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張束之召江都縣各鄉紳富戶往縣衙聚會。


    縣衙大堂,已經擠滿了人,憂心忡忡,很多人愁的一夜都沒合眼。


    “清平盛世,竟有此等聳人聽聞之事,著實是想不到啊!”


    “聽說城外的莊子已被洗劫一空,各家幾十年的積蓄化為烏有,這李敬業,著實該死!”


    “胡家可真慘哪,全家老小都沒逃掉,聽說家裏嫡係旁枝全部被殺盡,仆役被強征從了賊,女眷……哎!”


    聽著各色議論,張父與張檢後怕的相視一眼,又看向了蕭業,無不暗道一聲慶幸,同時看著蕭業那氣定神閑的樣子,心裏又莫名安定了許多。


    “堂尊到!”


    這時,後堂一聲呼喝,堂中的議論聲戛然而止。


    就見張柬之麵色凝重,帶著縣丞與幾個武將疾步走出,出乎眾人意料,張柬之並未占據主位,而是退在右側,由一名二十六七歲的年青將領站在案前。


    “本將千牛備身李元芳,自即日起,江都縣城由本將接管!”


    聽得這將領自報家門,蕭業眼神一縮!


    李元芳?


    臥草!


    這時空還真有這號人物啊!


    隨即,李元芳從腰間解下一麵金牌,示以之眾,上書:如朕親臨四個大字!


    張柬之與縣丞及縣衙一眾官吏連忙跪下,大呼:“臣躬請聖安!”


    李元芳不為所動,銳目掃向下首眾人。


    蕭業拉著張父與張檢跪了下來,也呼道:“草民躬請聖安!”


    蔡先生眉心微擰,居然有朝廷欽差在此,對於別人來說,欽差隻是個身份,但對於他,欽差金牌自帶龍氣,可破世間大部分道法邪術,讓他有種措手不及之感,隨即就拉著史進跪下,呼道:“草民躬請聖安!”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紛紛下跪請安。


    李元芳淡淡道:“聖躬安!”


    眾人陸續起身。


    張柬之肅容道:“城外的形勢想必諸位已經清楚,李敬業罔顧皇恩,幡然作亂,實乃狼心狗肺之徒,不日將揮軍來攻,本縣既食朝廷傣祿,唯死國耳,今請各位前來,便是商議個章程,諸位有何看法,盡請道來!”


    一時之間,無人吱聲。


    什麽商議章程,不就是要錢麽?


    誰家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張嘴就要?


    富商們,都抱著不做出頭鳥的主意,實在不行,勉為其難擠一點出來。


    這時,蕭業出列,拱手道:“學生既為江都縣解元,自當盡綿薄之力,昨日已回族中帶了十名精銳入城,願聽欽差與堂尊差遣,另向縣衙捐贈絹三百匹,鬆江細白軟布三百匹!”


    “好!”


    張柬之欣慰的看著蕭業,連聲道好:“解元公深明大義,此間事了,本縣必為解元公向朝廷請功,來人,記下!”


    有書吏把蕭業許諾的數額記了下來。


    頓時有人看向蕭業的眼神不善了。


    蕭業的家產,在場的富商大體有數,蕭家是指望不上,也就是寫書得了些版稅,買了宅子,接濟宗族,前一陣子還花五千兩修水渠,引為笑談,家裏能剩多少銀子?


    可這一下,就相當於捐出了三千三百兩銀子,按身家的比例來算,還讓不讓別人活了?


    不料,張父也上前道:“鄙人張悅行,集家中仆役五十人,由次子張檢率領,聽堂尊調用,另向縣衙捐贈白米五千石,紋銀兩千兩!”


    “好,你張家世代行善,頗有善名,汝不負朝廷,朝廷亦不負汝,記下!”


    張柬之又道了聲好。


    陸家家主,陸文的父親陸真接著道:“陸家出百人,由我子陸文率領,聽堂尊調用,另捐贈白米萬石,絹千匹,紋銀五千兩!”


