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業自然不知道宗族在背後議論自己,但他心裏也是不快,這是活生生的狗皮膏藥啊,貼在身上沒什麽危害,就是惡心人!


    ‘蘭陵蕭氏,果是不堪!’


    蕭業暗暗搖頭。


    說到底,齊梁兩朝,政變軾君,宮闈醜事不絕,就以南齊來說,短短三十三年的國祚,竟有兩個廢帝,一個東昏候與一個末帝,成年皇帝蕭道成與蕭鸞,前者在位三年,後者在位五年。


    南梁更是不堪,自蕭衍餓死台城之後,國家立時崩潰,內有候景肆虐,地方宗室卻相互攻殺,還是靠外姓陳霸先與王僧辯攜手,才平滅了候景之變,可國家也從此歸了別人。


    每回蕭業聽別人說他是南朝頂級門閥,齊梁皇室後裔,都深以為恥,實在是祖宗不堪啊,有這樣的祖宗,還指望子孫能有大多出息?


    ‘看來,隻能待叔公去後,使分化離間之策。’


    蕭業長長籲了口氣,蕭家長房五兄妹,個個不成器,一旦蕭鬆身故,必會爭權奪利,使宗族分裂離散,這也是他插手宗族事務的良機。


    講真話,他很不想用這種手段對付自己的宗族,但是宗族一再觸碰他的底線,他厭了,煩了,既然與宗族切割是不可能的,就隻能掌握在自己手裏,否則宗族會成為包袱,早晚不堪重負,被活活壓垮。


    畢竟宗族握有大義,而世間事,唯名器不可授人,蕭家的族長,還是由自己當才合適!


    “解元公,解元公!”


    蕭業正暗暗轉動著念頭的時候,背後傳來叫喚聲。


    回頭一看,正見蕭義帶著幾個青壯,趕著牛車追來。


    ‘哦?’


    蕭業眼神微微一眯,站定原地,這幾人都是庶出,不屬於蕭鬆那一支,心裏不由有所猜測,看來蕭家莊也不是鐵板一塊啊。


    幾人很快追上了來,蕭義帶著絲歉意拱手道:“族中叔伯見識淺短,著實是過份,解元公可莫要與之計較啊!”


    蕭業嗬嗬一笑:“蕭義你把我當什麽人了,叔伯再怎麽說也是長輩,耳提麵授,縱有差池,也是出於好意,我怎麽可能會計較呢。”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我們還擔心解元公你心懷不憤,負氣而走呢。”


    蕭義鬆了口氣。


    又一個叫蕭澤的青壯跟著道:“解元公隻要還姓蕭,都是我們蕭家的人,隻有那些老家夥鼠目寸光,他們不送,我們來送,請解元公上車!”


    蕭家念念不忘祖上榮光,每到茶餘飯後,總有老一輩指點長江以南,對後輩感慨道:百年前,那都是我們家的地盤啊!


    耳熏目染之下,很多後輩對家族有一種使命感,以振興宗族為己願,隻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也不知道該從哪方麵開始。


    蕭業問道:“你們的父母知道你們來送我麽?”


    “知道,知道!”


    蕭義連點頭道:“族裏也不是所有人都對解元公報有成見,咱們幾家,另有十餘戶都聯絡好了,把土地丁口投佃到解元公名下,該交的租,一分不少,將來解元公如上京,也可從咱們裏麵挑幾個長隨帶在身邊使喚。”


    話說到這地步,幾乎就是認主了!


    這年代,還是很重信諾的,俯身下拜,尊稱一聲主公,基本上就沒有反悔的餘地,畢竟名聲還很重要,沒幾個願意背負上三姓家奴的惡名。


    蕭業心中一喜,正色道:“蕭家雖非生我,卻有養育之恩,我亦以南朝頂級門閥,齊梁皇室後裔而自豪,承蒙諸位抬愛,我蕭業自當擔起振興宗族的重任,與諸位一道,恢複家族往昔榮光。”


    幾人均是現出了喜色。


    蕭義忙道:“解元公有此誌願,我們也放心啦,來,解元公先上車!”


    “不了,我們邊走邊說!”


    蕭業擺了擺手,與幾人往江都走去。


    一路攀談,不覺中,江都城門已經在望。


    蕭義略一遲疑,便道:“解元公,我們就不進城了,過幾日再過來找你。”


    “行,你們慢走!”


    蕭業也不強求,點了點頭。


    幾人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蕭業抓緊時間進城,回到店鋪,卻見圍滿了人。


    “蕭夫人,咱們這六十畝地,五口人就交給你啦!”


    “哎喲喲,我家沒地,蕭夫人,你看這幾個娘子怎樣,手腳倒也伶俐,不如就留身邊使喚吧!”


    “我家在南門大家有兩間鋪子,願入解元公名下,每年奉上三成淨利!”


    蕭業立刻加快腳步,就見著杜氏滿臉無奈之色,巧娘也垮著臉,眼睛直翻。


    “業兒,你回來了!”


    杜氏見著蕭業,驚喜的站了起來。


    一屋子的人,都是來投佃的,杜氏不便替蕭業做主,隻應付著,可左鄰右舍也不好相與,喋喋不休的轟炸,吵的她太陽穴突突直跳,頭腦一陣陣漲痛。


    “解元公來了!”


    “給解元公見禮啦!”


    眾人紛紛向蕭業施禮。


    “鄉親們,鄉親們,承蒙鄉親們厚愛!”


    蕭業向四周拱手道:“鄉親們願意投佃我家,我自是歡喜,但朝廷有律令,舉人也不過免稅兩百畝,蔭四戶,我剛剛從族裏回來,已經滿額了,實在是對不住啊!”


    “朝廷不是沒人管麽?”


    有人嘀咕道。


    蕭業道:“諸位也不看看本縣的老太爺是誰,張老大人眼裏揉不得沙子,一旦被查出來,我自己受了嗬斥事小,倘若把鄉親們視為逃籍,那可是天大的麻煩啊!”


    “這……”


    很多打算投佃的遲疑了。


    確實,張柬之在縣裏有青天之稱,但是對於違法亂紀也絕不姑息。


    為何張柬之收的稅多,就是因嚴厲打擊逃籍瞞報,他口口聲聲大唐律法,鄉紳富戶縱然不滿,也毫無辦法,該交的稅一文不少,該出的役也得全額出丁。


    “這些小娘留下總不礙事吧?”


    又有婦人問道。


    蕭業看去。


    姿色一般般,打扮的花枝招展,多半是打著伺候杜氏的名頭,找個機會爬自己床上,懷上骨肉抬舉身份,哪怕當不得正妻,有了孩子,好歹也是個妾,生個庶子,碗裏總得扒拉點過去。


    “哼!”


    巧娘暗哼一聲,顯然不樂意。


    蕭業自己也不樂意,使丫鬟婢女,他寧可從人伢子手裏買,鄉裏鄉親的,難道真能指著幹活不成?不怕被人在背後嚼舌頭根?


    而且杜氏文弱,碰到厲害的,指不定就能爬到主家頭上。


    “這位大娘,實在抱歉,大家都是鄉親,低頭不見抬頭見,現在把人送我府上,讓我使喚著用,不是折我的壽麽?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蕭業一口回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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