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太平公主抬頭看向師尊。


    尹文操道:“為王前驅!”


    太平公主渾身一震!


    修士之間,有些話不用講那麽明白,稍微提點一下就可以了,聯係到蕭業對待自己的態度,靈虛子出乎意料的自請出革,然後這麽久又無所動作,對於蕭業的身份,她已經相信了八成,一股無名怒火衝天而起!


    尹文操看了眼太平公主,又道:“此事撲朔迷離,尚難言真假,但是為師敢肯定,既便最終斷定蕭業並非李唐血脈,對人皇也是大不利。”


    “師尊此話怎講?”


    太平公主不解道。


    尹文操悠悠道:“上清宮隱瞞蕭業身份,是為人皇遭遇危機時,推出蕭業,李代桃僵,為人皇擋災。


    但如今,人皇身份未泄,太後也未有懷疑,蕭業反露了底,不論真假,必使太後警惕,令月你可明白了?”


    “弟子明白了!”


    太平公主現出了凝重之色。


    尹文操的意思是,類似於狼來了,第一次狼來,太後高度警惕,不論蕭業的真實身份,對於李隆基無所謂遮不遮掩。


    可是李隆基真遇上危險,需要有人出來擋槍時,就算蕭業成功過關,也不再適合給李隆基擋槍,李隆基將麵臨無人掩護的窘境。


    所以說從表麵上看,蕭業是流言的受害者,但其實是提前把隱患爆發出來,真正躺槍的,是李隆基啊!


    “師尊,為何會如此?”


    太平公主擰著秀眉問道。


    “這……”


    尹文操也奇怪,明明是針對蕭業的陰謀,怎麽搞到最後傷害的是李隆基?


    於是掐指計算,卻是麵色漸漸蒼白,額頭漸有汗珠析出,顯然不順利,太平公主的心也緊緊揪了起來。


    好一會兒,尹文操頹然歎了口氣道:“天機一片迷霧,難以推算,但此事確是蹊蹺,按說人皇以身獻祭,為九州爭取了百萬年喘息之機,於天地有大功,應有天命加身,又怎會呈現出對人皇不利的征兆!”


    “對了,師尊,前一陣子,神都龍氣突然崩了一塊,宗室諸王的龍氣又被人奪走,似乎天命並不眷顧人皇呢。”


    太平公主似是想到了什麽,忙道。


    是的,如果人皇是正統,天命所歸,龍氣無論如何都不該被奪走。


    頓時,一個驚悚之極的念頭油然而生!


    難道……天命不在人皇?


    這時,殿內人影一閃,陽神老祖出現。


    “見過祖師!”


    尹文操與太平公主雙雙施禮。


    老祖沉聲道:“自即日起,多加關注蕭業,若此子有難,可酌情出手。”


    “祖師,難道說……蕭業真是孝敬皇帝之子?”


    尹文操心頭猛的一跳,他意識到了一個對樓觀道極大的機遇。


    人皇轉世,由上清宮一手操辦,占據名份大義,各派隻能捏著鼻子認下,但是從天命來看,未必全歸人皇,如蕭業真是李唐宗室,必占有部分天命,屆時是非成敗,難說的很。


    如能輔佐蕭業登基,樓觀道必能在戰後天眷的分配中,獲取最大的份額。


    至於蕭業的儒家身份,樓觀道長期與朝廷來往,不是太排斥儒家,甚至在對源於儒家的易經的理解應用方麵,遠甚道門各派。


    老祖道:“此事還待查證,勿要輕下定論。”


    太平公主也道:“祖師,人皇那裏是否要放棄支持了?”


    老祖淡淡道:“人皇轉世的內情頗為複雜,原先本座隻存疑,但經此一事,已有了三四成把握斷定,或許上古人皇以身獻祭,是逼不得己而為之,故而天命不全歸人皇,可惜百萬年過去,真相早已湮滅,爾等也勿作打探,心裏有數即可。”


    “是!”


    尹文操與太平公主施禮應下。


    太平公主問道:“祖師,張易之的身份是真是假?”


    老祖道:“理應為真,此事從表麵上看,是蕭業與張易之互相爭鬥所致,但背地裏,實是當年玄武門之變的餘波。


    太宗軾兄逼父,終究有悖人倫道義,前不久,冥府傳來消息,建成元吉兄弟被陰間皇帝李弘打入第十八層,魂飛魄散,想必死前的冤氣著落在了張易之身上,禍亂大唐。”


    “弟子去殺了他!”