    “不愧是百年世家,吳郡陸氏,風骨無雙,本縣深為欽佩,來人,記下!”


    張柬之滿意之極,僅僅是張家和陸家的損贈,就超出了他的預期,蕭業雖然出的錢少,但是意義重大,有這三家打頭,別家哪好意思擠個零頭出來?


    有了錢糧,他就有信心守到朝廷來援。


    張柬之又看向史進,眼神頗為不善。


    史進暗罵,本來他和蔡先生商議,拿個幾千兩銀子意思一下,可看這架式,不出血怕是連縣衙都走不出去。


    蔡先生也是麵色微沉,看了史進一眼。


    史進咬牙道:“我史家,願出紋銀萬兩,仆役丁壯百人!”


    “記下!”


    張柬之點了點頭,又問道:“諸位呢?”


    各家家主紛紛忍著痛出血,心裏痛恨不己。


    ……


    嶗山!


    嶗山位於東海之濱,方圓數千裏,山勢雄奇,海天一色,驚濤拍案,有如雷鳴,上清宮坐落於群山之間,是世人眼裏的神仙居所,雖道門曾因太平道與天師道之亂連受重創,卻不影響上清宮在世間的地位。


    每年,都有無數善信跋山涉水,甚至不遠萬裏而來,向上清宮上香,尤其是近一兩日來,揚州李敬業叛亂的消息傳到古青州地域,當地富紳百姓,紛紛上山上香,乞求天下太平。


    上清宮內,三官帝君的神像並列在重重帷帳當中,青煙徐徐環繞,威嚴而又神秘。


    神像下首,一名白眉白須老道端坐於蒲團上,左肩枕著麈尾,右手胼作劍指,目光微垂。


    殿外漸漸傳來腳步聲,一名中年道人小心翼翼入殿,躬立在老道身後,並不說話。


    許久,老道徐徐問道:“靈虛子,何事?”


    靈虛子道:“李敬業派人傳話,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當年掌教真人救走的那隻龍種,是否可以派上用場了?”


    “不妥!”


    老道沉吟道:“貧道推算天機,此番李敬業成敗,隻在五五間罷了,倘若失敗,浪費了這樣一顆龍種,尤為可惜,況且此子天賦異秉,考中了江南道的解元,他日殿試,中進士不在話下,既然如此,不妨再放養一段時日,或有意外之喜。”


    說著,就輕喚道:“出來!”


    一名三十左右的中年人,眉目俊秀,身著龍袍,負手而出。


    “太子?”


    靈虛子一震,但隨即醒悟過來,前太子李賢早已被廢,並於不久前,由太後派出酷吏丘神積賜死,站自己麵前的,隻是個替身。


    以老神仙的滔天法力,弄個替身不難,唯有龍氣沒法偽造,可尋常人又有幾個識得龍氣?


    “拜見仙師!”


    偽李賢向靈虛子躬身一禮。


    “你隨他下山,聽從李敬業吩咐!”


    老道緩緩道。


    “是!”


    偽李賢又施一禮,隨靈珠子離去。


    數日後,由駱賓王起草的《討武曌檄》橫空出世,李敬業自稱匡複府上將,領揚州大都督,任唐之奇、杜求仁為左右長史,李宗臣、薛仲璋為左右司馬,魏思溫為軍師,駱賓王為記室,正式向揚州府各縣下檄,命其歸降。


    揚州六縣,邗江與廣陵是附郭縣,李敬業進城當天就降了,高郵、儀征與寶應也望風而降,唯有江都,李敬業使者被張柬之斬了祭旗。


    一時之間,風聲鶴唳,次日,李敬業親領十萬大軍將江都團團圍住,而此時,城裏除五百廂兵,隨同李元芳的千牛衛二十人,衙役獄卒兩百,便是由各家拚湊出的家丁奴仆兩千餘人,合計總兵力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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