕點頭。
他沒有開口勸說，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麽勸血凝，自己當年，能夠為了周婉清，斷送千年壽元，血凝與自己性格相似，她選擇如此，誰又能勸說的了！
血凝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輕笑道：“子楓，我娘曾經與我說過，這人啊，都與天上的一顆星辰相對應，人死的時候，就會有一顆星辰墜落，隻為你，你說，如果是真的，這天上，那倆顆星星，代表著我們呢？”
沐子楓想要直起身體，卻發現，自己沒有任何力氣，隻好在血凝的肩上，看向上方的心空，短短一瞬，他的眼前便是一片黑暗，失明，比他想象之中，還要來的早，還沒有到明天，就已經完全看不見了，他擔心，是不是很快，自己的聽力，也會失去。
他的擔心並不多餘，血凝正常的話語聲，傳入她耳中，卻異常的低。
“我曾經，也和一個人這樣談論過，也不知道，當年那位對我很好的長輩，有沒有在那次仙軍大戰之中，活下來！”
他看不到，所以，避開了回答血凝的問題。
“很好的長輩，我有沒有見過呢？”
血凝輕聲問道。
“沒有，說實話，我也沒有想到，當年離開了那裏，就已經沒有了與他們見麵的機會，不知道，李富貴他們，現在如何了，小才，火柔，火玲兒，還有林婉柔，現在想來，她可能，也不是我的表妹，不過，也不影響我們的友情。”
“他們，現在都很好，李富貴是李柔煙的弟弟，隻有他能夠得到天機閣在仙界的傳承，至於其他人，有李富貴在，你也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