    太平公主眼裏淩厲之色一閃。


    “誒~~”


    老祖擺了擺手:“此乃蕭業與張易之之爭,也是素心宗與花間派無數年來宿怨的爆發,外人不宜插手,以免引發更多的變數,看著便好。”


    太平公主頗為不甘,卻不敢悖逆祖師的意旨。


    老祖語氣緩和了些,又道:“汝與蕭業,在乎於緣,此緣,可為善緣,亦可為孽緣,全在於你如何處之。”


    “不錯!”


    尹文操點頭道:“對於我輩修士來說,肉身隻是渡世的寶筏,核心是神魂,蕭業若不姓李,自是最佳,若姓了李,也並非無法解決,將來你倆如有一人修至陽神,可借機舍去自己的血脈。”


    “是!”


    太平公主神色有些不自然,訕訕應下,但心裏對蕭業的怨氣少了些。


    老祖往向了嶗山方向,嗬嗬一笑:“那老牛鼻子,事事掐算,一口一個大局,今次便讓他好好看清,天命豈能妄斷?”


    嶗山!


    上清宮!


    青衣老道以萬年不變的姿式,背對殿門,手指如蓮花般綻放,一道道玄奧的規則滑過,上應著天道。


    身後服侍的道人不是靈虛子了,而是靈虛子的師弟靈明子,元嬰中期修為,容光煥發。


    此時見著老道止住,便道:“掌教,李業的身份怎會泄露?難道是靈虛子放出來的?”


    “未得貧道之命,他還不敢!”


    青衣老道抬頭望向殿頂,那目光,似是穿透過去,緩緩道:“此事隻是意外,並不影響大局,你下去罷,做好你的事。”


    “是!”


    靈明子不敢多說,徐徐退去。


    青衣老道依然坐著不動,但目光已移向了冥府,喃喃道:“何為天意,難道李業真受天命所鍾,竟讓他提前將劫數化於無形?


    不,曆史長河,尚不時翻騰出浪花,既便天道也偶爾會有疏漏,人皇轉世是大局,百萬年前早已定下,唯有人皇,才可帶領九州生靈,開創新的紀元!


    此事定是孝敬皇帝所為,為李業強行改命,以為能脫逃為王前驅之命,嗬,想的太簡單了,真需要你為王前驅,你是逃不掉的!”


    ……


    蘇月兒天亮後回來了,給蕭業講著兩則傳言交替發酵造成的影響,末了,憂心忡忡道:“似乎世人對張易之的流言不大在意呢,反是蕭郎乃孝敬皇帝之後被傳的津津樂道。”


    “實屬正常!”


    蕭業擺擺手道:“百姓都不知道張易之乃何許人,自然提不起興趣,而我不同,洛陽沒見過我的人有不少,但是沒聽過我名字的,除了聾人,我想不出還有誰,有關我的流言,自然更讓人上心!”


    “你是誇自己吧?”


    蘇月兒橫了一眼過去。


    蕭業又道:“其實旁人的想法不重要,關鍵是太後怎麽想,蘇大家認為,是我這樣一個放在明麵上的人威脅大,還是如張易之那般,無聲無息潛伏在宮裏更有威脅?”


    “倒也是呢!”


    蘇月兒點頭道:“想必太後就要征召蕭郎了。”


    蕭業站起來道:“太後的心思不用去無謂揣測,自己該做的事情要做好,對了,我懷疑洛神街背麵巷裏第六間宅子是花間派在洛陽的秘密據點,蘇大家可著人留意。”


    蕭業所說的地方,就是九娘私房菜館。


    與張易之的交鋒,堪稱一場遭遇戰,雙方都沒有做好準備。


    自己首先以偽造碟譜之由發動進攻,誰料,張易之立刻掀桌子,放謠言暴露自己的身份,自己當然不會吃虧,也暴料張易之的身份。


    這件事情既便最終平息下來,太後也必起猜忌,一切都回不到過去了。


    可以說,如果搞不死張易之的話,就是兩敗俱傷。


    因此蕭業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複盤,尋找問題出現在哪裏,與張易之的交集,長安太廟可以忽略,那時張易之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左思右想之下,隻有姚崇和周謹請自己吃飯的私房菜館最為可疑。


    有可能便是花間派在洛陽的秘密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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