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


    這兩個字將陳默的心表現的淋漓盡致。


    提不起一點力氣,像被無形的人拖著來到門口。走到換鞋區,蹌踉的向外一撇,差點沒直接倒地。嘴裏發出“吱”的疼痛聲,穿著拖鞋也能崴腳?


    “還好吧?有沒有傷到腳?”楊曉憐撐開雙手,想要去扶住她。


    陳默兩手向前平推,做出停止的動作,“我沒事,我先走了。”


    迅速換好鞋,沒給楊曉憐送她的機會,就從這裏快速撤離。


    楊曉憐擔心地看著陳默的背影,幾秒眼前就空空無人。陳默必然暫時不知道怎麽麵對她,再追上去有弊無利。


    回到客廳,拿起桌上的手機,在方吾北和鍾晟兩人之間徘徊了一會,最後按下方吾北的號碼。


    陳默一路大跑到樓下,渾身發熱,雙手抻在大腿上,喘著粗氣。回頭一看,沒人追上來,才敢走著出小區,正式向跑步這個短板投降。


    伸手攔了一輛的士。


    坐進車裏,的士師傅問:“去哪?”


    她突然發現哪裏都不想去,對著師傅回道:“隨便,你想去哪就去哪吧。”


    “你到底要去哪?”男司機被客人耍著玩的次數也不是一次兩次,自然沒有什麽好臉色。


    要去的方向有三個選擇。


    去大罵一頓鍾晟?傷楊曉憐的事,他們都有份,隻是比例的問題。源頭在鍾晟那裏沒錯,可她該以什麽樣的立場的去找他?換個思維想,他也是被蒙在鼓裏的人。


    而且沒平複心情之前,見到鍾晟肯定會火如噴泉向外湧,根本不能理智的對待。去找他,分手也許是必然,隻是把他的心一分為二,二分為四,一刀一刀的切開,太殘忍。


    這種選擇直接放棄。將楊曉憐的事告訴鍾晟是肯定的事,隻是現在不適合。


    去找方吾北聊聊?這個想法在三種裏麵最為強烈,可不知道怎麽的?躊躇了半晌,沒有付諸行動,也許是不想給方吾北找事,也或許是怕管不住情緒,爆發出隱藏好多年的秘密。


    她悻悻地動了動,跟師傅說了回家的地址,看來隻有回家才是目前最安全的選擇。


    下了車,冷風陣陣,吹起散落的長發,無方向的四處飄。她把頭發撥在耳朵後麵,隨手紮起。


    身子不由地打了個冷戰,陳默最不喜歡的就是冬天,冷得連同心一起顫抖。


    “嘟嘟。”喇叭聲從側身響起,同時遠光燈變成近光燈。


    光線很刺眼,陳默微閉眼睛,往暗處挪了幾步,避開這討厭的光。


    暮然,白色奔馳的門被打開,方吾北下車,倚在車門前看著陳默。


    眼前看到的畫麵仿佛像一副油畫般定格在那裏,有那麽幾秒,陳默覺得這個人仿佛就是全世界,隻要她走近,就能擁有這個世界,然而她卻站在原地,沒有動一步的力氣。


    “你怎麽來了?”相較於巧合,她更相信她與方吾北之間存在某種默契。


    “楊曉憐給我打電話,說了你們的事。”


    方吾北話打碎了她的相信,隻是一場人為製造的默契。


    “上車吧,外麵冷。”方吾北的大拇指指了指車的副駕駛位。


    陳默捏了捏縮卷到袖子裏的手,抵禦不了寒冷,快速走了幾步,坐進了車裏。車裏的暖氣一下就頭暖到腳,連同心一起暖了,大概也隻有方吾北在的地方才會有這種感覺。


    “楊曉憐喜歡鍾晟,那也是楊曉憐一個人的事,隻要鍾晟沒有一腳踏兩船,你就沒什麽好在意的。”方吾北直接說出了看法。


    按照陳默什麽事都習慣往自己身上碼的性格,想必會自己困在死胡同裏,不開解開解,又得圈在絕境裏,脫不了身。不是他誇張,是陳默就有這本事。


    “你這是什麽話?就活該她倒黴嗎?就該一個人默默承受這些,而與此有關係的人就依然的優哉遊哉?”陳默為楊曉憐憤憤不平,完全沒顧慮其他。


    楊曉憐是她和鍾晟之間的犧牲品,而她不願意踩著楊曉憐得到看似會幸福,卻讓她產生過猶豫的婚姻。


    “那你怎麽辦?把鍾晟讓給楊曉憐?你認為把一個不愛她的人讓給她,她就能幸福啦?這樣隻會造成你們三個人,誰都不可能好過。”方吾北著急地看著這小妮子,怎麽就轉過不彎來?愛情又不等價交換,付出了就一定會有回報的。


    “我沒想過讓不讓的問題,隻是這段婚姻我不想要了。”


    她說的很婉轉,而事實隻有她心裏清楚。


    說不上來,楊曉憐是一根導火線,還是為她下不了的決心,找個可以按下的借口?


