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大人,請!”


    上官婉兒暫時不去多想,盈盈步下玉階,示意道。


    “臣告退!”


    蕭業再施一禮,與上官婉兒離去。


    這是蕭業第一次和上官婉兒獨處,感覺怪怪的。


    就好象生命中有這樣一個人,一直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觀察你的,十幾年來,從無交集,現在突然有了交集,不是太適應。


    二人肩並著肩,默不作聲行走,路過的宮女太監,目光都有些驚訝,不明白這兩人為何會走在一起?


    清晨的陽光,拉出了斜斜的影子,細長而又窈窕。


    蕭業心頭微震,他總感覺上官婉兒有些不正常,此時終於意識到,十幾年來,上官婉兒竟然沒有變化!


    蕭業記得,第一次見到上官婉兒,還是殿試的時候,當時站在女皇身邊,約二十左右的年齡,十幾年過去了,容顏身段還是一如往昔。


    在修真世界裏,這並不稀奇,哪怕一個凡人女子,也有可能得了駐顏秘方,但稀奇的是,所有人都對這份變化視而不見,習以為常!


    本能的,蕭業想到了銀鳳的借了不還神通,都是讓人於不經意間忽視。


    “誒?”


    蕭業又留意到,銀鳳雖然常年戴著麵具,看不到真麵目,但是身段與上官婉兒極為相似,又同樣帶有一股淡淡的書卷氣。


    兩者會是什麽關係?


    蕭業緩緩釋放一小縷才氣,漸漸侵襲入上官婉兒的心靈。


    銀鳳是元嬰高手,以才氣侵襲很難,但上官婉兒是凡人,他不相信能識破自己的手段,卻讓他震驚的是,上官婉兒的心靈,一片空白!


    如果是迷霧,很有可能上官婉兒是某個大能的分身,用秘法遮掩了自己的心靈,防止別人窺探,但是空白的心靈,隻代表一個事實,此人在人格上不存在!


    換句話說,人為什麽是人?


    有智慧、直立行走、能使作工具,都是人的特征,但是人的最基本特征,是自我認知,是哲學意義上的我,具有社會性,脫離了生理範疇與動物性。


    而空白的心靈,則意味著沒有自我認知,也就是說,世界上不應該有上官婉兒這個人,可是偏偏存在,還活靈活現,無比真實。


    上官婉兒的所有一切,都是真的,以蕭業如今的修為,可以很輕鬆的探查到上官婉兒的靈魂,卻唯獨沒有心靈!


    想了想,蕭業小心翼翼的以才氣試圖在上官婉兒的心靈上留下一絲痕跡,可那空白突然如水波般起了漣漪,一圈圈蕩漾著,將痕跡抹平,春水了無痕。


    “這……”


    蕭業一怔。


    上官婉兒卻是突然感覺到心靈一陣悸動,有一種很不安的感覺,不禁轉頭一看,正見蕭業凝視著自己。


    本能的,一股羞澀湧上心頭,上官婉兒俏麵一紅,輕喚道:“蕭大人!”


    “嗬嗬~~”


    蕭業尷尬的笑了笑,不管上官婉兒是否具有人格,此刻,還是真真實實站在自己麵前的。


    “蕭大人,巧啊!”


    這時,前麵傳來一個討厭的聲音。


    蕭業抬頭一看,正是武三思!


    上官婉兒總算明白了。


    這段時間以來,武三思一直糾纏自己,女皇心知肚名,卻沒有表示.


    昨天傍晚,女皇下詔,讓武三思今早入宮,或許是算準了武三思大概這個時候過來,才讓自己送一送蕭業,讓武三思親眼看到,挑起武三思對蕭業的敵視?


    武三思本就在蕭業手裏吃過大虧,如果再因為自己,失了理智,隻怕會鬧翻天。


    想到這,上官婉兒頗為心寒。


    一方麵想讓蕭業與李隆基打對台戲,另一方麵,又不放心蕭業,挑起和武三思的矛盾,既用且防。


    “原來是梁王,嗬嗬,氣色不錯啊,幸會幸會!”


