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易之敏銳的捕捉到了蕭業細微的情緒變化,心裏不由一凜。


    花間派以身法見長,對事物有著超乎尋常的感知能力,再加上宗門被破,東躲西藏若幹年,警惕性也非尋常人能比。


    他首先想到的,是蕭業或許見過自己。


    隻是他與蕭業的唯一一次間接接觸,是在九娘的菜館,要說那時蕭業就發現了他,他根本不相信,花間派隱匿之術天下無雙,這點信心還是有的。


    難不成……


    突然張易之想到了一個讓他驚懼萬分的可能,蕭業就是那個奪了他龍氣的神秘人?


    雖然在理智上,他認為不應該有此巧合,可是非如此,沒法解釋蕭業的情緒變化,況且他自己就是龍種,掩飾的很好,又怎麽可以否定蕭業不是呢?


    娘的,竟然毫無防備的踏入了人家的老巢,鬼知道有沒有布置?


    本能的,張易之向左右略微一掃。


    ‘不好,他認出我了!’


    蕭業心裏格登一下,顯然,自己的情緒未能完全掩飾住引發了此人的懷疑,一縷殺機也不受控製的湧上心頭。


    龍氣具有排他性與唯一性,他與李建成餘孽之間的關係不可調和,既便沒有對素心宗的威脅,也沒可能化敵為友。


    殺了對方,吸收龍氣,才是最正確的操作,對於蕭業來說,或能讓自己的才氣再上一階。


    另論起祖宗,也是你死我活的仇恨,李世民的後代,遇見李建成的後代,自然要斬草除根啊!


    王慶詵留意到蕭業看向張易之,哈哈一笑:“蕭大人,這位是殿中省尚乘奉禦張易之,人稱五郎,因仰慕蕭大人文才,特與老夫前來拜會,蕭大人不嫌冒昧吧?”


    ‘張易之?’


    蕭業眼神微縮。


    好賊子,居然化名張易之!


    地球曆史上,張易之也是以尚乘奉禦起家,勾搭上婚姻不幸的太平公主,由太平公主進獻女皇,從此飛黃騰達,連同他的弟弟張昌宗,極受女皇寵信。


    唐隆政變發生的背景,正是因女皇病重,倆兄弟把持宮禁,群臣見不到女皇,慌亂之下,擔心女皇已不測,宮中或有矯詔發出,遂搶先政變。


    蕭業突然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在這個時代,太平公主固然不會再受張易之的迷惑,但張易之也非泛泛,是李建成餘孽,花間派弟子,不是那麽好殺的。


    雖然他有把握用儒家神通困住張易之,再以箭法強殺,可誰敢保證張易之沒點保命的絕活?


    冷靜!


    一定要冷靜!


    現在的最大問題是,兩個人的身份都見不得光,既是把柄,也互相掣肘,妄動很可能會兩敗俱傷。


    “哈哈,王大人說哪裏話,請,張大人請!”


    蕭業哈哈一笑,把眾人迎了進去。


    王芙也暗鬆了口氣,她並未感受到,因張易之在場蕭業有任何不快。


    “咦?蕭大人家裏就你一人?”


    進了院子,王慶詵訝道。


    “叫兩位大人見笑了,家裏人都去了花神宮侍奉紫姑娘娘,留我一人,倒也逍遙自在。”


    蕭業嗬嗬一笑。


    “哈,蕭大人果有隱士風範呐!”


    王慶詵哈的一笑,就給王芙打眼色。


    王芙也意識到這是個好機會,微紅著臉頰,細聲道:“蕭公子如不嫌冒昧,就由妾與小婢暫時越俎代庖,如何?”


    “哪裏敢勞煩姑娘?”