    “歸本到底還是因為楊曉憐。”方吾北說的斬釘截鐵,就跟認定了似的。


    那天在公園裏,陳默親口說了愛鍾晟,要不是楊曉憐的事,怎麽又會不想要這場婚姻呢?


    “不是這樣。”陳默不想有下文的否認。


    “那是怎樣?你愛鍾晟,和他結婚本來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卻因為楊曉憐愛上你愛上的人,你就選擇退出,你有在乎過鍾晟的想法嗎?你這樣不是成全,是對鍾晟不公平。”


    “你不懂,你根本什麽都不懂。”陳默咬住下嘴唇,憋紅了小臉明確在說,心裏有很多的話,“我沒有愛過鍾晟,從頭到尾,自始至終都沒有愛過,和楊曉憐一點關係都沒有。”


    她是閉著眼睛吼出了實情,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隻感覺到一陣疲憊。


    沒辦法給鍾晟的靠婚姻去彌補,隻會帶來更多的不公平。跟方吾北說了這段話後,她似乎悟出了這個道理,還好不是太遲,不然這輩子對鍾晟的歉意就真的還不起了。


    還有楊曉憐為愛付出的程度到了無法想象的地步,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居然為了鍾晟忍下胯下之辱,她真想不到當時楊曉憐是怎麽辦到的?


    此時此刻不得不感概,她愛他,他卻愛她,是依據夠多,理由充沛的真理。


    睜開眼,看向方吾北,一臉錯愕。


    “既然不愛為什麽要在一起?還考慮到了婚姻?”


    “因為很多的迫不得已。一個人對我好,我不可能沒感覺到無動於衷,我覺得我欠他的太多,隻有靠這種方式還給他。”


    確實有很多無可奈何,這裏麵的因素她也不可能一一道來。


    “你打算賠上自己的一生去還給他?陳默你真是……”某種東西打破了方吾北眼裏的平靜,那是怒氣來襲的預兆。


    “怎樣?”


    方吾北盯住陳默,從嘴裏說出兩個字,“很蠢。”


    “為什麽你能將就你的還不錯,我就不行?在沒有發現真相之前,你明明知道方晴人品有問題,卻還是執意和她在一起。而鍾晟確實是被迫要結婚裏,最可以依靠的人,我媽喜歡,而我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已經得不到最愛的人,和誰在一起都一樣。這是她沒有說出口的原話,而這話也隻能埋沒在口裏,連著口水一起吞下,就像吞下愛方吾北的那份炙熱。


    “既然這麽好為什麽不答應結婚?難道真的是因為楊曉憐?”方吾北一語道破,使得陳默義正言辭的說辭,一並倒下。


    “沒有為什麽。”陳默低下頭,表示沒有反嘴的立場。


    畢竟心虛在先,抬不起頭也是必然。


    方吾北輕捏住陳默的下巴,往上抬,讓她看向自己,婆口苦心道:“你要知道,婚姻不是將就的產物,你要對自己負責。不能因為陳媽喜歡,你沒有拒絕的理由就去接納一個不愛人。我說過,你要確定那個人是你很確定的人,才能托付你的一生。”


    陳默在方吾北雙眼之間來回轉著的眼裏是在說,“我確定的那個人就是你,你願意娶我嗎?”


    當然她也隻敢弱弱的用眼睛來代表口語,然而除了她自己能懂外,別人無法看懂。


    “你說的對,我會找鍾晟說清楚的。隻是楊曉憐怎麽辦?鍾晟的付出又該怎麽辦?”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最不想傷害的人也必然要傷害,這樣的感覺真的是無力到了極點。


    楊曉憐問過她,是自私為己,還是成全鍾晟?


    現在看來,在這場類似於愛情,可又不是愛情的關係裏,她選擇了愛自己。


    “楊曉憐隻能靠自己走出來了,而鍾晟,你報答他的方式有很多種,不一定要用婚姻,因為無愛的婚姻對他不是報答,而是傷害。”方吾北句句平心而論,沒有摻雜一點要幫自己撈好處的意思。


    在愛裏沉淪的人分兩類,一類是付出型,一類是占有型。而無論是楊曉憐還是鍾晟都屬於前者,那麽盡早地說出實情,對他們反而更好。


    “為什麽會有這麽多複雜的難題?好想把自己隱身了。”陳默雙腿彎曲,縮卷到座位上,下巴枕著腿,吹了吹額前的頭發。


    方吾北習慣性地摸摸陳默的頭,“船到前頭自然直,會沒事的。”


    陳默也反複地告訴自己,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然而這種自我催眠,在活躍的大腦皮層下,並沒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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