    蕭業皮笑肉不笑的拱了拱手。


    “托蕭大人的福,本王吃的香,睡的實,三年不見蕭大人,甚是想念哪!”


    武三思陰惻惻的笑道。


    “哦?吃的香,睡的實?吃吃又睡睡,哼哼又哧哧?”


    蕭業訝道。


    “撲哧!”


    上官婉兒忍不住掩嘴輕笑,這不就是豬麽?


    “你……”


    武三思瞬間老臉漲的通紅,可是蕭業也沒指名罵他,是他自己說的話讓人有了聯想,哪怕能怨到蕭業頭上?


    蕭業轉頭道:“婉兒姑娘,就送到此處吧。”


    “嗯!”


    上官婉兒輕點螓首。


    蕭業揚長而去。


    他連陽神都不懼,何況一個小小的武三思?之所以別人仍輕視他,主要是他一貫低調行事,但是梅花內衛對心如心意的欺壓讓他寒了心,也讓他意識到,韜光養晦的階段結束了,也該露出鋒利的獠牙。


    出了宮,蕭業去往右肅政台。


    光是氣勢,就與三年前大不相同。


    當初自己主政時,把右肅政台弄成了養老機構,充滿著庸懶詳和的氛圍,如今卻是忙忙碌碌,威嚴肅殺,還有怨氣與血光衝上天空。


    可想而見,台獄已經不空,隻是以前,是禦史們為私欲興的冤案,如今卻成了清流為‘大局’捕進來的倒黴蛋。


    從這個角度來說,清流比酷吏更加可恨。


    酷吏隻是單純的殺人,人死了還有翻案的可能,清流卻是殺人還要誅心,將死者死死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永世翻不了身。


    本來蕭業立誌,從此不再當槍,絕不摻和李隆基和女皇之爭,但是女皇吃準了自己眼裏揉不得沙子,隻要在右肅政台翻案,就在事實上,成了女皇手裏的一把槍!


    真以為吃定了我?’


    蕭業眼裏精芒一閃,步入大門。


    “喲,蕭大人回來啦!”


    有眼尖的禦史認出了蕭業。


    “嗯,這段時間如何?”


    蕭業邊走邊問。


    那禦史道:“和以前沒什麽兩樣,就是忙了點。”


    “蕭大人!”


    “見過蕭大人!”


    陸續有禦史打招呼。


    “薛大人呢?”


    蕭業問道。


    “應該在裏麵忙吧?”


    有禦史不確定道。


    “行,我自己進去,大家都去忙吧。”


    蕭業點了點頭,加快步伐。


    大堂裏,薛紹居然在審案,陳藩張羽擔任記錄,一名犯人手指上著夾棍,兩名獄卒站兩邊,死命的拉,犯人淒厲慘叫。


    蕭業臉一沉,走進大堂!


    “蕭大人?”


    陳藩張羽一怔,隨即現出愧色。


    那兩個獄卒,本能的鬆開了手,犯人跌倒在地,捧著手,痛呼不己。


    “蕭大人?”


    薛紹也很驚訝,站了起來。


    蕭業暗暗歎息。


    三年了,薛紹的變化很大,成了個地地道道的中年人,腰寬體闊,挺著肚腩,眼神中,帶著絲久居上位的威嚴。


    “薛大人繼續審!”


    蕭業微微一笑,坐上一邊。


    這真是開玩笑了,蕭業哪怕三年不在,餘威尤存,案子哪裏審的下去?


    薛紹略一遲疑,便道:“蕭大人,近幾年來,天災人禍不斷,本應共克時艱,但總有人發著國難財,此人名叫張虎,本是街頭潑皮,投靠了太子妃的族人,為之斂財,很是做了幾樁孽,偏偏又嘴硬的很,才不得不對他上刑。”


    “冤枉,大人,冤枉啊!”


    那人一看有人過問案子,忙大聲叫起了冤。


    蕭業並不說話,目光灼灼,看著薛紹。


    薛紹現出了不自在之色,額頭隱有冷汗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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