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柳畫橋,風簾翠幕。


    兩側街邊開著各類商鋪,沿途小販高聲吆喝叫賣。也有挑著扁擔前頭放著水、碗筷、吃食,後頭放著火爐的遊動吃食攤。


    “一級、二級、一級、二級、這張是貓熊……特級。”


    白元閑逛到一家皮裘店,裏麵豺虎豹狼狐皮俱全,習性越凶猛,顏色越豔麗價格越貴,吃素黑白色的在角落吃灰。


    “這隻虎是被箭貫眼瞳而死,品相完整絕對能算特級,用於暖足墊椅威武霸氣,春日皮裘價賤,正是入手的好時候,隻需紋銀三百兩。”


    虎皮墊屁股真是奢侈,這年頭沒有保護動物的說法,猛獸食人化妖屢見不鮮。


    打虎不是犯罪反而是英雄,獵人都在為豺狼虎豹成為保護動物而奮鬥。


    “我說的不是品相,一箭射死一頭老虎,如此勇猛,不知是誰的部將?”


    山林中,眼睛跟上老虎動作就不錯了,一箭射殺猛虎是何等驚人的箭術。


    “我隻負責收皮子,至於老虎怎麽死的誰在意?”


    一級?二級?不是品相能是什麽?王福不好發問隻是解釋道。


    “不知道老虎的產地,不知道由誰所獵,這張虎皮沒有靈魂,不買了!”


    白元想為老虎晉升保護動物出一份力,可惜有心無力,買張虎皮花大半積蓄還沒人文異聞收錄。


    “沒靈魂?賣獸皮還要靈魂?”


    王福撓了撓頭一臉狐疑,現在的生意是越加越難做了!


    決定以後收獸皮都問問來曆,反正不會增加成本。


    “……”


    街角黃果樹下,畫攤被裏三層外三層圍住。


    攤主是一名破衣爛衫的乞丐,身材瘦弱如枯骨,臉上積了厚厚一層痂垢,一雙手倒洗的極為白淨。


    正在賣一副容貌俊美等人高的仕女圖,三十來歲風韻猶存,盤著婦人的發髻,宛如一顆熟透的水蜜桃。


    白元本來性子並不喜歡湊熱鬧,奈何異聞錄讓他對各種奇聞異事感興趣。


    “惟妙惟肖,顧盼生姿,畫師絕對大師級水準。”


    “宛若封印在畫卷中的活人,化龍點睛不過如此。”


    “懶意嬌奢嫵媚娘,如花似玉暗傳香,本公子閱女無數,竟會為一副畫像動心,不可思議。”


    “乞丐!告訴我畫中女子是誰?要多少錢你隻管開口。”


    “莫非是宮廷畫師?畫技無可挑剔,可惜沒留姓名印章。”


    “我出二百兩!”


    “我出三百兩!”


    “四百兩!”


    “六百兩!”


    “……”


    乞丐麵對能讓他後半輩子衣食無憂的財富。


    黯然神傷的眼神始終沒有絲毫波動,仿佛他不是一文不名的乞丐,而是大隱於市的名士。


    白淨的手緩緩合上畫卷,發出沙啞的聲音:“這幅畫對我而言意義非凡,價值遠勝過金山銀山。”


    “廢話少說!本公子給你五百兩銀子還不要你的畫,隻需告訴我這女子姓甚名誰,家住何方?”


    圍觀人中,站出來一名身穿錦緞的青年,此人乃陽德陽王三世子陳煜,五官俊朗,隻是麵色泛青,眼袋灰黑,一副縱欲過度的模樣。


    “這畫中女子乃小生師娘!”乞丐一臉平淡道。


    師娘?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乞丐一身汙泥,唯獨碰畫的手洗的一塵不染。可見對這幅畫的愛惜,


    眾人都以為這是他心愛的女子,誰知竟然是師娘。


    白元覺得異聞錄正蠢蠢欲動,這裏麵肯定——有故事!


    “那個……請問閣下師娘今年芳齡?可育有已出閣的姑娘?”陳煜追問道


    “嘶!這都不放棄?不愧是蜀中小孟德陳煜!”人群中一人倒吸一口涼氣,傳出小聲的喃語。


    乞丐七老八十的模樣,他師娘怕不得百歲高齡,就算曾經紅顏絕世,現在也變成雞皮鶴發,彎腰駝背,不剩一顆牙的老嫗。


    陳煜竟這樣還不死心,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尚沒有生,何談死,更也沒有歲數的說法!”


    乞丐搖頭歎了一口氣,不急不緩的作答,心境好到令人歎服。


    “老乞丐,隻要是人就有歲數,你在戲耍本公子。”


    錦綢青年眉頭一皺,兩名強壯仆役站出來,目露不善打量著瘦弱的乞丐。


    “少年勿惱!這副畫就是小生師娘本尊!”


    乞丐臉上沒有絲毫驚慌,頓了頓解釋道:“小生本無意出售此畫,隻是壽元盡了!想找一人代為照顧師娘。”


    “諸位想買畫的人,也先別急著掏銀子,不妨聽完這幅畫的來曆再說。”


    “……”


    “杭州有一個畫家,姓鄭名燁,五十多歲還沒成婚。”


    “於是,便按照他心目中最美女人的樣子畫了一幅畫像,掛在自己家的牆上。”


    “那女人十八歲的容貌,烏黑的頭發結成發髻,美豔絕倫。然後把好友們請到家中,當場和畫中的女人成了婚。好友們以為他喝醉了酒開玩笑,所以都沒放在心上。”


    “自那之後,鄭燁每天白天就把畫掛在廳堂裏,晚上再把畫掛回臥室。”


    “每次吃飯,碗筷都準備了兩套,還在臥室裏多做了一個衣櫥和梳妝台,每年都會購買新衣服和女人的飾品,就好像家裏真的有了一個妻子一樣。”


    “過了一段時間,鄭燁照鏡子時,發現自己的皺紋和去年比增加了許多。”


    “他想到自己一年年地老去,但畫像裏的妻子卻永遠不會變老,這樣兩人就越來越不像一對夫妻了。於是從那時起,他每年都會畫一幅新的美人圖,畫中的女人衣服和姿勢都保持不變,但是容貌卻會比前一年更成熟一點。每畫成一幅新畫,他就會把舊畫像燒掉。久而久之,就有客人發現了畫像上女人容貌的變化。”


    “鄭燁便道:她是我的妻子,和我一起生活,當然也會和我一起變老。”


    “客人們聽了都信以為真,驚歎鄭燁不懼世俗,便都把那畫中女子當做鄭燁之妻對待。”


    “有一年,又到了要畫新美人圖的日子。鄭燁一邊看著牆上的妻子,一邊用畫筆打輪廓。這時,他瞥見一旁鏡子裏的自己,已經比成婚時蒼老了很多。他心念一動,對著畫像說:你也應該到有皺紋的年紀了吧。”


    “說完,他就提起畫筆,剛想要畫下第一條皺紋。”


    “突然畫像裏妻子盤在頭上的發髻散開,頭發從畫像裏伸出來,纏在他的脖子上,將他活活勒死了。”


    “次日,別人發現畫家的屍體時,發現家裏所有本來成雙成對的東西,都隻剩下一件了。”


    “畫家自己的衣物器具也全都不見了,隻剩下他為妻子買的那些東西。大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隻好將畫家的屍體草草埋了。”


    “從此以後,那家房子的主人就變成了臥室上的那幅畫像,而畫像上女人的容貌則再也沒有變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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