    蕭業有些遲疑,他確實沒想到王慶詵會登門拜訪,以他的身份,家裏連個仆人都沒有,是挺失禮的。


    本來張檢陳子昂等人過來倒無所謂,份屬至交,不必那麽講究,可以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可王慶詵是外人啊。


    小紅從旁笑道:“我們家姑娘啊,可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那種女子,一手茶藝,連老爺都讚不絕口呢,今次便讓小婢與姑娘,為公子煮一壺茶,權作答謝。”


    王芙俏麵通紅,美眸中含有一絲躍躍欲試。


    “那就有勞姑娘了,我帶你們過去。”


    蕭業點了點頭,把二女領去廚房,打了水,生了火,才返回前廳,與王慶詵及張易之分賓主落坐,寒暄了一陣子,才不經意的問道:“不知張大人是哪裏人士?”


    張易之不緊不慢道:“下官乃定州義豐人氏,自幼隨家父遷往雍州,目前任司戶,與蕭大人憑本事當官不同,下官以門蔭入仕,說來慚愧啊。”


    “張大人不必菲薄,我看張大人一表人才,將來非是池中之物啊!”


    蕭業擺了擺手,又道:“令尊可安好?”


    “托蕭大人的福,尚安。”


    張易之眼裏現出了驚疑不定之色,拱手道。


    “令祖如何稱呼?”


    蕭業又問。


    王慶詵感覺到了氣氛不對,客套也不用問到祖父吧?


    可是蕭業沒完沒了,問完祖父,又問曾祖,問完曾祖,再問高祖,一輩輩的上溯,並且還詢問起張家祖宗的逸事。


    ‘小瞧了此子!’


    張易之漸漸不淡定了。


    他大概猜出了蕭業的意圖,問完了,還會派人去調查,隻要所說與事實不符,就可以戳穿自己的身份,偏偏他還不能托辭記不得,否則蕭業極可能定他個不孝之罪,彈劾他!


    作為官員,連祖宗的事跡和名姓都記不得,妥妥的不孝!


    ‘該死!’


    張易之眼裏閃出了不善之色,他本以為,在身份上應該天衣無縫,但是假的始終是假的,經不起一層層的盤問,他確實沒想到蕭業會窮問不舍,如今隻能編,然後趁蕭業未有動作,及時抹去一切痕跡。


    蕭業不停的問,問到了上溯第七輩的太祖!


    縱然張易之不停的編胡話,也有種吃不消的感覺,看這架式,要一直問到十八代祖宗啊。


    如果是尋常老百姓,曆史上戰亂頻發,尚可推說祖宗死在了戰火中,無從考據,但是以門蔭入仕不同。


    門是門閥,隻有門閥,才能蔭澤,試問哪家門閥沒有碟譜?作為門閥子弟,從記事時起,就要背碟譜,銘記祖先事係,引以為傲。


    所以說,蕭業盤問張易之,能做的文章太大了,而且他本身就是右肅政台禦史中丞,雖然太後把他高高掛起,可不是太重要的案子,仍有自行辦案權。


    查張易之的祖宗十八代,不是什麽大案要案,太後不會幹涉,完全可以給張易之立案偵察,一旦查出張易之偽造碟譜,雖說罪不至死,卻可罷官。


    失去了官方身份的保護,想怎麽殺就怎麽殺!


    張易之額角隱現冷汗,他這才意識到,什麽是盛名之下無虛士,能拱翻右肅政台,榮膺侍郎殺手稱號的人,怎麽可能是易與之輩。


    此時,他無比後悔突發其想來拜訪蕭業,至於納蕭業為羽翼的想法,也徹底打消。


    這種人,根本就不是能控製的。


    好在王芙與小紅端著茶回來了,一個提著茶壺,另一個捧著茶碗,回到了前廳。


    ‘籲~~’


    張易之暗籲了口氣。


    “嗬嗬,回來啦!”


    王慶詵幹笑一聲,他也是被憋的受不了了。


    “嗯,爹爹,請!”


    王芙乖巧的先奉了杯茶給王慶詵。


    王慶詵抿了一口,笑道:“為父說好不算好,得蕭大人說了好才是真的好,快給蕭大人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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